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艱難的抉擇
南城門下，聚集了京城大半百姓，東西中三個城區的百姓皆有。
李青石曾在西城行醫，所以當他出現在城頭時，很快便有人認出他，沒過多久，所有人都已知道，站在城頭的那個年輕人，是在城牆上留下“誓滅大仁”四字的瓊州匪首！
匪首是朝廷的叫法，百姓們私底下提起，卻以義軍領袖相稱。
天災人禍，朝廷早已財政緊張，貪官污吏卻仍舊不知收斂，即便富甲天下的盛仁城，百姓遭受剝削也日趨嚴重，不說最窮的西城百姓幾乎已經活不下去，就連最為富庶的中城也早就怨聲載道。
因此不只大仁王朝偏遠之地，這些天子腳下的子民，竟也盼着瓊州那支義軍趕緊打到京城來，義軍在三州施行的那些仁政，早已傳到消息最為靈通的盛仁城中。
尤其是西城認識李青石的那些百姓，更是對這支義軍推崇至極，不少人甚至在家中為李青石立了長生牌。
所以李青石出現在城頭，百姓們愈發好奇，究竟出了什麼事？
又在心裏暗暗擔憂，李神醫竟公然在京城現身，不怕朝廷來抓么？
好在提心弔膽半天，並未看見官兵出現，把守南城門的兵丁也只是在城下警戒，絲毫沒有抓人的意思。
李青石等人在城頭說話，並未刻意拔高聲音，城下百姓沒人能聽見他們說什麼，愈發抓耳撓腮。
然而他們聽不見，卻有人能夠聽見。
鎮武司八處處長混在人群中，充當解說角色，為一眾百姓答疑解惑。
“你們看見那兩個綁起來的姑娘了么？還有站在那邊的人，他們都是李神醫的朋友。”
李神醫這個叫法，自然是從西城傳出。
當初李青石行醫已經在京城中闖出不小的名聲，後來城門刻字，鬨動整個王朝，其他百姓才知道這位義軍領袖曾在西城行醫，不知多少人捶胸頓足，遺憾緣鏘一面。
自此之後，在公開場合，自然沒人敢提什麼義軍領袖，便跟着西城百姓喊做李神醫。
“李神醫的朋友？是了，聽說李神醫常去綉春樓，與宋花魁是朋友倒也不稀奇，他們要做什麼，要在這裏殺人示眾么？”
朝廷與李神醫的義軍水火不容，抓住了義軍，自然是要殺的。
只是他們有些奇怪，為什麼只綁了宋花魁和另一個女子，卻沒抓李神醫和他別的那些朋友？
而且朝廷的人與義軍的人碰上了，不應該搏命廝殺么，怎麼反倒說起話來？
城頭並無官兵，但京城百姓有人認出駙馬爺李泓，駙馬爺代表的當然是朝廷。
左逢春道:“什麼殺人示眾，你們不知道，李神醫已經練成天下第一高手，他們奈何不了李神醫，便將他的這些朋友抓來，用他們逼迫李神醫，要廢掉李神醫的武功修為。”
“這……這也太無恥了！”
“就是！拿親友性命要挾，算什麼好漢？”
“小聲點，小心惹禍上身。”
百姓們登時義憤填膺。
有個機靈的說道:“大夥也不必擔心，李神醫既然練成天下第一高手，自然能把人救下。”
其他人一聽，好像是這個理兒，放下心來。
左逢春神色一滯，說道:“錯了！看見李駙馬身邊那個穿灰袍的沒，他也是個絕頂高手，跟李神醫不相上下，兩人誰也奈何不了誰，若他要殺李神醫這些朋友，李神醫是護不住的，所以才能以此來要挾李神醫。”
百姓們聽了，一顆心再度提起。
“那可糟了，李神醫不可能不管自己朋友。”
“李神醫若被廢了武功，義軍還能打贏朝廷么？”
左逢春道:“這不知道，我只知道若是被廢掉武功，李神醫就活不長了。”
百姓們一愣，忍不住壓低聲音破口大罵。
“李駙馬是出了名的君子，怎麼竟做出這種無恥之事！”
“什麼狗屁君子，難道你忘了，李神醫那次就險些死在公主府里！”
“他們夫婦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左逢春突然又道:“糟了！他們說李神醫要是不答應，不光殺他那些朋友，還要連咱們一起殺了！”
“連咱們也殺？為什麼？”
“這還用問，這是吃准了李神醫俠義心腸，不會眼睜睜看着咱們無辜百姓送命！”
“王八羔子，忒也無恥！”
混在人群中的，當然不只左逢春一個，各處都有鎮武司的人，所以李萬里說完那番話后，百姓們雖然聽不見，卻還是炸鍋了。
李萬里索性讓所有人都能聽見自己聲音，對李青石道:“現在該你做出選擇了，若你捨不得一身修為，我說到做到，必會屠盡這滿城百姓！”
這回城下百姓親耳聽見，安靜了一瞬，接着更加沸騰起來。
恐懼者有，但更多人面帶憤恨。
在鎮武司解說下，他們都已知道廢掉武功約等於丟掉性命。
所以這些無恥之人是讓李神醫拿自己的死，換他們老百姓活。
一片鼓噪中，突然有人高聲叫道:“李神醫，不必理會他們，我們不怕死！”
李泓身後一名乾坤境得到主子示意，抬手一引，腰側長劍怔然出鞘，向喊話之人激射而去。
城下雖是世間眼界最廣的京城百姓，但這等神仙手段也只是聽說過沒見過，此時都驚得呆了，尤其是那喊話的人，眼睜睜看着那把劍射向自己面門，躲也不躲，不是嚇傻了，而是已被禁錮，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掌控。
一片驚呼聲中，眼看就要血濺當場，然而當劍尖距離那喊話之人眉心不足一寸時，突然就如撞到一堵無法逾越的牆壁，從劍尖開始，一寸寸化為粉末。
百姓們目睹如此神奇的一幕，一個個目瞪口呆，不知是怎麼回事。
然後就聽見站在城頭的那個灰袍人大笑起來，說道:“你終究沒能忍住。”
百姓們循聲看去，這才知道方才出手救人的，是李神醫！
他們不由沉默下來。
之前沒有概念，但此時親眼所見，捫心自問，先不說事關性命，只說如果自己有這麼一身神仙一樣的本領，會為了別人捨棄它么？
經此一遭，有些膽小怯弱的，看向李青石的眼神開始露出乞求。
李萬里道:“既然狠不下心，又何必再浪費時間？”
李青石面無表情道:“你怎知我狠不下心？我只是還沒想好。”
李萬里怕雞飛蛋打，沒敢逼的太緊，笑道:“好，那就給你時間，我也再好好欣賞一下這些百姓們眼裏的乞求……對了，除了這盛仁城裏的百姓，我自然不會忘了你瓊州的那些義軍兄弟。”
李青石眉梢第一次輕輕蹙起。
李萬里見狀更覺放心。
王玄一等人也發現李青石這個細微表情，心頭一沉。
他們知道李青石之所以有所觸動，是因在他們身處絕境時，那些將士們依舊不離不棄，悍不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