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門生子樂未央(五)

李門生子樂未央(五)

正如李九州所想,關月荷此番當眾撫琴,確是以琴音醫治楊母體內沉痾。那日,關月荷聽丈夫再說起楊母之病,同情楊家母子之餘,有心要替丈夫分憂解難。她知丈夫醫術精湛,尋常病痛絕難不倒他,如今連他也束手無策,多半不是尋常病因,便想以琴音御氣之法為楊母驅邪治病。她選在喜宴之上醫治楊母,一來不願自己以琴音為楊母治病之事在島上傳散開來,旁生枝節,也不願楊家母子對自己感恩戴德,因而以助興之名掩人耳目;二來是想在宴會之上給丈夫一個驚喜,是以當日只說邀楊家母子來喜宴上沾沾喜氣,卻不提治病之事。

關月荷這“琴音御氣”之術,有治病療傷之功,她生平卻極少施展,甚少有人見過。李九州也只聽聞其術,卻未見她施展過,加之先前他每當念及楊母之病,便總往藥理上去想治病之法,從未想到妻子這門奇術,是以直到此刻見了楊母神貌,方才醒悟過來。這時觀楊母神色安詳,知妻子奇術已然見效,心中略為一寬,不禁對妻子這門能救病治人的琴藝又平添了幾分傾服,想起當日與她爭論琴理之事,又不禁溫馨一笑。過了約莫一刻,見楊母面上始終一副痴痴獃呆的神色,臉色蒼白,不見轉變,又不禁暗覺奇怪。

他知妻子以這門琴音御氣之術治病救人之時,共需經歷三個階段。其一為凝神定元,以琴音護住病者心神元靈,令其五感暫失,以緩痛楚。方才楊母面色平靜,全無痛苦之態,便是為了此故。其二為通血引氣,療復病體。琴音受彈琴之人驅使,進入病者奇經八脈之中,為其活血通氣,治病療患。當此過程,病者臉色須經歷三次變化,初時由白轉紅,再由紅轉青,待到臉色復又轉白,便是大功告成。其三為還神回元,令病者恢復五感,於不知不覺之間痊癒病體,如歷一場大夢。

此刻正處於至關緊要的第二階段。隨着血氣漸漸暢行,楊母面色本該出現第一次變化,由白轉紅,然則她臉色始終蒼白如霜,毫無變化之象,似乎她體內血氣並未受到琴音牽引恢復暢行。這正是李九州覺得奇怪之處。

關月荷自也察覺異狀,她只覺自己所發琴音進入楊母體內之後,竟爾遇阻,消失無蹤,心中頗覺詫異。當下連催數道琴音,仍是如此,不由得更覺驚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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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指上加急,琴音綿密勁急而出,如飄風驟雨一般貫入楊母體內。只見楊母面色終於起了變化,在蒼白與暗紅之間來迴轉換,詭異非常,直過了大約一柱香時間,才終於全然轉為暗紅。又過數刻,暗紅漸漸褪去,一層幽暗慘碧之色悄然籠上楊母臉龐,在燈光月色之下看來,尤為凄厲可怖。

李九州又驚又喜,心想等到這股青色轉為白色之時,便可功成,當下目不轉睛注視楊母身上一分一毫的變化。

眼見功成在望,關月荷琴音漸轉舒緩。只見楊母臉上青色盡褪,復現蒼白之色。李九州喜形於色,與關月荷四目相對,二人皆在心底長長舒了一口氣,料想楊母久病之軀當可痊癒。

忽聽得一聲凄厲慘呼,李九州吃了一驚,急忙回過頭來。只見楊母伏在桌上,後背起伏不定,喘息如牛,顯是痛苦萬分。再瞧妻子,見她正自一臉茫然驚詫地看着自己,似也不知發生何事。李九州疾步上前,探了探楊母脈搏,見她病情並無加重之象,稍稍鬆了口氣。

