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玩笑般的死亡
“給什麼給！你這孩子開門紅懂不懂？萬事開頭難，第一單就掙大錢，這可是個好兆頭！”
老人將錢揣入懷中，拍去身上塵土埋怨道。接過壯漢手中的證書翻看，見沒什麼用隨手扔在葉光紀身上。接着笑呵呵地撿起幾根竹筍，拍着壯漢手臂頗為欣喜道：
“嘿！還挺新鮮！走，回家媽給你做竹筍炒肉。你剛出來可要好好補補身子！”
在兩人的交談葉光紀根本聽不見，剛緩過氣來抬手握住老院長的遺物。睜開的眼睛正好對着二人，地面上的灰塵隨着呼吸進入鼻腔。一陣劇烈的咳嗽，嘴角滲出一點血跡。他心中暗罵。“擦，大意了！遇見倆愣頭青。”
與母親交談的壯漢，剛好瞟見了葉光紀的眼睛。葉光紀眼神中蘊含著常人沒有的東西，這眼神他曾經在獄中見過幾次。那是對於生命的淡漠以及隱晦的自我壓抑。此時的壯漢感覺自己正在被死神直視，忍不住渾身打了個寒戰。
他越想越怕似乎是為了掩蓋心中的怯懦，壯漢神經質的怒吼。“看什麼看？老子出來混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呢！”
壯漢一時間失了分寸，全力一腳踢在葉光紀的胸口上。葉光紀被這股巨力推着向後滑出數米遠。巧合地是壯漢踢的位置，與他癒合不久的傷口位置相同。頓時他思緒一滯，一口血霧向前噴出。
“噗”
老人也不知道壯漢發什麼瘋。試探着伸出手抹了一把臉，入眼滿是猩紅。她哆嗦着拍擊壯漢手臂。失聲尖叫道：“出……出人命了！”
壯漢此時也反應過來，觀察着葉光紀的狀態，醫院離這裏太遠，他顯然是活不成了。壯漢眼神一戾，手中短棍向著在附近拍攝的人拋去。抱起老人拔腿就跑。邊跑還不忘對着路人威脅。“誰要是敢亂說話，小心以後我找你們算賬！”
壯漢滿臉鮮血，情緒激動下面容更是猙獰。幾個膽大拍攝的人，也不敢停留在原地。匆匆找個方向快步離去。
附近的商鋪也都緊閉着門。街道上冷冷清清，顯露出十足的冷漠。躲在玻璃門后的商戶害怕壯漢回來報復並沒有出來查看，各自用手機報警叫來救護車，便沒有其它動作。
葉光紀早已看開生死，生命於他而言不是什麼珍貴的東西。他沒有生命的理由也沒有生活的目標。這是一個很複雜的問題，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準確答案。他認為那些聲稱在生活中找到生命意義的人，要麼是不誠實，要麼就是被欺騙。
他手中緊握着紅紙躺在原地，想要做些什麼卻沒有力氣行動。肺部的傷口被壯漢踢裂。胸口如同破舊的風箱，劇烈地起伏卻起不到絲毫作用。血水隨着呼吸不斷從口鼻中冒出。
疼痛一陣陣襲來，葉光紀緊咬牙關，堅持着不讓自己睡去。此時他依靠的並不是生物求生的本能，而是想與朋友見上一面的信念。林悅卿是他唯一好朋友，這份友誼對於孤身一人的他而言顯得彌足珍貴。
血液在身下匯聚起一大灘，皮膚隨着生命的流逝而越發蒼白。眼皮止不住地打顫，想就此閉上雙眼沉睡過去。心臟跳動得越來越慢，好似一個不注意就會停下。
葉光紀感覺越來越冷。天空中的雲朵匯聚遮擋住太陽，這世界連他僅有的一絲溫暖也要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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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一道模糊身影站在他身前。耳邊好似聽到焦急的吶喊聲。他心臟已近似停止跳動，胸口不再起伏，瞳孔渙散漲大宛若死人。
熟悉的呼喚聲響起。令好似已經沉到潭底的意識，迴光返照般拚命向上游去。一隻玉手顫抖着搭在他頸部，試探着他的脈搏。滴滴淚水灑在他的臉上，甚至有一滴落入了葉光紀重新聚焦的眼中。
右手努力抬起一點，就被她一把握住。他的身體狀況接近死人，呼吸系統被粘稠的血液佔據。他張嘴欲言卻只湧出股股血水，緊接着感覺渾身力氣都被抽空，軟倒在對方懷中，疼痛消失意識徹底沉寂。
死後沒有傳說中靈魂脫體而出，也沒有一生記憶倒放。這感覺很奇妙輕鬆且安詳，與五天沒吃飯餓昏的感覺類似。他就在這種狀態下，在永恆的虛無中沉眠。他死了，死在趕去醫院的途中。
……
“葉~光~紀……”若有若無的呼喚在葉光紀腦海中迴響。靈魂本在沉眠的他突然有了輕微的波動，隨之越來越強。就像是熟睡中的人，聽見床頭鬧鐘的聲音，極力想要起來將鬧鐘關掉。
經過持久的掙扎，葉光紀略帶迷茫的睜開雙眼。他隱約記得自己已經死了，對自己以鬼魂的形象出現並不感到意外。他略帶驚奇地打量周圍環境，心想這就是死後的世界嗎？
無盡的黑暗彷彿任何事物落入其中，都會被這深邃黑暗徹底吞噬。冰冷濕滑的觸手包裹住他全身。逐漸收縮的觸手想讓他在這黑暗中繼續沉眠。疼痛加上窒息激發出他強烈的求生欲。可他心底有一個念頭。
