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過來。"
裴逐一隻手正打着石膏,卻還能若無其事地朝司明月伸出另一隻手,語氣慵懶地讓她過來自己身邊。
司明月對裴逐的忍痛能力報以深深的敬意,但她果斷拒絕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醫生在忙呢,我過去會打擾醫生的。”
這時,給裴逐上藥的那位中年男醫生分外淳樸地開口招呼道:“哎呀,沒事沒事,這裏寬敞得很,想來就來吧。”
司明月:"...."
她跟似笑非笑的裴逐對視片刻,默默轉頭移開了目光,假裝沒有聽見醫生的盛情邀請。
系統:“宿主已成功拒絕男主,生命值加三個月!”
司明月平日裏聽到系統的提示音,心裏都挺開心的,為自己又成功地苟久一點而慶幸。但這次不知為何,她卻莫名有些煩躁,連續命都無法讓她展顏。
也許是因為……裴逐剛因為救她而受了傷,這時候她再拒絕裴逐,不管是為了刷生命值,還是出自跟裴逐保持距離的本心,都會讓她有種愧疚之感。
司明月只覺得心裏一團亂麻,愣愣地盯着醫院的地面發獃。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落在裴逐的眼裏,就成了因事故而驚嚇過度,以至於精神都有些恍惚。
裴逐皺眉看着她,隨即對司明月身邊的助理嚴丹說:“送她回家休息。”
那態度無比自然,彷彿吩咐的不是司明月的助理,而是自己的。
偏偏嚴丹也應得很痛快,她走上前扶住司明月的手臂,低聲道:“司小姐,我送你回家吧。”
司明月這才猛地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出來。她看了一眼裴逐平靜淡然的面色,又看了一眼他被層層包裹的右臂。裴逐一直表現得很鎮定,彷彿那傷沒有什麼大不了,自持如他應該也不需要別人的陪護。
但司明月糾結片刻,還是搖了搖頭,“我再陪他一會兒吧。”
畢竟是為了救自己才受的傷,她要是就這麼走了,實在於心難安。
司明月想了想,補充道:“等吳助理來了,我再走好了。”
吳助理細心能幹,只要將裴逐交給吳助理,她也就能放心了。
從意外發生開始,司明月一直都精神緊繃著,現在,可能是醫院裏的消毒水味太讓人有安全感,她就慢慢放鬆下來了。這一放鬆,她就覺得渾身難受。
不光腳腕隱隱作痛,精神上更是疲累不堪。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眼皮都在打架。
司明月堅持留在這裏陪他,裴逐聞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沒有多勸,只是不動聲色地用手機發了條消息。
過了沒一會兒,吳助理就氣喘吁吁地跑進來,他先是跟裴逐打了聲招呼,隨即便對司明月笑道:“司小姐,今天實在是麻煩您了。裴總這邊我來處理就好,您先回家休息吧。”
司明月驚訝地打量着他額上的細汗,不由得問道:“你這麼急做什麼?”
吳助理:"....."
吳助理呵呵一笑,“因為……我有事情要緊急跟裴總彙報。”
司明月瞭然地點點頭,“這樣啊,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有吳助理陪着裴逐,司明月總算可以放心離開了。
“裴總,那我先走了,您好好養身體。”司明月微垂着頭,看不太清她的表情,但那微微顫動的睫羽泄露了她內心的不平靜。
她深吸一口氣,低聲道:“裴總,謝謝你救了我……”
司明月只開了個頭,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裴逐在那樣危險的境地下保護了她,是莫大的恩情,於情於理她都應該報答。
可是……他們之間不僅僅是這樣簡單的關係。為了自己的性命,她必須拒絕裴逐。所以,她不確定自己能否報答裴逐的恩情。
在司明月糾結為難時,裴逐卻只是輕輕地問了一句,“你還會來看我嗎?”
司明月微微一愣,她看着裴逐認真的眼神,心底湧上些複雜且酸澀的滋味,這是她從未有過的感覺。
那一瞬間,司明月覺得很愧疚,甚至有種無法面對裴逐的心虛感。
她都不記得自己當時是怎樣回答裴逐的,也不記得自己怎樣回的家,渾渾噩噩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后,她沉沉地睡了一覺,直到敲門聲將她驚醒。
“姐,你醒了嗎?你的經紀人來找你了。”弟弟司明舟在敲司明月的卧室門。
司明月迷迷糊糊地醒來,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這才驚覺,自己竟然一覺睡到了第二天的傍晚!
她連忙起床穿衣,還不忘高聲衝著門外喊道:“稍等我一下!”
等司明月終於收拾好自己,她一拉開房門,就看到了正肅着臉坐在自家沙發上的張姐。
張姐一見她就連忙站起身來,擔心地問道:“明月,你有沒有受傷……”
司明月搖搖頭,寬慰道:“我沒受什麼傷。”因為裴逐將危險都抗下了。
張姐的臉色很難看,咬牙切齒道:“怎麼會有人那麼惡毒?這完全是想毀了你啊!幸虧有裴總在,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司明月聽得眉頭皺起,不明所以地打斷她的話,愣愣問道:“張姐,你在說什麼啊?”
