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用間之計浮水面（2）
兩軍短兵相接。賀魯真的好似發了瘋。王衡、靜楓和惜蕊三人一起對付他。他把三角叉一橫，靜楓和惜蕊的兵器都被輕易打落，掉到地上。他用三角叉先挑起靜楓，又挑起惜蕊，把她們依次扔向古堡的方向。兩個女人都是武藝高強的將領，頗會輕功，為了不被重重地摔到牆上，當場斃命，她們都使出渾身解數，把腳頂住古堡堅硬的牆壁，往回一彈，卻仍舊落入古堡之中。
惜蕊曾經跟隨王衡來過這裏。但靜楓對內情一無所知。王衡擔心她們兩個在裏面有什麼不測。他與法圖麥和王方翼打好招呼，讓他們在外面與達度等周旋。他自己策馬奔向古堡。賀魯自然不肯放鬆，也不騎馬，披散着略帶捲曲的長發，像一頭野獸一樣咆哮着也跑入古堡之中。
空曠的古堡內，似靜非靜，靜極則動。這裏面其實有聲響，只不過常人的耳朵聽不見而已。他們四人都是武功高手，都可以聽得見那極細微的聲音在低鳴，似乎有一種催眠效果，令人恐懼驚懼。靜楓靠着濕粘的牆壁，聽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咚咚的心跳，眼神里浮現出一絲驚恐。惜蕊覺得身後似乎有東西。她猛地一轉身，卻什麼都沒看見。再仔細向著有光的門口張望，只見一匹高頭大馬上正襟危坐着一個人，不是別人，卻是王衡。靜楓沖他喊：“王將軍！”
王衡向靜楓喊的方向望去，兩道濃眉下是警惕的雙眼。還沒等他站定，賀魯已經從他後面飛奔過來，張牙舞爪，狂野無比。王衡回頭，舉起槍桿，向賀魯來的方向一掃，賀魯一貓腰，槍尖只掃過他的頭頂。賀魯順勢抓住王衡的槍桿，雙手握住，反手一擰，竟然將王衡整個從馬上擰下來，跌落在地上，咕咚一聲，力道有多重不言而喻。
王衡放棄長槍，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賀魯卻將槍往王衡的肚腹上戳去，把他生生頂到一處牆壁。王衡身上的鎧甲同他的軀體一起，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他握住槍桿，也是反手一擰，把賀魯的右臉打了一下。賀魯用手捂住臉，暴跳如雷。這無外乎是在扇他的耳光。他發瘋般地衝過去，抓住王衡胸前的鎧甲，搖晃着，大聲喊：“為什麼？為什麼你要與我苦苦糾纏？”
王衡輕蔑地說：“你就是個瘋子。”
聽他這麼一說，賀魯倒冷靜下來。他鬆開手，放過王衡。轉身側對着王衡，說：“你休想殺掉我。”
王衡說：“我不一定非要殺你”。
賀魯說：“那你又為何永遠逼我？”
王衡說：“只要你投降，與我回長安，在先帝的靈柩前認罪伏法，當今皇帝可饒你不死。”
賀魯又被激怒，咆哮道：“你們這些漢人養的徒子徒孫！憑什麼讓我和哥哥永遠聽憑你們的擺佈？”
王衡說：“你效忠大唐，治理西域，對我們雙方都有好處。你何必挑起戰事，讓邊關不安寧，讓百姓受牽連，讓你的弟兄和我們大唐的將士各有死傷？”
賀魯哈哈大笑：“少廢話，你願意與我鬥法么？斗贏了我就認輸，我讓部隊都投降你們。怎麼樣？”
王衡說：“如何鬥法？”
賀魯說：“武力較量你我不分勝負。如今不再用慣常招數了。我們也學學你那些道士們，先打坐，然後用陰陽魚對抗。你說怎麼樣？”
王衡知道他指的是用內功較量。不過內功也會顯形。於是二人盤膝而坐，開始鬥法。只見他們手中似乎抱着圓盤狀的東西，不是別的，正是陰陽魚。這兩個陰陽魚都會發光，被他們用手推出去，互相抗衡，把古堡中霎時搞得火星四濺、飛沙走石。靜楓和惜蕊都看得呆了。
如果賀魯按套路來，王衡倒可以陪他多周旋一番。因為能遇到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也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可是賀魯一向不是居中居正之人。他開始用陰陽魚襲擊靜楓和惜蕊。王衡一看賀魯不守規則，為了保護兩個女人，他開始頻繁發功，一個個圓盤狀的發光物猶如飛鏢一樣被投擲向賀魯的身體。賀魯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然後將兩掌推出去，兩道亮光發射向王衡。王衡的眼睛被晃得刺痛。進而一陣妖風，吹得他戰袍袍袖凌亂。他用兩指向前刺去，岩壁上的碎石被擊穿，如流星雨一般打落在賀魯的後背。
賀魯原是個急脾氣。還沒等王衡不耐煩，他自己先撤了托。他飛身躍起，一手一個，擄走靜楓和惜蕊。王衡也飛彈出去，本想先抓惜蕊。可是惜蕊被賀魯用左手舉着，離王衡較遠，王衡黑暗之中失手沒有抓住，只抓住了靜楓。這時，一團刺目的白光彷彿一掛爆竹在他們周身炸裂。忽閃數下之後，幾個人的身影就都消失在古堡的半空中。
王衡和靜楓，是掉入一個潮濕陰暗的山洞之中。靜楓意識有些不清醒，王衡扳過她的頭，發現頭部流血，手上沾了一些血跡。他十分擔心，用一隻胳膊托住她的脖頸，另一隻手拍打她的臉。靜楓醒過來，見是王衡，非但沒有撲到他懷中哭泣，還更加冷言冷語。毫無疑問，她看見王衡剛才想拉住的分明是惜蕊。
王衡忙和她解釋：“靜楓，你聽我說......”