“活着太累了！死亡對於他來說或許才是更好的選擇。”
【契約者臨時編號13，是/否與原初世界簽訂契約？這裏有你想要的一切！】
金色的契約出現在他的面前。契約散發出的光芒將觸手驅散，露出葉光紀的上半身。大量知識湧入他的腦海，一時間竟然讓他有了全知全能的錯覺。
現在與他交談的是原初世界（現實）天道創造的特殊造物——原點空間，也可以叫原界。它是類似遊戲中的系統，並且擁有自主意識的存在。
這個世界比他想像的還要大，其中的任何東西都有誕生的權利，就連一個想法也不例外。以人類的幻想為種子，原初世界的真實為養料。誕生出相應的幻想世界。人類逐步開化幻想無限增多，消耗的真實已經快要影響到原初世界。
原點空間以等價交換作為原則，付出就要得到回報。至於價值如何判定，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不過大體還是要遵循原點空間的規則。
娛樂方面他活着時接觸的並不多，但或多或少都能了解一些。現在的情況，不就是主神空間嗎？不過這葉光紀毫不感興趣，他總感覺好像忘了什麼事，他的記憶很模糊。就像是突然被人問起去年春節吃了哪些菜一樣。能大概記得細節又不能確定。下半身的觸手進一步縮緊打斷了他的思考。
葉光紀伸手想要掰開觸手，這觸手看似柔軟實則堅韌無比。試了一下以他的力量根本辦不到。不再做徒勞的努力，轉而詢問道：“這些觸手是什麼？我好像忘記了一些東西！”
【死亡規則的化身，確保靈魂不會逃走。】
【靈魂損傷在死亡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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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概率出現，表現為記憶缺失。可隨時間逐漸恢復。】
他感覺這空間系統好像還挺好說話，試探地問道：“假如我不簽契約會怎麼樣？”
【死亡，靈魂重歸於虛無。】
葉光紀單手梳理了一下髮型，語氣隨意。“啊~死呀！那我……不簽！你快給我送回去，正好睡個回籠覺。”
說完閉上雙眼靜等死亡，嘴裏還不忘嘟囔着。“無緣無故擾人清夢，一點禮貌沒有！現在的系統啊，素質真是越來越低了！”
葉光紀都沒有發現，失去肉身後他情感更加豐富。不似活着時的虛假，需要專門控制面部做出表情回應對方。彷彿被葉光紀的回答卡住，原點一時間沒有立刻給他答案。
此時一直關注他的原點一陣無語，試了幾次都得到了類似的回答。哪怕靈魂被撕成碎片，依舊是一塊滾刀肉。這人活着時不是挺猛的嗎？怎麼死了變的這麼鹹魚！若不是這類人太稀少，我一定讓他好好爽爽！
【你想不想看看，你死後發生了什麼？】
閉目等死的葉光紀右眼皮微微一跳，本是不以為然的他，最終還是被勾起了些許的好奇心。他知道看了可能會影響今後一生。不過他還是忍不住，哪怕就看一眼也好。葉光紀睜眼凝視着前方，沉默片刻堅定地點頭。
前方的黑暗扭曲旋轉，形成一道飛快轉動的漩渦。靈魂被漩渦吸入其中，伴隨着輕微的眩暈，葉光紀出現在他死亡時的地點，以旁觀者的角度觀看之後發生的事情。
身上逐漸浮現許多活着時留下的傷疤，不知何時起他早已傷痕纍纍。
葉光紀看着壯漢母子當天落網后，被保釋出來還領取了一筆豐厚的私人賞金。看着林悅卿在辦公室為他據理力爭，卻毫無用處。看着冷清葬禮上她孤獨的身影。看着新墳被人搗毀，骨灰放在正午陽光下暴晒，之後撒在了化糞池裏。
看着身穿便服的林悅卿將制服工整疊放在辦公桌上。在同事們的注視下，手捧着雜物紙箱，孤獨的走出局子大門。葉光紀的靈魂被困在原地，做不了任何動作，努力吶喊對方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他深知這對於林悅卿而言，不僅僅是一份工作，更是一份從小到大的理想。林悅卿家裏有位長輩是人民警，她從小就視那位長輩為偶像。立志要做同樣的工作。
她家境特殊付出了許多努力，才好不容易實現這個理想。現在卻受自己牽連被迫離職。心中積攢的情緒在這一刻爆發，沉寂下去的心靈被憤火所充斥。平時看着尋常的一草一木，此時在他眼中都充滿了罪惡。
“去特么的吃虧是福，去特么的天道好輪迴。我一定要讓做錯事的人付出應有的代價！”葉光紀嘶吼着、宣洩着，神情猙獰中帶着癲狂。虛幻魂體散發出猶如實質的黑色粘稠霧氣。
原點空間的系統只是一個光點，此時看向它卻能感受到玩味般的笑容。一絲光線脫離它的軀體，穿透空間射中葉光紀眉心。頓時令他的意識頭腦一清，理智將負面情緒強行壓下。
理智回歸的葉光紀深深望一眼林悅卿消失的方向。伴隨着一陣輕微眩暈靈魂回歸到空間中。他表情淡漠的看着前方那張契約，語氣不帶絲毫起伏地。
“我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