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章 奉旨三人西行途中 一疆之使流落孤鎮
肖瑾本不想多惹事,欲一把拉住怒火中燒的溫一楠時,已然來不及,只好與牧圖也站起身來,密切地觀察着周圍的動靜。
與胖子一起的那些西疆人見狀,紛紛怪叫着抽出腰間彎刀,一擁而上,將溫一楠圍在中間,不由分說,舉刀就砍。
溫一楠不敢怠慢,左躲右閃,一記窩心拳,快如閃電,打在近前的一漢子胸口上,那漢子一口鮮血由口中噴出,悶聲倒地。
溫一楠又使出無影連環腳,早有兩個近身的漢子被踹翻,趴在地上半天起不了身。
這時候,肖瑾和牧圖互相使了個眼色,手中按住腰間彎刀逼了過來。
剩下幾個傢伙見溫一楠赤手空拳,就將平日裏耀武揚威的幾個兄弟打翻在地,又見另有兩個精壯漢子手按彎刀走上來,知是情況不妙,怕是遇到了厲害的主兒,就拉起地上受傷的同伴,奪命而逃。
店裏的其他客人見有人動起刀來,早一鬨而散,只剩下了那一男一女。
肖瑾見溫一楠手臂上有鮮血滲出,就關切地問:“怎麼啦一楠?你受傷啦!沒事吧?”
溫一楠道:“沒事,只是擦破了一點皮。”
剛才那一男一女聽見二人說話,就互相看了一眼,相互攙扶着過來致謝道:“多謝恩公相救。幾位恩公莫非是中土人?”
溫一楠知是剛才對話泄露了身份,也就不再隱瞞,就答道:“正是。兩位沒事吧?”
“還好,還好,多虧恩公及時施救,不然還不知會怎樣呢?”那男子抬手輕輕擦着那女子臉上血跡道。
那女子忍住疼痛道:“孟安,此處不是講話之地,快快帶幾位恩公回家中說話。”
“這……”溫一楠聽聞正欲推辭之時,一旁肖瑾聽了孟安這名字,心頭一震,卻應道:“也好,那就打擾了。”
於是肖瑾三人跟着那一男一女出了餐館,沿着狹窄的街道,轉彎抹角,左拐右拐,來到一處低矮破舊的住房裏。
天色尚早,然而屋子裏的光線很是昏暗,那高個子男人一邊招呼三人落座,一邊取出一個藥箱來,為那女人頭部傷處塗藥。
屋裏一個十多歲的男孩嚇得依偎在女子懷中,用驚怕的目光望着三個異族裝扮的陌生人。
肖瑾對那男孩露出和善的笑容,然後忽然問那男子道:“節度使,你不打算還朝復命嗎?”
那男人聽了這話,塗藥的手就一下子停住了,轉過頭來笑道:“這位恩公,不知你在說什麼?”
“節度使,你不打算還朝復命嗎?”於是肖瑾又將方才所言重複了一遍。
“你是何人?”那人驚問道。
“那我就介紹一下吧,在下肖瑾,於當今聖上階下聽命,這位是牧圖,亦是朝中錦衣衛,這位是溫一楠,奉遠縣捕頭。”肖瑾不慌不忙道。
“怪不得!怪不得!難怪三位恩公雖然身着異裝,舉止言談卻不似野蠻族人,卻原來如此!”那高個子男子高興道。
被肖瑾說中,這人正是王朝派遣西疆節度使孟安。
原來肖瑾曾聽聖上提起過駐守西疆節度使孟安這個人,知道孟安這人的一些情況,今日聽那女子說出這名字,再一細看那男子體貌特徵,就明白了大半。
聽孟安講,這小鎮名叫月牙鎮,那孟安又是如何流落至此的呢?
