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星野月談
明明是清早，書房中的氣氛卻逐漸變得凝重詭異。
“你是說，史書上記載的第十三位聖主，是虛構的……”
通玄的話不免讓天紫楓有些難以置信，因為史書是楓國最為權威的資料，每次內容的載入都需要層層審核。
如果連史書都存在弄虛作假，那幾乎可以斷定朝中秩序必然出現了嚴重問題。
“我想，這大概是彼時聖師的意思吧，在那個年代或許出現了一件大事。”
少年看天紫楓有些擔憂，開口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少女這才意識到自己離他太近了，她能聞到一種男孩子才有的味道。
“那個，你之前說你在調查命運，有什麼收穫嗎？”
天紫楓連忙轉移了話題，慢慢走到了桌子的另一邊，打算欣賞他的成果。
通玄見狀，兩手順勢撐在一本紫皮筆記上，寬大的衣袖遮住了它。
“唔，關於命運的記載太少了呢，不過還是請便。”
待他重新打直身子后，原本擺放筆記的地方空空如也，天紫楓瀏覽了一遍所有其他筆記。
大多是前人對其的疑惑與猜想，沒有準確的說明，命運模糊的面紗始終沒有被揭開。
“真是可惜呀，不過我還是很佩服通玄你啦，能有毅力獨自完成這些工作，我肯定是做不到的啦。”
少女可愛地吐了吐舌，由衷地表達了自己的敬意。
“每個人在世上，都總有一份自己熱愛的工作，不是嗎？”
通玄揣着袖子，笑吟吟地接受了對方的讚揚，接著說出了一件讓她未知的事。
“關於第十三位聖主，我其實有些眉目，在大約四百年前，天國出現了一位叛者，也是因為他，天國國力才開始走向衰微。”
“其名——天啟。”
剛才還在調皮的少女聽到后立刻收起了玩心，她知道這是少年對自己信任才肯泄露的。
“這個人雖然冠有天氏，但他其實與正統王室的血緣已經幾乎沒有關係了。”
到這裏通玄的表情也嚴肅了起來。
“我只知道，天啟的目的非常奇怪，他並不在乎王權，他想要，將神的力量給予所有人……”
“神的力量？”
天紫楓不太理解對方的意思。
“在他計劃成功以前，只有極少部分人可以獲得相紋，普通人沒有資格擁有力量，而天氏掌握了絕對的實力，因為你們是神的子嗣。”
一個更隱秘的信息從通玄口中說出。
“也就是說，天啟打破了世界的秩序……”少女領會了對方傳達的內容。
“嗯，我想如果公主大人如果實在感興趣，可以去問問聖主大人。”
少年的話讓天紫楓有些遲疑，她不知道提起這件事會有什麼後果，只是輕應了一聲。
“我看時候不早，公主也該去武場了吧。”
通玄望了一眼外面的太陽，天紫楓才察覺到這個點，修學已經開始了。
“既然你沒事，那我也就放心了，希望你能夠早日找到命運的真相吧。”
少女留下最後的話，揮手作別，急匆匆向武場趕去。此刻，書房又回到了冷清，唯獨空氣中殘留着淡淡的芬芳。
先前的紫書緩緩順着少年的手腕滑出，隱約能看見為首的兩字。
——夏鈴
武場
“不，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天紫楓累得彎下了腰，小手撐着膝蓋喘氣，帶着幽香的細汗潤濕了側發。
“公主大人，您身為王室，若不能準時參加訓練，是有損榮譽的。”
剛才正在指導學生的泉心批評着遲到的少女，天紫楓只能乖乖低下頭受訓，過後站到了一邊觀摩。
“各位，從今天起，大家就正式成為楓都學院的學生啦！”
泉心立刻露出了笑容，向眾人宣佈了這個消息，在經過每個人家族的商討后，還是一共有六人留了下來。
“所以，我將正式教授你們術法，之前訓練的目的則是提高你們的基礎素質，為現在打鋪墊。”
站成一列的五人除了若離，眼中皆閃過一絲喜悅，因為術法老師的底蘊才是決定一所學院的重要的標準。
