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審判

傑拉爾德用後腳跟想都知道他們「第一研究所」這種地方捅了這麼大一個婁子，「遊騎兵」軍部不可能坐視不管，說不定當時救下傑拉爾德的人本身就是軍部的某個高層。

按照「遊騎兵」的軍法，他們兩個小菜鳥的冒險屬於擅闖機密設施，把他們推出去午後問斬都不為過。

就算念在二人本無惡意又是初犯的份上，那也不可能是簡單的寫寫檢查道個歉就能完事的，最多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也是因此，布萊克在傑拉爾德昏迷的期間就已經數次被「遊騎兵」軍部突擊審查了。

甚至有一次審查直接連續了超過27個小時，恨不得把布萊克從出生到現在的一切扒個底朝天。

連番審問之後，布萊克整個人整整瘦了一圈，精神也滄桑憔悴了不少。

好在儘管他的表現雖然並不能被所有人接受，似乎有某幾位更高層在背後力保他，加上確實沒有查出什麼疑點，算是勉強過關。

正是這些地獄般的體驗，讓布萊克在得知傑拉爾德醒來的第一時間就趕到了醫院，生怕比「遊騎兵」軍部的人晚來半拍。

雖然無論他做什麼可能都無法阻止「遊騎兵」對傑拉爾德的審查。

但起碼能安慰一下他的摯友，提前有點心理準備也是好的。

只不過此時布萊克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再加上「遊騎兵」的審查員隨時都可能會出現，布萊克雖然面上沒有表現，但實際上他的心裏煩躁不安。

他一煩躁就想吃東西。

剛好傑拉爾德的床頭柜上放着蘋果，一個接一個，他很快吃到第五個蘋果了，依然一點一點慢慢吃着。

“這是第五個蘋果了，你不會是好多天沒吃飯了吧。”

布萊克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是傑拉爾德能感覺到他心裏在擔心着什麼。

布萊克聞言明顯愣了一下，他仔細點了一遍着柜子上的蘋果核，摸了摸鼻子，有點尷尬地放下了吃了一半的蘋果。

他轉頭看向傑拉爾德，撓着頭笑了笑，沒有說話。

“我記得你並不愛吃蘋果來着，幾天沒見難不成你就愛上蘋果了？”

布萊克嚼碎口中最後一點蘋果緩緩咽了下去。

他十分少見地沒有回答傑拉爾德。

只是皺着眉看着傑拉爾德。

傑拉爾德迎着他的目光也注視着他，表情依然如同平常一樣悠哉平靜。

他們就這樣默默對視了幾十秒。

“那個......”

布萊克似乎是忍受不了這種詭異的沉默，試圖開口解釋，卻被傑拉爾德突然打斷。

“我知道我救了你，這讓你很感動，但是布萊克啊，報答的方式不是只有以身相許這一種啊。”

布萊克有些崩潰，他真的沒想到一向穩重的傑拉爾德會說出十分像自己風格的話。

“我不是要問這個問題。”布萊克試着解釋“不對，為什麼你會認定是你救了我啊？”

“我其實猜到了你要說什麼，是關於「遊騎兵」審查的事情吧。”

布萊克沉默了，他停止了思考，一時間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摯友。

“想開點，審查沒什麼的，你這不也是好好的嗎，還能一口氣吃四五個蘋果。”

布萊克確信如果不是此時傑拉爾德行動不便，他一定會把手搭在自己的肩頭，像是知心大哥一樣語重心長。

布萊克心中嘀咕，怎麼感覺好像哪裏不太對的樣子。

正當布萊克自我懷疑的時候，傳來了敲門聲。

敲門聲每三聲一頓，就連間隔都完全一致，彷彿正在敲門的是一台打點計時器，而不是人類。

傑拉爾德和布萊克下意識地看向房門，他們的臉上都是一臉嚴肅。

此時此刻來到這裏的人只有一種可能，「遊騎兵」的審查專員到了。

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個男人走了進來，在那瞬間，傑拉爾德敏銳地感覺到布萊克正襟危坐的身體猛地一顫，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別的什麼。