眾人也被這陣慘叫聲驚醒,面面相覷,渾不知發生了何事。李九州請了兩名鄉民送楊凡母子回去,其餘眾人也紛紛散去。

待得一切收拾停當,二人說起那樁怪事。關月荷搖頭道:“當真怪極了!我的琴音一進到她體內,便受到極大排斥,不管我如何變換琴音,終究無法突破阻礙。似乎……似乎……”

李九州問道:“似乎什麼?”關月荷道:“似乎她體內有股力量,阻擋我以琴音替她治病。”李九州奇道:“咦?你說她體內有股異力?莫非她的病也是因為這股異力作祟?”關月荷搖搖頭道:“那股力道若有若無,我也不能肯定。你也沒發覺么?”李九州搖搖頭。關月荷道:“這可奇了!”

李九州沉吟半晌,似乎想起什麼來,突然道:“月荷,當時你可曾察覺楊母附近之人有何異狀?”關月荷搖搖頭,反問道:“什麼異狀?”李九州道:“你說楊母體內似有股異力,若這股異力果真存在,我疑心是有人以秘法傳入她體內。”

關月荷訝異道:“可是這島上住的都是普通百姓,連尋常武功也沒學過,又哪裏懂得高深術法?再說,若島上果真藏有高深修為之人,咱們這麼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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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怎能絲毫察覺不出?更何況要在你我面前施法而不被察覺?”

李九州嘆了口氣,道:“只怕在咱們來島之前,他便早已設法藏斂自身修為,扮成尋常百姓住在島上,他平日行事小心翼翼,不露破綻,是以咱們雖與他同住島上多年,卻始終察他不出。至於他施術之際如何避過咱們耳目……唉!世間奇聞異事所在多有,咱們又豈能盡知呢?”

關月荷心想:“聽九哥話中之意,似乎他心中已有懷疑之人。但若九哥所疑不差,那人既是先於我夫妻來到島上,自非衝著我夫妻二人而來,他出手阻撓我替楊母治病,當是另有所圖。”心思一轉,道:“她體內是否存有異力,還是未知,多半是我疑心錯了。時候不早,還是快些歇息吧。樂樂他……”

驀地“哇”的一聲哭叫,打斷了關月荷的話頭,聲音來處,正是躺在搖籃中醒來的李@希言。關月荷忙俯下身去,一邊輕搖搖籃,一邊吟唱曲子,要哄小希言入睡。誰知小希言非但不肯乖乖睡去,反而越哭越厲害,實在大乖常情。

李九州神情一凜,閃身到了窗邊,朝窗外掃視一遍,這一剎那眼神有如電射,銳利無匹,但見昏黃月色籠罩之下,竹林幽靜,湖波不興,一切平常如故。

李九州走到屋外,繞着籬笆在院內緩緩轉了一圈,四下查看,無有異端,這才回到屋內。關月荷已哄得李@希言不再哭叫,見丈夫回來,輕聲問道:“九哥,怎麼啦?”李九州搖了搖頭。

關月荷見丈夫劍眉微垂,似乎心有憂愁,暗自尋思:“自與九哥相識以來,我二人數次死裏逃生,所歷兇險艱難更是不知凡幾,九哥總能泰然處之,從容應對。如今他這般小心翼翼,自是為了咱們剛出世的孩子。”

低頭去瞧睡在搖籃里的小希言,見他正瞪大眼睛瞧着自己,看見自己回頭看他,“咿呀”一聲歡叫,高興得手足齊動,一雙小手攥握成拳用力揮舞,殊為活潑可愛。關月荷當下心中打定主意:“若教我這一世能與九哥白頭偕老自然是好,否則,我與九哥夫妻之情,堅逾金石,自當生死以隨。但孩子絕不能受了我們牽連,不管付出多大代價,也要護他周全。”夫妻二人各懷心事,隨意聊些宴席間發生的瑣事,便各自回房就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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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神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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