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十三許的願望
“閉上眼睛，想看的不是漫天星光，想要的是把你藏在我雙手合十的願望里。”
——許慕川
【一】
昏暗的房間裏，只留下餘暉的微弱光芒。盛夏是最該熱烈的時候，卻被一腳踩入了泥濘，忍受着不曾有過苦楚，擔著狠心的罪名，止住了腳步……
散落一地的信封和照片，掩飾不住的是眼底的羞愧難當。
信封里的紙張，如是寫着：
“近來可好？小川知道你走後，哭的很是傷心，晚上經常做噩夢，食欲不振。附上小川在房間玩積木的照片。”灑滿陽光的書房，小男孩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摸索着那些積木的形狀，笨拙的拼在一起，嘴角平直，沒有一絲情緒。
“近來可好？前段時間，小川做了治療眼睛的手術，手術非常成功，今天拆的紗布，小川已經能夠看見了，只是不能用眼過度。附上小川和別人家狗狗玩耍的照片。”那是一塊很大的草坪，人們三兩成群，許慕川一個人坐在樹下，看着遠方。一隻金毛忽然闖進了照片里，憨憨的吐着大舌頭，蹲坐在小男孩身邊，任由許慕川摸它；金毛仰卧在地上，給小朋友揉它的肚子。畫面里的小孩笑的很開心，這是很長一段時間都未見過的笑容。
……
“近來可好？你把小川教的很好，即使之前失明也是聰明的，我們把小川送去普通學校念書了，小川學東西很快，他的成績也一直很好。附上小川校園時光的照片。”寬敞的教室，小小少年站在講台上，背對着同學們，認真的在解老師出的題，一旁的老師，目光很是讚許，只是許慕川的字算得上整齊，卻是不怎麼好看的；領獎台上，少年拿着奧數全市第一的獎狀，目光筆直的看向前方，也是沒有笑意的。
……
“近來可好？我們搬家了，搬去了芙蓉市，這裏有一家很好的鄰居，小川很喜歡他們。附上照片。”……
“近來可好？小川又到了過生日的時候了，他今天很高興……附上照片。”……
“近來可好？許又林犯事了，已經被拘留了，我也時日無多，你什麼時候會過來看看他啊？附上小川和鄰居喻枝的照片。”……
……
“近來可好？我立了一份遺囑，將孩子們過繼給那位鄰居了，並且留下了一筆撫養費，這是她們的地址和聯繫方式。附上她們母女和孩子們的照片。”……
抽泣聲越來越大，女人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封封的看着張楠寫的信，一張張的翻着自己從未參與過的點滴，諷刺的是，張楠早就把自己這些天想要知道的一切，寫在信上，記錄在照片里了，自己卻和個螞蟻一樣，急的團團轉。她只能怪自己過於懦弱，在知道小川眼睛恢復了，有了正常的生活，她就已經慢慢隱藏起這塊傷疤，逃避着，不想揭開了，她怕自己會忍不住，會活在沒有兒子的世界裏溺亡。可是如果她早點去拆開這些信封，能夠了解的多一點，是不是能離阿川近一點，再見面時，也不會那樣滑稽可笑了。
【二】
“篤篤篤。”傳來一陣敲門聲，“姑姑，是我，還明，我來給你送飯。”少年皮膚白嫩，套着件熒光綠的t恤，倒也挺好看的。
“進來吧。”秦麗雲嗓子有些微啞，撐着地板站了起來，“還明，你怎麼來了。”
薛還明將熱粥放在桌子上，“爸爸還沒回來，小晴在看動畫片呢，您上午回來后，就一直沒吃東西，我讓劉阿姨煲了一鍋皮蛋瘦肉粥，給你填填肚子，”一雙眼睛不着痕迹的往地上瞥了一眼，“正好，爸爸晚上回來了，還可以給他當宵夜。”
秦麗雲端着粥聞了聞，“嗯，很香，謝謝你呀，”淺嘗了一口，秦麗雲看着薛還明欲言又止的樣子，“你是還有別的話要說嗎？”
薛還明倒也不避諱，撿起地上的幾張照片，細細看着，“姑姑，這是許慕川？你這裏怎麼有許慕川和喻枝的照片？”薛還明自己是個跳脫性子，被外公放養，覺得成績一直很好，又是美術生，初三以後就很少去學校了，偶爾上上家教課，或者去外面寫生。可是對於那個中途轉學來的男生印象很深，只可惜沒怎麼打過交道，看着他和那個丫頭關係倒是不錯的，有時候也是看着牙痒痒。
秦麗雲之前已經哭累了，這會兒情緒倒是平緩了不少，慢慢的喝着粥，“許慕川就是我兒子，之前經常和你提的那個哥哥。你怎麼認識他？”
