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要拼就要拚命
出劍的人是嚴魂靈。
她用的是亡夫賀書涵那把劍,劍法自然是他的“瀟洒”。
賀書涵死了,劍卻沒有亡。
劍無鞘,長約五尺三寸,很薄,極軟,劍從篆刻着水流波紋的圖案,劍格很窄,劍柄上懸挂一條紫羅頭須作為劍穗。
平日裏,嚴魂靈把柔劍纏於腰間的衿帶內,劍穗垂下來當作佩飾。
她拔劍的一剎那,劍就飛甩而出。
劍光也隨之甩了出去。
甩劍。
姿勢煞是優雅。
劍勢卻異常凌厲。
一時間,三名無頭軍嘍啰中劍身亡,一人心窩吃了一劍,一人咽喉多了個劍孔,一人臉上裂開一道口子。
此時劍法不再瀟洒。
而是犀利,狠銳,可怕。
大家瞬間被這出手不留情的女人所震懾,苦戰中的鄭陰一時搞不清狀況,可至少知道來人是幫手,而非對手。
“你可是鄭鏢頭?我們是神侯府的人,龍二公子讓我們來助你。”
鄭陰一聽,精神大振道:你們來的太及時了,萬萬不能讓賊人搶得渡口。
鐵頭蟲及手下原本優勢佔盡,眼看就要奪下渡口,卻未曾料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壞了他的好事。
也真有個比程咬金還勇敢,還悍猛的人。
“拼將”陸破執。
他出手就拼。
拼力,拼狠,還拚命。
五個無頭軍嘍啰圍了上去,兩人使長刀,一人使長槍,一人使梢棍,一人使板斧。
陸破執閃電般奪過二人長刀,分別斬落他們的頭顱,又拗斷另一人長槍,把槍尖反扎入對手胸膛。
使梢棍和板斧的兩人哪見過這陣仗,嚇的扭頭就跑。可他們方才轉身,就聽到了梢棍砸裂頭顱,板斧攔腰斬斷的聲響。
他們頓感奇怪!
奇怪這裂顱,腰斬之聲為何從自己的身體裏傳出,但來不及去想個究竟。
他們死了。
死得一點都不奇怪。
陸破執把敵人“拼”掉了,用他的“搏殺神功”。
一種利用猛烈的殺勢,瘋狂的拼勁來擊敗對手的功夫。
“搏殺神功”不注重招式,而依靠的是氣勢。
強壓對手的氣魄和戰勢。
陸破執是市井出身,“感情用事幫”的外系弟子,幫會之間經常為了地盤發生街斗。
他生來性情耿直,好打抱不平,敢打,敢搏,敢拚命。後來破格進了六扇門成了捕快,由於辦案突出,表現勇猛,拜入“神侯府”諸葛先生麾下效力。
這又拼又搏的打法,讓鐵頭蟲面色大變,心中悚駭。
他臉肌抽搐道:神侯府的人來管哪門子閑事?不曉得惹上無頭軍的下場嗎?
嚴魂靈冷哼道:神侯府不管閑事,只管天下不平事,今天姑奶奶才不管有何下場,非教訓教訓你們不可。
鄭陰提醒道:女俠,你要小心。這人是無頭軍十一頭領鐵頭蟲,手黑的很。
陸破執一聽,怒目圓睜的喝道:你就是鐵頭蟲?那“南關鏢局”的血案是不是你乾的?
鐵頭蟲一怔,將手中狼牙棒一橫,猛然狂笑道:哈哈哈,“南關鏢局”是吧?這買賣是本大爺做的,那局主叫劉什麼來着的,被我鐵棒砸成肉餅子了。
鐵頭蟲在無頭軍屬於“插千”,是負責打探消息,勘察地形,收集情報的頭領。
他原是契丹人,做過遼國統軍,受過正規軍事訓練,功夫不俗,下手狠毒。因為私自將戰馬販賣給宋人馬販,藉機斂財,結果犯了事逃到宋境,投靠了大自在天。
無頭軍是宋,遼,金,西夏,蒙古,吐蕃,婆羅多,高麗,大食國等組成的聯軍。“自在十三重天”均來自各地,“絕天道”是東瀛日本武士,“渾天豹”是蒙古獵戶,“飛天虎”是金國勇士,“求雨鬼”是西夏悍匪,“鐵頭蟲”是契丹軍人,他們地域文化不同,可均是雙手沾滿血腥的暴徒。
陸破執極恨惡人,只抓歹人,專揍壞人。
“我給你兩條路,一條是束手就擒,跟我回衙門伏法。另一條嘛,就不太好受了。”
鐵頭蟲怪眼一翻道:你小子挺會賣狂,本大爺聽聽能有多不好受啊?
陸破執語氣堅定的說:我會把你打死!哪怕我命不要了,也會打死你。
鐵頭蟲表情僵住,目光收縮,他惡狠狠道:那就看誰先死了?
