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愛恨聚散兩依依（3）
徐氏難為情起來，笑着對王衡說：“我年紀大了，也用不到這些，將軍不如送給兩個妹妹”。
王衡卻嘆一口氣，回答道：“你叫我送給誰呢”？
徐氏說：“將軍，我已經人老色衰，我知道，我原本就配不上你。你不用總想着我這邊，還是把兩個妹妹維護好，才是正理。何必對我這麼上心”。
王衡說：“徐姐，女人不是只要年輕貌美，或者有巾幗不讓鬚眉的本領，就盡善盡美，全無缺點”。
徐氏說：“將軍，我看得出來，你對她們兩個，可能是覺得不好管教。可是，她們都是有本事的千金小姐出身，本來就是金枝玉葉，自然不馴服一些。你就多多擔待吧”。
王衡說：“徐姐，不瞞你，我對靜楓，是有情義在。對惜蕊，我不可以對她不好。但是她們終究……”
徐氏說：“她們這麼出奇的女子，全天下也找不到幾個，配得上將軍。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王衡微微搖了搖頭。“她們都不行。”
徐氏問：“哦？哪裏不行？”
王衡一副頭疼的樣子，用手指掐了掐睛明穴，露出些許憔悴的神情。
“惜蕊這個人，聰明有餘，誠實不足。平日裏鬼精鬼靈，無所不通，實則心懷難測，無法深交。至於靜楓……”
徐氏問：“靜楓如何？”
“她心腸太狠。說走就走，毫不遲疑，連未滿月的小兒都可以拋下不管。”
徐氏皺着眉頭，沒有言語。
王衡接着講：“這樣的女人，我應該逢迎么？只怕如果沒有她們倆，我還能多活幾日，免得耗時費力，折損陽壽。”
說罷，自嘲地苦笑一下。
徐氏看見王衡面上有汗珠，解下腰間帕子，為他擦拭。王衡握住她的手，對她說：“徐姐，我相信你也能看出來，惜蕊對我，全是圓滑應酬，並無情義。靜楓走掉，也不是事出無因，多半是因為惜蕊。如果她們都能像你一樣守婦道，我心裏真是少了兩塊大石頭壓着。”
徐氏卻笑了，對他說：“將軍，你們這些識文斷字的人，把什麼都講得不直接。要我說，你是故意冷着靜楓，好讓惜蕊寬心，對不對？”
王衡回答：“也不全是……”
徐氏仍笑說：“你呀，跟她們不高興，還可以來找我。可是我們女人家，如果和丈夫吵架，又能找誰說心裏話去？說到底，還不是你們男人三妻四妾，最後給自己找了一身的麻煩。”
王衡反問：“如此說來，都是我的錯咯。”
徐氏笑說：“女人若是黃臉婆，你們又嫌不夠漂亮，看着不賞心悅目。若是年輕漂亮，聰明伶俐的呢，你們又嫌難以管束。豈不知，世間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都是不如意事常八九”。
王衡點頭道：“嗯，徐姐你說得是，可能是我太貪心”。
徐氏說：“將軍不是貪心的人。只是本事大了，也就有了艷福”。
王衡說：“能有你這樣的姐姐開導，真是平生幸事”。
王衡並沒有將靜楓的去向告訴徐氏。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來免得她挂念，二來又避免了一個泄露的途徑。畢竟，這不是什麼太光彩的事情。
第二日晚間，王衡本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惜蕊卻派人來請。他知道如若不去，便違了與她聊天的約定。於是到惜蕊房中，卻遠遠地見她在房中皺眉發獃，似乎有什麼心事，跟平時的她簡判若兩人。
他疑心她有什麼解不開的心結。但越是如此，他越要對她照顧有嘉，才能讓她敞開心扉。
他前腳剛邁進室內，惜蕊好像被驚醒一樣，呆板的神情立刻收起，換上平日裏活靈活現的樣子。王衡不露聲色，和顏悅色地對她說：“怎麼，想親娘了？”
惜蕊站起來施禮，撒嬌地說：“將軍說笑了。我連親娘的面都沒有見過，何談想念。”
王衡問：“那你在想什麼？”
惜蕊說：“我在想，我前日和將軍說，要告訴你的事情。”
王衡說：“你說吧，我都聽着。”
惜蕊說：“將軍，講正經的，現在紫雲道人在水雲觀里落腳，可能與靜楓姐姐低頭不見抬頭見。而且，雲昭也要常去那裏，由姐姐撫育。總瞞着紫雲道人，不是個辦法。將軍還是找個機會與他明言了吧”。
王衡長出一口氣。“我也在想，如何告訴紫雲道人。畢竟雲昭過滿月那天，當著褚遂良大人和眾多同僚的面，已經答應由他做雲昭的師父。而靜楓是雲昭的娘。遲早要捅破這層窗戶紙。只是，不知該如何對他講出口。”