這世上巧的事情多了去了，可是這件事屬實還是把薛還明整蒙圈了，他就說著些自己知道的，“他初二轉來我們班的，和喻枝是同桌，就坐我前面呢，聽說他中考考的很好，全市第一，近五年來分最高的市狀元。”
秦麗雲聽着這話，想起來照片上兒子拿了奧數第一的樣子，“原來他一直都這麼厲害啊，那個小姑娘呢，她考的怎麼樣？你和姑姑說說他們吧。”
薛還明順勢坐在了姑姑對面的椅子上，“當時他剛轉過來，就拿下來僅有的幾個市裡競賽的名額，並且也取得了很好的名次；生地會考的時候考了雙百；還聽說本來他要保送的，但是他說他一定可以拿市狀元，就拒絕了那個保送名額……喻枝是個很好的女生，他們倆好像是鄰居，哦，對了，喻枝也考上了一中，分數也挺高的……”
秦麗雲慢慢的就不喝粥了，一心聽薛還明講着，眼裏噙着淚，應該是欣慰吧，她的兒子一直都這麼優秀；也可能是感激，喻枝對兒子很好。
“同學聊天的時候還聊到，喻枝每次帶點心，零食什麼的，都有許慕川的份，還以為他們倆是親戚；喻枝考這麼好，許慕川也是功不可沒……”薛還明翻着手機qq上和王煙的聊天記錄，邊和姑姑說著。“他們前幾天還去了動物園，拿拍立得拍了很多照片，喻枝的臉晒傷了……7月9日，也就是今天，是許慕川的生日，喻枝和她媽媽，給許慕川和他弟弟做了一桌子菜。”許慕川的生日姑姑怎麼可能不知道。“姑姑，他今天生日，你是不是去看他了？”問的有些冒昧，可是既然看過了，為什麼還這麼傷心呢？
秦麗雲喝了口粥，“看過了，他現在過的很好，我就不去打擾了。”
……
一桌子好菜，看着喻枝都要流口水了。“椒鹽皮皮蝦、粉絲蒸扇貝、酸菜龍利魚、白灼菜心、檸檬琵琶腿和青菜芙蓉湯！”少女摘下圍裙，“好啦，各位客官，菜上齊啦，請慢用！”
許榛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和他小枝姐姐一樣，成了個十足的吃貨，“哇塞，姐姐，好香啊，小榛已經迫不及待的想動筷子了。”
哥哥則是嘴角挑起，“除了吃你還會什麼啊？小枝，讓簡姨別忙活了，快來吃吧。”
“來了，來了。”簡蘭忙活完，從廚房出來，一點兒也不覺着累，可是母女倆忙的滿頭大汗的，倒是讓兄弟倆不太好意思了。
許慕川給大家盛着湯，“這芙蓉湯名字取得倒是不錯哦，我先嘗嘗，”一口下去，綿密清香，“是山藥啊，剁碎了的嗎？”
喻枝鼓着嘴巴，“都剁成泥了，能不碎嗎？”伸着胳膊，往每個人的碗裏夾菜，“快嘗嘗，今天這桌菜，包你滿意。”然後自己便大塊頤朵了起來。
……
陽台上，許慕川望着那盆玫瑰葉子發著呆，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左肩，他下意識往右肩看去，“傻丫頭，幹嘛？”
喻枝獻寶似的，捧出兩個盒子，“生日快樂啊十三，吶，生日禮物。”是兩台手機，“開不開心啊？你一台我一台，我媽說是提前把生日禮物給我了，覺着我們高中了，有一台手機會更方便吧。”
許慕川接過後，問了一句，“小榛今年的禮物是什麼啊？”
喻枝伏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后，便往房間跑去，“是一台遊戲機！”
留下許慕川看着喻枝小短腿跑得飛快，一臉錯愕……“你居然還給他買遊戲機？許榛，你卷子不夠做了是不是啊？”往喻枝躲的那個房間走去。
小丫頭一把將門鎖上，“啊？你說什麼我聽不見！”
許榛躲在喻枝身後笑的可燦爛了，可是，離譜的是……許慕川拿鑰匙把門打開了。
“好笑？”許慕川雙手插兜里，倚靠在門邊，看着床上排排坐的兩人，“每天玩遊戲機的時間不能超過一小時，自己自覺點。”然後轉頭往客廳走了。
小朋友搗蒜一樣的點着頭。“嗯嗯，我知道了，哥。”
“你哥都走了，你還點頭，傻不傻啊？”喻枝說完話，立馬跟上去。
“十三，你剛剛對着蛋糕，許了什麼心愿吶？”小姑娘把臉湊在風扇旁邊吹。
許慕川轉頭看她，“許願讓你長高點。”
“哎呀，說出來就不靈了，”喻枝皺着眉頭，“你不會真的許了這個願望吧？完了，我要是長不高了，我就賴你。哼！”
許願啊，許願我們都能快樂，開心。
許願我的小姑娘，一輩子都有人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