話落之時,鐵頭蟲已揮舞起狼牙鐵棒,勢如狂風捲起千堆雪,呼嘯而來。
陸破執沒退,沒閃,只是隨手抓起一具無頭軍的屍體扔了過去。
只聽“噗”的一聲,屍體被狼牙棒砸成一坨泥。
肉泥。
還有肉沫。
有少許碎肉濺到鐵頭蟲臉上,讓他不由一驚。
就在他慌神之時,感到一股猛烈的鬥氣襲來,以及勢不可擋的拼勁。
陸破執突然就現身在鐵頭蟲面前,迅速右手打出一拳攻向他的胸膛。
拳頭快。
且硬。
也很拼。
極怒。
鐵頭蟲中拳,身子像蝦米一樣弓彎起來。陸破執的拳峰打在他的戰甲上,鐵片倏然裂開,鐵片的卷邊刺破衣服,扎入肉里。
頓時,鐵頭蟲痛的五官擠成一堆,眼淚鼻涕,血水都要噴出來。
他的模樣很慘。
戰力依存。
殺性仍在。
鐵頭蟲劇痛中立刻反擊,暴怒中狼牙棒橫掃過去。
陸破執還是不退,不閃,左臂外格架住鐵頭蟲的手腕,狼牙棒驟然攻不過去,接着右手又是一拳直打其頭部。
“啪”的一響,鐵頭蟲再次中拳,頭盔被打飛,鼻孔嘴角都湧出血來,臉頰上凹陷出一個大大的拳印,深深的拳坑。
這一拳徹底擊垮了鐵頭蟲的信心和鬥志,他沒了之前囂張的架勢,只剩下病狗般的破落不堪。
他要跑。
要垂死掙扎。
要保住性命。
可一道劍光亮起,瀟洒曼妙的劍光,然後劍光兀然一滅。
眨眼間,嚴魂靈的劍已遞進鐵頭蟲的口中,劍鋒貫頸而出,劍尖染血,噴出一道血花。
月色下,血花乍然綻開,濺射出瀟洒的血影。
瀟瀟清清。
清清冷冷。
冷冷凄凄。
凄凄艷艷。
艷艷絕絕。
絕命的一劍,絕了鐵頭蟲的命。
嚴魂靈兩腮垂下幾縷青絲,風一吹輕輕撥弄她的面靨,顯得三分清麗,七分性感。
頭領一死,剩下的無頭軍嚇得紛紛跪地求饒,但仍有幾人往渡船跑去,想駕舟到對岸去搬救兵。
鄭陰心知不能讓他們逃脫,否則會有更多的無頭軍過河。
要守住渡口,就要控制這唯一的渡船。他飛身前沖,快步追了上去,手裏的船槳一式“橫掃千軍”,就把幾名嘍啰都打下岸去。
鄭陰借勢一跳,蹦上船頭,甲板上還有五六名驚惶不定的老百姓。
“鄉親們,別怕!你們快點下船上岸,我要把船毀了。”
就在鄭陰話音完畢,有兩個老百姓卻站起身來。
一個鶴髮老者,一個灰發書生,二人一身杏黃色長袍。
衣袍的料子是上好的,做工很考究,腰帶上的翡翠玉扣頗為名貴。
這不是村民的打扮,也非保正裝束,乃至縣衙老爺都未必有如此華貴的服飾。
他們當然不是老百姓。
鄭陰發覺不對勁時,已經晚了。
兩把冰冷刺骨的匕首插入鄭陰的兩肋,切斷了他的肋骨,扎破了他的肺部。
鄭陰感覺到胸腔里彷彿被塞滿了積雪,連吸氣都無法完成。
他大叫一聲躍起,半空中發出瀕死一擊,也是最後一擊。
只見船槳劃出一陣強風,那一老一少左右一晃,人已掠至岸上,可見身法十分高超。
而鄭陰的船槳重重的敲在船舷下方,立時砸開一個大洞,湍急的河水一股腦的涌了進去。
隨後,“撲通”一聲,鄭陰也墜入河裏,水面浮起大片紅波。
他臨死前,奮力把船鑿開窟窿,讓河水湧入船底,來沉掉渡船。
老者瞅了一眼,嘆道:老夫沒料到啊!他是要毀舟,來阻止其他人過河。
書生道:父親,是孩兒失算了。
老者道:罷了罷了,這事談不上要緊,眼前還有正事要辦。
話止,老者望向嚴魂靈,陸破執。
雙方目光一交,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
嚴魂靈靜望,靜思,緩緩的說了一句:“殺人不要命”,“殺人不要臉”。
那老者冷冷的一笑道:不錯!我就是冷遺金,他是犬子冷遺產。想必兩位就是“嫁將”嚴副總管,“拼將”陸捕頭吧?
陸破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緊緊的盯住對方。他在刑部當差,知道“殺手樓”這對父子的底細,絕對比鐵頭蟲難對付。
他們是非常優秀的殺手。
優秀的把殺人當成一種藝術。
殺人的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