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賈家義學
賈家義學，距離賈瓔居住的院落不。
一盞茶的時間便走到了。
走進義學大門，學堂的門大敞着，裏面傳來一陣喧鬧聲，似乎正是玩得興起。
更是有幾個穿着深色夾襖，外罩青色綢褂的子弟，從學堂里跑出來打雪仗。
那雪球在門檻外不斷穿梭，學堂的石板地面都被弄得有些泥濘。
看着這些撒歡的小孩，賈瓔倒也沒有覺得特別驚異。
就說那賈家當家幾人，除了賈政還算正派，其餘多是賈珍、賈赦之流，不過也是每日尋花問柳，肆意取樂的蠹蟲。
所謂上有所行，下必效之。
對於賈家這群廝混的下流人物，本就不能有多高的預期。
另外這些人心智也都還未成熟。
沒人管束，由着性子，可不是只顧着高樂罷。
只是注意到裏面的某個人，賈瓔心裏的警惕又提高了幾分。
這些玩興起的半大小子，心裏可是沒有多少的分寸。
以他前身來看，進去以後多半是要被挑釁的。
當下加快腳步，徑直往學堂里走去。
“砰、砰......”
果然，賈瓔一腳剛剛邁過學堂的門檻，就聽到身後傳來幾聲興奮的喊叫，有幾顆雪球直直地飛向他的後腦。
雙眉微挑，身形猛的一側，避開幾顆雪球，同時賈瓔目光凝往過去，一把抓住其中一隻雪球，摔身用力丟了回去。
來而不往非禮也，小孩也是一樣。
賈瓔這也算是替他們父母管教一下。
那雪球砸中一個比周圍小孩高出一頭的小子。
那人立刻就站起來，面露怒色，兇惡地瞪着賈瓔：“忘八蛋，賈瓔你敢偷襲老子？”
這人正是金榮。
此時的金榮一副氣勢洶洶，惡人先告狀的模樣，看上去想要跟賈瓔拚命。
只是那烏青的雙眼看上去多少有些滑稽。
賈瓔淡定說道：“想打架？你那群好兄弟們，今天可是都沒來！”
賈瓔在那「好兄弟」上加重了些語氣。
昨天被打的時候，原身完全不顧其他幾人，拳拳都往金榮身上招呼，現在就他一人肯定是不敢再打的。
聽到賈瓔的話，金榮左右看看幾個頑童，頓時一張滾圓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那幾個頑童也不傻，見金榮的樣子，紛紛垂首溜回學堂。
見此情形，本就下不來台的金榮更加惱怒。
賈瓔卻不再激起他的怒火，轉身進去。
金榮在賈瓔身後憤恨地罵道：“該死的忘八蛋，等着吧！
到時候老子打的你跪地求饒！”
放完狠話，也是沒有臉面留在這裏，灰溜溜地離開學堂。
雖然還沒到中午，但金榮這樣的人來學堂，本就不是為讀書而來，在學堂里也只是嬉戲打鬧罷了。
聽到身後金榮的叫囂，賈瓔並沒有理會。
這些處在青春躁動期的少年，越是理會，他就越來勁。
門前站定，賈瓔打量着學堂里的情況。
擺設十分簡單。
十幾張桌椅、高處一些的講台，再無其他。
目光轉移到落座的學生身上，這些人年齡歲到十的都有。
把那些看到的面孔和記憶中的形象，再加上書中的描述幾相比對，很快就確認這些人的身份。
這個容貌俊俏，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閃爍，應該就是那寧府正派玄孫，賈薔。
不知道那賈珍為何對他這麼好？
角落那兩個有些零弱之態，雖是男子，但眉眼自帶嫵媚的，應該是被稱為「香憐」「玉愛」的二人。
再看向近處，兩個坐下就只剩下腦袋露出桌面的幼童，也在悄聲交談着，這肯定就是賈菌、賈蘭了。
因為學堂里除了他們兩個最矮，也沒有其他人了。
別的座位上的義學子弟相貌倒也端正，就是坐姿氣質難免讓人心中生厭。
賈瓔一邊觀察學堂，一邊在心中暗暗思索。
徑直到賈蘭後面的空椅上坐定，看到講台正中央的位置，豎著一塊牌匾：“賈家學堂”。
匾下坐椅上一個少年，年紀不超過，身材瘦弱，眼神陰柔，唇薄頜短。
斜靠在椅背上，翹着二郎腿，看上去有些邪心歪思。
當下心中明白，此人定是那色迷心竅，被鳳姐設計挨凍、棒打、坑騙、潑糞，最後意Yin而死的賈瑞無疑。
至於那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的大臉寶，賈寶玉。
卻是沒有看到影子，想必應是在家和那些姐姐妹妹頑呢。
想到大臉寶，賈瓔又是尋思，不知道是什麼歲月，林黛玉不知進賈府了沒？
諸多往日看《紅樓夢》時那些疑惑，當下紛紛湧現而出。
在座位上坐着，賈瓔開始尋思，學堂誰會有相關的史書，還要是能給自己借閱的。
左右打量一番，賈瓔把目光鎖定在那乖萌的賈蘭身上。
…………
“蘭哥兒，兩日後還你。”
賈瓔拿着借來的《國朝史鑒》，面帶笑容道。
當下兩人行禮告辭。
人小鬼大的賈菌看着遠去的賈瓔，對賈蘭說道：“好兄弟，我覺得今天這瓔哥兒好像是變了一個人。
往日他可是從來都不與咱們交談的。
看今日他居然主動找你說話。
你還把書借他！
還有那囚攮的金榮，以前的他哪裏敢得罪呀！”
收拾完東西的賈蘭便把昨天看到金榮帶着一幫人圍毆賈瓔的事情說了出來。
聽得賈菌一愣，不由道：“這瓔哥還真夠硬氣的！
那囚攮的挨打也是活該，每日裏把學堂攪得烏煙瘴氣，要是我再長高點，早揍他了！”
見到這朋友嘴裏又忍不住，賈蘭勸道：“好兄弟，不與咱們相干，任他們打去好了！”
“哼！”賈菌輕哼一聲，倒也知道賈蘭是好意，當下也不再糾纏這個話題。
分別後，各自返家而去。
進到賈府，跟着早已等候多時的丫鬟，回到母親屋內，向正綉着花樣的李紈問安，又把學堂里的事情說了一遍。
聽到兒子把書借出去，李紈倒沒說什麼，看着小臉通紅的賈蘭，讓他坐在炕上暖暖身子，吩咐丫鬟倒滾茶來。
口中說著些讓賈蘭用功讀書，莫學那些無賴的話。
她的心思全都在這唯一的兒子身上，並不想去聽那什麼賈瓔的閑事。
又是聊了一會兒，看到兒子身體已經暖和過來，便讓奶嬤嬤帶他回去休息。
目光幽幽看着離去的兒子，李紈嘆了口氣，又是看向窗外的冬景。
從外面透過玻璃窗看去，這李紈身姿纖細，身段玲瓏。
室內生着炭火，李紈只是穿着米白色的交領襖子和靛青色馬面裙，外罩青哆羅呢對襟褂子。
那眉宇間帶着憂愁，彷彿有千萬煩惱。
看到李紈如此，旁邊侍立的素雲心疼，忍不住出聲寬慰：“奶奶，您不用擔心。蘭兒哥是個聰慧懂事的，不會辜負太太期望的。”
李紈嘆息道：“我就怕他在學堂里學壞了。”
說罷，李紈搖了搖頭，扭動腰肢重新到炕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