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皇室操戈
形形色色的人群將武靈廣場圍得水泄不通。
宋璈一瘸一拐地穿過人群,眾人無不鞠躬致意,敬畏地挪開步子。
他對大多數人置之不理,只朝幾個地位尊崇的人報以微笑。
“我們都在以自己的方式為陛下效力。”唐澤少校挑釁,伸手去摸劍。
但宋璈的動作更快。
宋璈閃電般出手,一劍刺破了對方的脖子。
鮮血濺了佟莉一臉,但她卻高興地拍手,崇拜地看着宋璈。
※
重重的敲門聲傳來,宋璈從夢中驚醒。
敲門聲更重。
“宋刑訊官!”門衛傳來助理薛飛的聲音。
“來了!”他嘶啞地喊出一句。
宋璈企圖坐起來,但針扎般的疼痛卻令他攥緊拳頭,與此同時他聞到一股臭味。
該死!又失禁了。
“薛飛!”宋璈吼了一聲,然後喘息等待。
“薛飛!”他聲嘶力竭地喊。
“大人,您還好嗎?”門外傳來聲音。
“不好!我又弄髒了床單。”
“您自己能起床嗎?”
“我能應付。”宋璈嘶聲道。
他拖着身子下床,費力地挪到旁邊椅子上,雙手顫抖着。
左腿不聽使喚,他獃獃地盯着。
只要這條腿還長在身上,他就算半個人。
“能走到門口嗎?大人?”
宋璈又聞到陣陣臭味,不禁皺眉。
他抓住拐杖,緩慢痛苦地起身。他倚在牆上,轉動門鎖,門打開了。
助理站在門外,雙臂前伸,準備扶他。
宋璈感覺這是莫大的恥辱。他是聯合國有史以來最強的劍士,如今竟然要被人攙着去浴室,洗掉自己一身的屎。
他提起左腿,毫無怨言地將手臂搭在助理肩上。
“慢點,這條腿還沒活動開。”
宋璈想到自己從前,在戰場中全副武裝行軍一百里,現在連浴室都走不到。這就是命嗎?回不去了,永遠回不去了。
助理緩緩地將他的腿放入水中,然後雙手撐着腋下,像照顧一個中風的老人。
“燙死我了。但是我喜歡這個溫度。”
※
審訊長風澈辦公室位於審訊部頂樓,要爬很久。
更糟的是,走廊里全是人。刑訊官、辦事員、審問官,來來往往。
宋璈蹣跚地走過迷宮般的門廳,他早已筋疲力盡,拄拐杖的手更是酸痛無比。
“你有邀請函嗎?”門口的辦事員盤問。
“你以為我一瘸一拐地來是為什麼?”宋璈吼了一句,扔下邀請函。
“尊姓大名?”辦事員嘲諷地問。
宋璈的耐心被消磨殆盡,“你是幹什麼吃的?你告訴我這棟大樓有幾個瘸子刑訊官?媽的!”
“呃……”辦事員的嘴慌亂顫動。
“回答我!有幾個瘸子?!答不出來,我剝了你的皮!”
“一個。”
“是誰?”
“宋璈!”
對方立刻起身,打開一扇門。
他上次來這裏是六年前,房間幾乎沒變。
審訊長風澈坐在古老的椅子上,正在跟另一名黑袍男子交談。
對方見他進來,瞥了一眼。
“我前幾天想起你以前的比賽。”
“那肯定不是今年的事。”
“確實很久之前。”
雙方陷入沉默。
審訊長風澈蹙眉,
換了個姿勢,道:“費謙與我共事十年,雖然我不喜歡他,但沒想到他真的會叛國。”
宋璈丟出供狀:“白紙黑字,句句屬實。”
“你很快會升職。”
宋璈笑了笑,沒回答。
二人再次陷入沉默。
宋璈告訴自己,絕對不率先開口。
“你有沒有想過,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宋璈?”
“我想過,沒想清楚,審訊長。”
審訊長風澈踱步到窗前,白手套的雙手背在身後。
“宋璈,世道變了。舊秩序崩潰瓦解,新世界秩序雖然成形,但少了忠誠、責任、驕傲、榮譽,更是缺失了道德。什麼取代了它們呢?”