那還是清和三年深秋,西疆達布一族武裝忽然入侵王朝邊疆,很快佔領了青崖山,封鎖了包括水蓮觀在內的一大片地區。
孟安率部迎敵,兩軍於玉陽關前進行了曠日持久的對峙,不分勝負。
不料,就在兩軍對峙膠着之際,敵軍中忽然出現一位異能者,能呼風喚雨,聚雷引電,接連使異術擊殺了幾名朝廷守軍大將,引得軍心惶惶。
孟安說到此處,彷彿沉浸在對於往事的回憶之中,眼中充滿恐懼和絕望。
“此時,我見如此下去終不是個辦法,就打算率領守軍撤下陣來,保存實力,伺機再作決戰。”停頓了片刻,孟安接着道:
“當夜,我傳令下去,指揮守軍拔營起寨,開始撤退。可是,沒有想到的是,對面敵方乘機對我軍發動了進攻,更所料未及的是,我軍的後方也遭到了不明來敵的攻擊,退路已然被完全切斷。”
“後方遭到攻擊?如何會這樣?”肖瑾吃驚地問道。
“是啊!當時我也不知道為何發生如此情況,自己的後方如何也出現了敵軍?要知道,依據那裏的地形,雙方對峙的左右兩面都是綿延千里的懸崖絕壁,根本沒有其他通路。因此,敵人是不可能用短短的時間迂迴到我軍後方的,除非是他們身上長了翅膀。”孟安道。
“那一夜,天黑風高,月朗星稀。我軍腹背受敵,進無可進,退無可退,一時間自相踐踏,陣腳大亂。前後敵軍殺將過來,一夜之間我五萬守軍幾乎盡數覆滅,我與幾員副將拚死突圍,這才總算是僥倖逃得了性命。”孟安說到此處,面露慚愧之色。
“經此一敗,我們幾個敗軍之將,無計可施,無有顏面再回中土,就各自散開了。那日我匆匆趕回西城,攜帶家小離開了都護府,方才落難於此。唉!”說到這兒,孟安輕輕嘆了口氣。
“那將軍與敵交手,可曾識破後方來敵為誰?”肖瑾追問道。
“天黑夜昏,大家都殺紅了眼,各自顧不得看得仔細,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那不是西疆異族武裝,倒像是……”孟安說到此處欲言又止。
“倒像是什麼?”肖瑾見狀急問。
“那晚,我們在與敵人交手之際,竟然聽到對手是用中土口音喊話,那軍裝卻似舊皇朝軍隊。當時只顧廝殺突圍,心中雖是驚懼,也顧不得細想許多。”孟安回憶道。
“後來,關於這場戰役,小鎮上終於有了一些傳聞。你們也許不相信,那些背後襲擊我們的到底為誰?”孟安對三人環望了一周道。
三個人均將目光轉向孟安,靜靜地等待他的下文。
“他們果真就是中土人!是舊皇朝的軍隊!”孟安說到此處,呼吸有些急促。
“中土人?舊皇朝的軍隊?”肖瑾驚悸地反問道。
“不錯,人們就是這麼說的。這倒使我想起來了,怪不得那晚廝殺的時候,對方的喊殺聲會是中土口音,原來如此!”孟安用低低的聲音道。
“舊皇朝已覆滅已久,怎會是舊朝軍隊?不是的話,那會是何方來軍呢?”肖瑾喃喃自語,又像是問向眾人道。
肖瑾思前想後,心頭湧起一個人的名字:“北郡王趙江湘。”
是的,若說起舊皇朝的軍隊,殘存下來的僅有北郡王趙江湘和海州郭永達一部,約有幾萬人。
不過,這支軍隊一直隱藏於龍西山脈,是如何秘密來到了西疆的呢?又是如何與異族武裝沆瀣一氣,糾集在一處的呢?
肖瑾覺得必須儘快弄清楚這一情況,如果事實真是如此,那麼趙江湘一旦與異族武裝串通一氣,新王朝的西疆危矣!
肖瑾三人在孟安家過了一夜,第二日清晨告別了孟安,又匆匆西去。
距離水蓮觀還有不少的路程,而且往後面多為曲折的山路,為了節省腳力,三人使銀兩買了三匹西疆馬,都是善於走山路的馬種,行程速度一下子加快了不少。
有時候,路過一些山口,會遇到異族武裝設置的哨卡,檢查來往行人通行證件。
這時候,牧圖就會出面拿出三人事先偽造的證件,並用西疆語與哨卡士兵交談,矇混過關。
對於溫一楠來說,情況還好些,這是因為他自小在水蓮觀長大的緣故,因此西疆語也約略懂得些。
水蓮觀的人文地理情況非常奇特。水蓮觀雖然身處西疆,然而道眾多為中土人,道觀文化亦屬中土文化,儘管如此,西疆文化不可避免亦有所侵染,比如這西疆語,對於溫一楠來說雖然談不上精通,但也略知一二。
因此,一旦面對哨卡士兵的盤問,溫一楠應付起來,也還可以。
唯獨是肖瑾,則盡量躲在二人的身後不作聲,以免言語不通,露了馬腳。最後,乾脆就唧唧呀呀,裝起聾子作起啞巴來。
然而,走着走着,三人竟然發現了越來越多的關卡里居然也出現了穿着舊皇朝軍裝的哨兵,這似乎是印證了確實存在着肖瑾所擔憂的西疆異族與舊王朝勢力已然聯手的情況。
三人經過幾個大大小小的村鎮,這一天,一片一望無際的荒漠出現在眼前,溫一楠遙指着前方荒漠道:“過了這片沙丘,就到了青崖山了,水蓮觀就在山上。”
言罷,三人稍作休整,即躍馬揚鞭,進入到這一片漫漫黃沙之中。
三人是在清晨時分離開最後一個村莊,進入這一片荒漠的。
走到中午時分,大家用了餐,補充了水分,餵了馬草料,不曾休息,繼續趕路,直至深夜,依舊沒有走出這一片沙漠。大家覺得勞累,就支起帳篷,點燃燈火,吃了晚餐,決定過夜休息。
半夜,起風了。帳篷外飛沙走石,昏天黑地,風聲凄厲,如鬼魂嗚咽。
第二日,五更天剛到,天還漆黑,風聲漸小,大家一覺醒來,再也睡不下,就起身收拾行裝,繼續趕路。
天剛蒙蒙亮時,終於走出了荒漠。
在東方晨曦的映照下,西面遠處一座高高的青山拔地而起,一眼望去,山上植被繁茂,生機盎然,在大漠的盡頭,忽然出現這樣的景緻,簡直讓人始料不及,興奮不已。
這座山就是著名的青崖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