第四章 交心之友
錦嫿聽到聲音，急忙從床上起身迎接冒雨前來的晨汐，“嬪妾不知雅妃娘娘前來，有失歡迎了，娘娘且先坐，嬪妾這就給您備些菊花水，現在乃是夜間，想必娘娘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喝茶水。”
一向不喜規矩的錦嫿，在這裏不得不行着宮中既定的禮數來處理一切。晨汐今日白天就從錦嫿臉上的表情中看出這是一個不愛拘束的姑娘，她放柔了聲音，笑着看着錦嫿，“妹妹大可直接喚我為姐姐，雖說平日經常聽人喚我娘娘，本宮卻覺得這個稱呼甚是沒用，被皇上遺忘的時候，就算被人恭敬地叫娘娘，也避免不了凄苦的狀況，有什麼用呢！”
錦嫿聽了她的話，感到這雅妃似乎已經將什麼都看開了，要真是這樣，這真的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在後宮生活，看開也許是一種解脫吧。
“姐姐可是在這宮中待了好久了？”錦嫿問道。
“也不能說很久，但在皇上還是王爺的時候，我便是他府中的侍妾，待他三年前繼位時，我就被封了雅妃，但我並不是被皇上相中的女人，完全因為我的出身狀元家族，父親在五年前中了狀元，又被封了官，而太后希望皇上當時的府中能多一些知書達理的女人，我才被選了進來。”
錦嫿聽懂了，每個女子的入宮，都是有說不出的苦衷，喜歡自由的人，都不會願意在宮中消耗青春吧。
“想必姐姐的家人，也希望姐姐能夠通過入宮來獲得好的前程，榮耀家族？”錦嫿問道。
“妹妹說的對，我爹娘當時是那樣的想法，我其實也不忍心辜負他們，想必妹妹心中也是這樣想的吧？”晨汐一邊說，一邊猜測着錦嫿的想法。
晨汐說的其實沒錯，按錦嫿真實的性子，她若是堅持拒絕走這條路，父母也未必奈何的了她，然而父母十幾年的養育之恩，她心中也實在不忍辜負，最終還是選擇了遵從父母之意。
見錦嫿忽然沉默，晨汐便知道她心中定有無數的難處，隨即特意換了一個話題，“不知妹妹今年芳齡多少？”
“妹妹一十有五。”錦嫿回答道，她能想到，現在後宮的嬪妃們，估計沒有比她再年輕的了。
“本宮長妹妹四歲，”晨汐撫了撫頭上垂下的步搖，緩緩地說，“皇上登基那年，我也只有十六歲而已。”
那年的晨汐，與錦嫿的年齡相仿，對於皇上登基，她那時的心平靜如水，跪在地上聽封的那一刻，她暗暗含着一絲憂慮，她知道自己今後面臨的是紅牆之中無盡的寂寞。
“姐姐平日都是如何打發無聊的日子？”錦嫿理了理自己散在肩上黑瀑似的長發，抬頭問道。
“還能如何啊，”晨汐輕輕地發出嘆息，“平日與宮人們一起嘗幾口點心，下個棋，畫些山水畫便是最悠閑的時刻，本宮在家時，可是無比喜歡山水畫的。”她一邊說一邊玩弄着手中精緻可愛的香囊，“剛進宮那時，我始終心情不快，時常感到周身不適，那段時間要不是宋言墨宋太醫為我調理身體，我說不定會落下什麼病根呢，好在現在，差不多已經習慣了。”
錦嫿聽了心中湧上幾分好奇，“宋太醫？聽姐姐這麼說，他定是個很體貼的人。”
晨汐笑了笑，“我們太醫院當中，醫術最高明的便是他，平日裏宮中人有身體不適什麼的，只要他在便可無恙，只是他也常說，自己並不喜歡常年在宮中當差，被規矩束縛的感覺不好受。”
錦嫿聽了心中再次湧上幾分心酸的感覺，原來在這裏大家都處在有苦說不出的狀態下。
晨汐在家時與她一樣有自己的愛好，想必是個喜歡遊山玩水的人，進了宮中，再無此等享受。
錦嫿勉強地輕輕笑了笑，嘴角彎起一絲好看的弧度，“我說出來姐姐可不要見笑，我在家的時候最喜歡的便是習武，甚至與我兄長一起手拿刀劍切磋武藝，每次看到哥哥到了後面快要招架不住，我就滿滿的成就感，之前我甚至還幻想自己日後能如男子一般拼戰沙場成良將，現在想來，我的想法真是可笑啊。”
晨汐聽了臉上的表情瞬間有些震驚，她沒想到錦嫿曾經居然有此等男子的喜好，“妹妹居然喜歡練武？連你兄長都招架不住你？你不當將軍，真是委屈了你啊！”
“現在不必再說了，我知道從今以後再也沒有機會舞刀弄槍了，也許時間久了，我漸漸會忘掉那種感覺的。”錦嫿淡淡地說，語氣中的憂傷卻難以掩蓋。
她知道，後宮嬪妃是無法進入甚至靠近演武場的，更無法觸碰到兵器，就連平時的走路和一舉一動都有禮儀規矩的束縛，曾經的歡樂註定與她永別了。
晨汐的心中此時也是萬般複雜，她對錦嫿與尋常女子不同的氣概感到讚賞，同時也對她有着無盡的惋惜和同情，她知道錦嫿對心中一定有着無盡的委屈，便特意避開了這個話題，“皇上既然讓你入宮，一定對你無盡喜愛，待你明日去向皇后請了安，皇上就該召你侍寢了。”
侍寢？這兩個字似乎給了錦嫿的心臟猛然一擊，她的心中絲毫沒有一絲與那個穿着黃色龍袍的男人親近的興趣，自己這就要侍寢了嗎？
“侍不侍寢，我倒從不在意，事到如今，只求自己能安慰度過餘生。”錦嫿緩緩地說。
“妹妹啊，姐姐知道你無心於這些，但你現在已經入了宮，這又是你家中父母的期盼，既然已經踏上此路，便在此路上好好走下去，不要辜負家人的期望，你可是這樣認為？”晨汐飲了一口杯中的菊花水，用手中的藍色宮帕輕輕擦了擦自己的唇，意味深長地看着對面的錦嫿。
回想起父母的殷殷期盼，錦嫿着實不想就此徹底隨波逐流，若是真的有獲得前程的機會，還是好好把握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