他側臉向身後看了一眼。“是貪婪。商人成為這個國家的主要力量,投機倒把的販子,見利忘義的人才,他們只為自己考慮,欺上瞞下。”
“自古如此啊。”宋璈小聲嘀咕了一句。
審訊長風澈緊鎖眉頭,然後轉身:“如今不管哪路貨色,都能讓自己的後人受教育、做生意。幾大商會壟斷了國家大量財富,話語權也是水漲船高。那些平民阿諛奉承,有些抓住了一個機會,就想藉此染指權力中樞。這是我們不允許的。”
審訊長風澈優雅地的擺弄手套,“聯合王國從未這麼強大過,控制着遼闊的疆土,但我們卻是外強中乾。陛下日益老邁,喪失了睿智的決策能力。繼承人是個花花公子,身邊皆是無能之輩。整個皇堡中充斥着騙子和陰謀家,所有人都在粉飾太平。”
“於此同時,聯合王國危機四伏,內外皆是勁敵。沙爾曼有了一位精力充沛的新皇,他秣馬厲兵,積極備戰。北方的幽王帝辛在洛都邊境虎視眈眈。我們呢?自洛皇統一聯合王國后,門閥世家的殘餘力量憑藉初期的名望,企圖分割皇室的權與利。”
他深深嘆口氣:“沒有人願意力挽狂瀾,大廈將傾啊。”
審訊長風澈頓了頓,抬頭凝視着牆上的一幅畫像。
一位體格中等的男子,留着鬍子。
宋璈一眼便認了出來。
韓君,最偉大的審訊長,叛徒的噩夢。
風澈咆哮,盯着畫像說:“他的時代跟現在完全不一樣。他以一己之力,控制了所有牢騷滿腹的百姓,詭計鑽營的商人,蠢蠢欲動的世族。他們為陛下兢兢業業,以肅清不忠者為己任,不求回報。”
一個皇權至上的璀璨時代。
審訊長坐回椅子上:“現在呢,審訊部是什麼樣子?世家子弟在這裏中飽私囊,窮凶極惡的人渣在這裏發洩慾望。我們在皇堡中的影響力日漸消退,我們曾令人畏懼、受人尊敬,可現在……”
“我們彷彿明日黃花。”宋璈應聲說道。
風澈皺眉。“如今,斯非死了。”
宋璈猛地抬起頭,“總理大臣斯非?”
審訊長點了點頭,“明天一早消息就會傳出去。就在你審訊胖子的那天夜裏暴斃的。死狀可疑,我猜測不是巧合。他已年過九十,是黃金一代的最後一位老臣。人們會為他雕像,放在洛都大道上。”
“那權力豈不是會再次分散?”宋璈試探性問了句。
審訊長風澈眼睛眯成一條縫:“放棄你的天真想法。皇閣才是真正的權力中心,自陛下病重時便是如此。十二張椅子,我便位列其中。二十年來,無論盛世還是亂世,是斯非一直對我們採取的制衡之策。他用審訊部制衡法官,用天亭商會制衡軍人。他是洛都王國運轉的轉軸,“他的死將留下巨大隱患,那些傢伙必定瘋狂爭奪這個位置。”
“我懂您的意思了,保皇權,保審訊部。”宋璈淡淡地說。
“總理大臣掌管國稅、國庫、貨幣製造與流通,這些都與權力息息相關。明天我們將任命新任人選,本來優先的名額就是天亭商會的會長費謙。”
“費謙已廢。”
風澈嘴角翹起,似乎很滿意這個回答。
“我們已經順利邁出第一步。時局叵測,機遇與危險並存。-我需要一名特別的刑訊官,不受主審官控制,直接對我負責。目前來看,你是不二人選。”
宋璈吸了口冷氣,機遇與危險並存!這句話太適合他了。
這個差使會樹敵無數,且只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人——審訊長風澈!
眼前這個人似乎也沒那麼可靠,政局中哪有可靠的人呢?
宋璈覺得自己在這個位置很可能活不過一個月。
“能給我時間考慮嗎?”
“不能”
機遇與危險並存……
“那我接受。”
風澈倒了兩杯酒,遞給他一杯:“很好。在所有的商會中,我發現天亭商會勢力最大。我們也是靠他們的軍費支持才贏得了沙爾曼之戰。作為獎賞,陛下也賜予他們無價的貿易權,自那之後,他們愈發囂張跋扈。”
這就要開始清剿了嗎?方圓商會勢力也很大啊!宋璈心裏嘀咕。
“上次你審訊的那個胖子就是突破口,我們沒理由放棄。”
宋璈還是吃了一驚,他認為只要商會肯交稅,那對國家而言是皆大歡喜的局面。如果再進一步,很可能會損害對方的根基,皇閣十二人中必定有人遭受牽連,甚至垮台。屆時稅收減少,許多人沒有錢拿……
“如果您執意如此,我會辦。”
“那個胖子的供狀名單中,有很多無名小卒。但有個叫羅唐的,是王后的內侍之一,從他開始。”
“是!”宋璈應聲。
“確保他……供出所有人。”
宋璈吸了口冷氣,這意味着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