男人又高又瘦，戴着一副染色眼鏡，亂髮如鋼針。他穿着一身漆黑色的長風衣，黑得像是深厚的夜色，但胸口位置的十字徽章奪人眼目。

徽章上銀白薔薇花枝纏繞着十字架，鋒利的荊棘彷彿四射的光。

傑拉爾德認得那個徽章，那是「遊騎兵」最高權力機構「審判庭」的標誌。

「審判庭」是類似於古羅馬元老院一樣的機構，由五名審判長和十二名審判員組成，它們會定期開會決策「遊騎兵」方方面面的事情。

儘管「遊騎兵」的主體是參與作戰的軍部，但是實際上軍部的動作幾乎都是由「審判庭」敲定的決議。

除開實際的一線作戰，「遊騎兵」軍部實際上只負責執行貫徹「審判庭」的意志。

打個比方的話，「審判庭」和軍部的關係就像是大腦和身體，大腦負責思考，身體負責忠實執行大腦的指令。

看到徽章的瞬間，傑拉爾德和布萊克都明白過來，眼前看起來三十多歲的男人絕對不只是審查專員。

只有「審判庭」的審判長和審判員有資格佩戴「審判庭」的徽章。

傑拉爾德有點緊張，他本來以為自己已經意識到了情況的嚴重性，但萬萬沒想到會驚動「遊騎兵」的最高層。

男人快速掃視了一下二人，右手從風衣口袋掏出一個皺皺巴巴看起來用了很久的本子。

本子外皮上有着暗紅色的印戳，圖案那是交疊在一起的劍與手杖，那是「遊騎兵」的標誌。

男人自顧自地翻着本子，像是在尋找着什麼，傑拉爾德和布萊克連大氣都不敢出，房間裏的氣氛詭異而壓抑。

一時間只有男人翻本子的聲音。

很快，男人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把目光從本子上移開，看向眼前的二人，橄欖綠的眸子裏神光冰冷，像是一條吐着信的毒蛇，危險而致命。

“傑拉爾德·路易斯，布萊克·安德魯？”

“是！”布萊克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大聲回答道。

他的聲音在顫抖，像是害怕或者緊張到了極點，又像是隱藏着微不可察的憤怒。

“七天前你們進入了「第一研究所」，你們看見了什麼？”

傑拉爾德和布萊克對視一眼，二人都能看出對方眼中的疑問，不是應該審查進入「第一研究所」的原因，或是他們的個人背景之類的問題嗎？

這個聽起來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讓二人一時間摸不到頭腦。

“看來你們確實一無所知，審查到此為止。”男人看着二人的反應，點了點頭，慢慢合上了本子放進了口袋。

正當二人以為可以鬆一口氣的時候，男人卻伸手從風衣內側取出了一把轉輪手槍對着二人，黑洞洞的槍口正對着傑拉爾德的眉心。

男人居高臨下地看着二人，面無表情，彷彿要降下審判的天神。

“預備役傑拉爾德·路易斯，預備役布萊克·安德魯，擅入「第一研究所」，按照「遊騎兵」軍規第四章十七條，判處死刑，立刻執行。”

男人說著搬動擊錘上膛，看架勢下一刻槍口就會吐出致命的火舌，伴隨血花的綻放帶走二人的生命。

“等……等一下。”

布萊克來不及說話，-砰的一聲，伴隨着火焰爆燃而起的煙塵，子彈帶着破風聲呼嘯而出。

布萊克整個人僵在原地，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開槍了？

他開槍了。

他開槍了！

傑拉爾德死了？

傑拉爾德死了。

傑拉爾德死了！

就像是過載運行的電腦，此時此刻只有這兩個念頭瘋狂的衝擊着布萊克的神經。

天旋地轉，像是某一根弦崩斷了一樣。

血灌瞳仁，布萊克的眼前一片血紅。

所有的念頭化作憤怒，他從椅子上猛地跳起，如同暴怒的凶獸般向著男人撲去。

全憑憤怒行動的布萊克被男人輕易按住胳膊制服，隨後便被一腳踹飛重重地砸在牆上。

“簡直變得和「遊盪者」一樣，或許我真的應該開槍打死你們。”

“布萊克，你還好嗎？”

不知何時，傑拉爾德翻身坐了起來，臉上滿是關切。

“傑拉爾……德？”

布萊克看着摯友的臉，再一次呆在原地。

傑拉爾德……沒有死？

分明槍口上還有開火時的煙氣，傑拉爾德看上去卻毫髮無傷，到底是怎麼回事？

布萊克獃獃地慢慢冷靜下來。

“再過一會我或許就會後悔沒有真的開槍打死你們。”男人冷峻的臉上多了一絲嚴肅“但受人之託，來做個交易吧，用你們的命去換一個活下去的機會，意下如何？”

黑洞洞的槍口始終沒有離開傑拉爾德的眉心。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