此刻指導他們的泉氏兄妹則是目前東之界天賦最佳的二人，在二十歲前便掌握了所有基礎和進階術法。
姐姐泉心更是開創了獨家的三門秘法和一門擬相級別的術法，被譽為“亞術聖。”僅次於傳說中的“大術聖”——夕楠。
“術法原本是被創造用於沒有相紋的普通人，他們無法引導相魂，需要藉助外物來達到目的。”
泉心先是解釋了術法的由來。
“但我們擁有相紋，這個如同器官的東西天生具有引導相魂的能力，所以在學習術法上具有優勢。”
“雖然每個人都擁有各種能力，但往往在實戰中，單一的作戰方式會容易使你落入下風，若能將術法穿插其中，就可能會有奇效。”
她交代完學習背景后，一旁的天紫楓想起了那天若離營救自己的時候，應該就是施展了術法。
“術法分為：基礎，進階，擬相三種級別，另外還有一些術法被稱為秘術，因為它們需要特定的條件才能發動，今天，我就會教授你們幾個基礎術法。”
泉心說完，張開了自己的手心，一團小火苗躍然其上。
“其實術法的本質是在模仿相紋，比如此刻我正在復刻丹氏特有的炎之相紋，但規模遠遠不及其本身。”
她收起火焰，打了一個響指，頓時一紅一藍的物質交纏在一起，原來是她同時控制着火焰與海水，剎那間爆炸化成了蒸汽水霧。
“但是，術法的上限遠比單一的相紋高的多，試問我們的小天才丹璃，你一個人能做到這個嗎？”
少年輕輕搖頭，即使他對火焰有再強的掌控，也不可能憑空創造出水來。
“所以，術法的優點就在於其複雜的多樣性，同一個人可以掌握多種術法”
這時，認真聽課的眾人恍然大悟。
最愛發言的安無心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泉姐姐，我們豈不是可以專修行幾門強大的術法從而稱霸？”
後面的泉靈微微一笑，狡猾地答道：
“天真的小朋友，你以為術法學起來非常簡單嗎？連你們的泉老師都是因為其擁有的專註之紋與術法學習高度契合才取得了如今的成果。”
“況且，擁有相紋的人無法掌握大量的強大術法。”
聽到這個，大家又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泉心繼續補充道：
“一方面是時間與天賦的影響，另一方面，你體內的相紋不會容忍你擁有其他比它強大的力量哦。”
“除非，你可以像術聖那樣，願意捨棄一些東西……聊遠了，接下來就正式進入學習吧。”
眾人活動了活動筋骨，“觀摩”的天紫楓也打算加入其中，因為大家都是零基礎。
“首先是深入了解術法的工作原理，限制……”
“然後是學會通過相紋引到相魂在體外流動，注意是在體外哦……”
泉心在六人間走來走去，除了若離，其他人的表現都非常生疏，她必須挨個挨個指點。
六個人集體拚命地控制着體外的相魂，可它們就像喝醉的老頭一樣，晃晃悠悠地不停使喚。
有領悟比較快的丹璃，但也花了半柱香的時間才在手心凝結出了一團濃縮相魂球。
慢的像安無心，就是急得汗濕了全身，周遭的相魂還是一片混亂。
“唔，傷腦筋誒，看來大家天賦一般般呀，除了小若離，她的表現讓我非常滿意。”
不知不覺，時間流逝到了黃昏，六個人也是如願達到了目標，天紫楓累地一屁股坐了地上，因為她的相紋基礎是最差的。
泉心拍了拍手，看上去還是比較開心。
“嘿嘿，看在大家今天努力的份上，晚上就自由活動吧！”
“耶！”
同樣累得夠嗆的是安無心，她硬生生拖到快下課才成功，聽到這個消息無疑鼓舞了少女。
一臉輕鬆的若離走到了天紫楓的身前，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天紫楓意外地看着她，笑嘻嘻地抓住站了起來。
“真不愧是我的小離，和我一樣是個天才。”
“我什麼時候又是你的啦！”
少女有些不悅，放開了對方的小手，天紫楓急忙又牽了回去，拉着她就向外面跑。