靜楓掙扎着從他的臂彎里坐起，靠着岩壁，才能喘息一會，然後對他說：“王將軍，你想救的是惜蕊，卻救了我，你不失望懊惱么？”
王衡說：“靜楓，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支持我。”
靜楓想狠狠罵他一頓。他已經態度曖昧得近乎無恥。
然而想到現在還在打仗，而且這裏面出得去出不去並不好說。她只能壓下心中的怒氣和怨懟，問：“我們怎麼會在這裏？剛才不是在大門口的深潭邊上嗎？”
王衡說：“這個地方很多事情解釋不清。我來過這裏，上次，我看到一尊佛像酷似當今皇后。”
靜楓愈發有些害怕起來。王衡撫摸着她的臉，摟住她，說：“沒事的。你不用擔心，我們出得去。”
而賀魯與惜蕊，卻挪移到一間被佛像包圍着的簡陋的石室之中。其實說是石室又不是石室，無非是戈壁的黃土壘成的一個小房間。由於本身空間不大，又佈滿宛如十八羅漢的佛像，更使此地顯得奇異和令人心驚肉跳。賀魯用手臂支着牆，而惜蕊是背靠着牆。當他們距離如此之近。賀魯彷彿聽見了她的脈搏。
惜蕊對賀魯說：“賀魯。”
賀魯說：“你那邊情況怎麼樣？”
惜蕊說：“我不是都用飛鴿傳書告訴你了么？”
賀魯說：“我讓你去卧底，是為了能大功告成。你可千萬不要暴露自己。那我們的所有一切計劃就都泡湯了。”
惜蕊說：“我知道。”
如今，一切的謎底都被揭開。
原來，賀魯原本是惜蕊一直愛慕之人。他們從小一起長大，賀魯的父親，當然也是思摩的父親--曳步利設射匱特勤劫越，收養了這個漢族女孩子。她從小就是在草原上生活，與思摩和賀魯同吃同住，兩小無猜。
她無數次在夢中想回到的那個地方，正是這片土地。
她之前夢見的那個人，其實就是賀魯。
既然她與賀魯有情，又為何會嫁到王衡的身邊？
這說來話長。
劫越曾想統御西突厥各部，但是沒有那麼大的力量。他向上天禱告，希望得到薩滿的指點。後來他向思摩與賀魯說起，薩滿託夢告訴他，只要掌握一柄叫做玄通的寶劍，就可以獲得神力，幫助自己穩定基業，建立西突厥汗國。
可是如何才能找到這柄劍？劫越挖空心思，逐漸成長起來的思摩和賀魯更是為此殫精竭慮。一朝被他們知曉，這柄寶劍原來在一個叫王衡，表字少卿的人手上，他們內心的那種狂喜和衝動難以名狀。冬蟲不會永遠蟄伏，大鵬一鳴將要驚人。劫越即便自己做不了西突厥汗國的可汗，也想讓自己的兩個兒子可以統御西域，成就一番事業。王衡當年只不過十幾歲，還不到婚配的年齡。而劫越早就把心思放到自己收養的這個孤女身上。女孩子成人後，生得膚白貌美，楚楚可憐，活脫脫一個美人坯子。這樣的美女不好好利用，真是一種莫大的浪費。人說十五六歲傾國傾城，她的美貌令思摩也是垂涎三尺，而賀魯知道哥哥喜歡她，卻仍然抑制不住被她的身影魂牽夢繞。
賀魯記得，天晴時，他們會一起在草地上奔跑、嬉笑、打鬧。他會摘一朵野菊花送給她，她則躺在地上嗅着野花淡淡的香味。天陰時，風雨交加，他們會一起躲在帳篷里，任憑外面風捲殘雲，帳篷里永遠溫暖如春。一切都是如此美好，令人不能不想竭力挽留。
如果他是草原上的蒼狼，她就是身披霞光的飛天，灑一抹紅雲，照亮鷹的翅膀，指給他回家的歸途。如果她是雪山上的神女，他就是遠古的巨獸。用利劍刺破長空，任憑電閃雷鳴，也要保護她周全，讓她成為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這一切終究是鏡花水月。在絕對的願望和利益的誘惑之下，男歡女愛宛如煙雲，留不住，摸不着。他只能看着心愛的女人淪為他們父子三人的工具，成為一場奪劍較量的犧牲品。為了訓練她具備用間的智謀，劫越把她送到部落的神明所在地五女峰，以及大唐的江南水鄉，進行潛心的修鍊。她要修習孫子兵法，掌握一切用間的計策，還要練習騎馬射箭、各種武功、各路兵刃。她要不停地被灌輸：她必須贏，必須發誓效忠西突厥，因為這裏是她的故土，有她的親人，劫越是一手養大她、栽培她的恩人，沒有劫越，她就沒有現在的能力和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