惜蕊說：“將軍，您不妨就和他實話實說。我看紫雲道人不是那種無事生非的小人，對您的家事，他也會將心比心。就連朝廷都有老皇帝的妃子剃髮修行的感業寺，何況官員們的家眷。有一個兩個尊崇道家修行的官家女子，在道觀居住，也不是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
王衡點頭。說：“這都是靜楓給我找的麻煩。多虧有你幫我出主意。”
惜蕊說：“她再給您找麻煩，您不還是答應她送雲昭過去。”
王衡說：“你有什麼要求，我會比答應她還可着你來。”
惜蕊說：“我豈會有什麼要求。靜楓姐姐這次出走，多半是因為我。我又怎麼能在對您提要求。”
王衡說：“你說這話真是太與我見外。我是你的丈夫。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有要求，如果我都滿足不了，那不是枉為人夫么。”
惜蕊說：“多謝將軍寵着我。”
王衡說：“應該的。”
就這樣又過了一日。王衡在退朝之後，前往程知節，也就是程咬金老將軍府上看望他。程老將軍攜王衡一起到花園的池塘邊釣魚。這是件費功夫的活動，考驗的是一個人的耐性，與行軍打仗時的疾風暴雨，雷厲風行大不一樣。王衡見老將軍有此雅興，十分樂意奉陪。來到池塘邊，只見垂柳依依，細枝隨風搖曳，水草濃茂，風荷正舉，魚兒皆在蓮葉間嬉戲，一幅寧靜祥和的圖景盡現眼前，讓人不禁忘記了南征北戰時篳路藍縷的年月。
二人邊釣魚邊聊天。
王衡說：“老將軍，先皇天下初定之時，您曾和秦瓊將軍，李績大人一起，陪先皇釣過魚吧？”
程老將軍說：“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時候先皇帝本想分封建制，把一些屬地分封給各個功臣，可是大臣們都不同意。尤其是長孫大人，認為先皇帝是想把大家打發到遠離京城的地方去。先皇帝無奈，說他原本是想獎勵功臣，讓他們在各自的領地進行治理，可是他們卻都不願意。哈哈。所以分封也沒封成”。
王衡說：“如今的辦法也很好。將軍們都在京城，如果各地有人犯上作亂，從京城派遣行軍總管，再從各地府上徵調兵士，這樣，兵士不在將軍們麾下，免得將軍們有擅用兵權之嫌。”
程老將軍言道：“說得對。如此能保國家長治久安，最起碼不會在朝廷大員這方面出什麼問題。可是話說回來，太平只是大趨勢，小禍亂還是常有的。比如我，已經閑了幾年，我那柄板斧，也沒了用武之地。可是，一旦叛軍反賊出現，我還是想隨時聽朝廷調遣，前去平叛。”
王衡說：“老將軍真是國家棟樑，中流砥柱。如若天下有什麼地方不安寧，若老將軍不棄，我願一同隨往，做您的副將。”
程咬金大笑：“哈哈，好，那咱們就一言為定。”
從程咬金府上回來，王衡又去了水雲觀。此時夕陽已經西下，晚風吹起，帶來絲絲涼意，令人神清問爽。王衡和紫雲道人沒有與歸真道人一同參禪打坐，而是單獨相約在院落的空場上切磋武藝。對打了一陣，二人都覺十分暢快淋漓。便收起劍，笑着禮讓，皆請對方先行。二人相攜在院落邊的小亭子裏落座，卻有子虛為他們端來一盤果品。王衡覺得奇怪，這道觀怎麼讓坤道給男客人送果品？紫雲道人卻不在意，因為他畢竟已經是個老者，又與子虛是同道中人。王衡也便沒問子虛什麼。可是子虛卻不自覺地上下打量了王衡一番，令他更覺怪異。他便問：“這位女道長，你認識我？”
子虛說：“將軍說笑了，這裏誰不知您是大名鼎鼎的虎牙郎將。”
王衡回答：“哦。”
亦沒有太在意，子虛也不便多言，轉身回走。
王衡這時才與紫雲道人說起關於靜楓的事情。他說：“道長，有件事情，我思前想後，覺得需對你明言。”
紫雲道人便問：“哦？是什麼事，將軍但說無妨。”
王衡說：“其實，雲昭的親娘，就在這水雲觀里。”
紫雲道人眉頭一挑。“莫非……”
王衡點了點頭：“對。就是你第一天隨我和褚遂良大人到這裏來時，與那個乾道一起舞劍的女道士。我當時不願承認，是因為有褚大人在場，不便讓他知道，否則滿朝文武，會盡人皆知。”
紫雲道人若有所悟地說：“那便是了。”
王衡問：“是什麼？”
紫雲道人回答：“王將軍，其實我也有一些話沒對你講明。我這次來到京城，執意要收雲昭為徒，是因為我做了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