“你又要到哪裏？”
被突然牽着走的若離也有些害羞，不好意思被別人看見。
“等會兒你就知道啦。”
天紫楓轉過頭做了一個鬼臉，卻把她自己逗笑了。
噗嗤
“唉，好羨慕……”
淼音望着越來越小的兩個身影，發出了人生感嘆。
“羨慕，羨慕什麼？”
安無心不知道他指什麼東西。
“嘖，哥羨慕的你不懂。”
楓溪庭
在庭院後面的一座小山丘，兩個少女正躺在柔軟的青草地上。
“唔，紫楓你就是想帶我來這裏睡覺嗎？”
若離有些不理解她為啥要躺在這裏。
“噓——小離，以前阿媽她經常帶我來這裏，她說，只有聽話可愛的孩子才可以看見……”
“看見？”
若離剛想問，又想起要保持安靜，於是把好奇心壓了下去。
她們都靜靜注視着天空。
夕陽沉淪過後，雲朵的色彩就像輪換的四季，赤橙青藍，交織着霞光的碎夢，但無盡幻想的落幕終究會是黑夜的降臨。
“快來了呢。”
繁盛后短暫的休憩，只是天空新月奇迹的前奏，點點星輝綴破了漆黑幕布的遮掩，無暇新月，天下人間。
若離的心中有些起伏，她望着似水柔情般的星海，流浪記憶的潮水一遍遍地沖刷着她，在墜入的名為“過去”的漩渦中時，她望見了唯一映入的光縷。
在如此動蕩變遷的生活里，忙於逃脫苦境之時，是不是也應該停下腳步，抬頭好好看看這片星空呢？
“小離，你說阿媽現在在哪裏啊？”
她能聽出對方帶着些許哭腔。
“紫楓，你和阿媽感情很深嗎？”
若離嘗試着試探試探少女的心結。
“我出生的時候媽媽就走了，雖然大家，都說我有大運在身，可似乎我總能聽見別人在說，是，是我害死了母親……”
天紫楓小聲地抽泣着。
“但是阿媽，阿媽她從來不嫌棄我，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她陪在我的身邊，我難過時，她會安慰我，我犯錯時，她也會溫柔地提醒我，似乎，似乎我就是她的女兒，可，可之前，我卻沒把她看作媽媽，喜歡給她添麻煩……”
“直到燈會前，我和阿媽告別後，後來聽說，她生了重病回家，臨走之前，她還託付其他人要好好照顧我，更自己照顧好自己，卻現，現在也沒有回來，我才意識到，她就是我心中的媽媽呀！”
聽到這裏，天紫楓已經忍不住哭了起來，另一邊的若離心情有些複雜，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
對於像失去父親和母親這種事，她其實也深有體會，那種痛苦，沒有成年的她們承受起來無疑是一種折磨。
“我，我好害怕阿……”
天紫楓的哭述越來越激動，到後面已經口齒不清，若離打算讓她將心中的擔憂與恐懼傾瀉出來。
步入初秋，天氣漸漸涼了，在清澈的月光下，哭泣聲逐漸消失，少女慢慢得到了冷靜。
公主的身份就像面具，她戴太久了，面具不允許她在所有面前發泄情感，因為在所有人的心中，公主，是美麗，冷靜，智慧的存在。
壓抑，太多的壓抑，只有她在這方小小的草地上才能卸下重負，聆聽者也只有兩人。
若離輕輕地將手與紫楓的左手相扣，少女感受到了對方手心的溫暖。
“小離？”
“沒事啦，我相信阿媽她，一定也不想看見你這副小花貓的模樣吧，這樣可就沒有實現她的心愿哦，不聽話的小朋友可看不見這片星空。”
若離輕輕地哄着天紫楓，以一個母親的口吻。
噗嗤
少女突然破涕為笑。
“小離，你現在好像一個媽媽哦，難道你把我當做女兒了嗎？”
“什麼啊，原來紫楓你是裝的呀！”
明明自己在好好安慰她，卻反被少女開着玩笑。
“沒有的了，我剛剛真的很難過，只是小離你太好笑了而已。”
天紫楓連忙一臉委屈，可這可不能阻止若離找回面子，立刻和她打鬧了起來。
“好痛哦，小離輕一點打我啦！”
“你先放開你的小爪子再說！”
“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