她回味着張姐的話,心底突然冒出一股寒意,“你的意思是……昨天那場意外……其實是人為的?”
“有人想害我?”
司明月昨天從醫院回來后,一覺睡到現在。完全不知道在她昏迷的時候,有人調查出了可怕的真相。
張姐神情凝重地點點頭:“本來,李導私下裏的調查結果是道具組的疏漏,正想直接開除一批人,但裴總派來的人似乎不太相信這個結果,就由他們接手來查了。”
“然後吳助理那邊就查到……是那個叫梁芷萌的女人,買通了一個場務,在木柜上做了手腳,才會導致那場意外。”
“梁芷萌?!”司明月震驚地瞪大眼睛,心底冒出絲絲涼氣。
她跟梁芷萌說白了也沒什麼深仇大恨,頂多是節目上互懟了幾句。她自己甚至都沒將那件事放在心上,可對方竟然想置她於死地?!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司明月不敢置信地喃喃道。
張姐嘆了口氣,“人心遠比你想的要複雜。”
正當司明月想詢問一下此事的處理結果時,她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司明月看着屏幕上的來電顯示,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她眼神複雜地盯了片刻,還是接了起來,“喂。”
手機里立刻傳來女人崩潰慌亂的哭喊:“明月!對不起,我就是一時鬼迷心竅,你原諒我吧!”
任何人在險險地避過一場可能危及生命的事故后,都不會對罪魁禍首起一絲憐憫之心,包括司明月。
司明月面無表情地問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梁芷萌支吾半晌,才恍然大悟般高聲道:“是……是齊雅風攛掇我這麼做的!”
齊雅風?司明月心裏一沉。
接下來,不需要司明月追問,心虛無比的梁芷萌就將她們那天的談話十地說了出來,當然有添油加醋過。
她斬釘截鐵地說:“齊雅風那個賤人陰險得很!雖然她沒有明說,但她就是在引導我害你呢!”
司明月眸光微沉,良久,淡聲道:“你好自為之吧。”
隨即,她就不顧梁芷萌的哀求,逕自掛了電話。
從頭到尾,都不需要司明月對此事的處理費太多心思,裴逐那邊已然雷厲風行地安排好了一切。
首先,所有涉事人員一併交給警方,包括梁芷萌和她買通的人,他們的罪行將由法律判決。
其次,作為投資方的裴氏要求《成仙》劇組停工整頓三天,排查一切危險因素,且要公開給司明月道歉。
最後,將這次事件完整清晰地公之於眾,絲毫臉面都沒給梁芷萌留。
事發之後,梁芷萌的丈夫當即就拋棄了她,連夜跟她劃清界限。但他公司的股份還是受到了影響,而且他這也算是得罪了裴逐,以後還不知道會有多少麻煩等着他呢。
他只能百般後悔自己鬼迷心竅,將梁芷萌這個麻煩精娶進家門。
這件事被公佈后,網絡上群情激奮,都在聲討惡毒的梁芷萌,同時也對司明月充滿了憐愛。
【救……美女怎麼會遇到這種倒霉事?心疼。】
【好恐怖啊……這是算是謀殺了吧?那麼重的木櫃。】
【當時看綜藝第二期的時候,能感覺到梁芷萌刻意針對司明月,但我真的沒想到她那麼喪心病狂……】
【劇組也太廢物了,竟然能被人鑽到這麼大的空子?幸虧司明月沒出事,不然這部劇就完蛋了,呵呵。】
【說起來,通告裏說司明月被人救下,沒有受傷,所以,救她的人是誰啊?】
【不知道唉,全文沒有提到誰救了司明月。】
【話說,劇組裏發生這麼大的事,但消息瞞得好緊啊!要不是警方通報案情,恐怕大眾還不一定知道呢。】
【瞞消息確實有一手......】
【嗚嗚嗚,感謝那位無名的好心人,救了美女-命!】
.......
此時,“無名好心人”正面無表情地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病床邊,吳助理正在彙報工作。處理完公司的事務后,裴逐輕輕揉了下眉心,沉聲問道:“聯繫上她了嗎?”
裴逐的神色算不上好看。明明在那場意外之後,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司明月對他態度的軟化,然而,在司明月從醫院回去之後,就像是縮回了殼裏的蝸牛,再也沒有聯繫過他。
彷彿他們之間有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裴逐自認為從未對司明月做過什麼過分的事,可她為什麼總是那樣抗拒自己呢?像是有什麼顧慮。
裴逐眸光沉沉,若有所思地盯着牆面發獃。
一旁的吳助理抹了把冷汗,訕訕道:“裴總,不好意思,我暫時打不通司小姐的電話。”
眼見着裴逐的臉色越發難看,吳助理連忙補充道:“不過,我問過嚴丹了,司小姐這幾天心情不太好,一直悶在家裏,應該不是故意不接電話的。”
“等司小姐慢慢從那場意外的驚嚇中恢復過來,肯定會來探望您的。”
裴逐意味不明地嗤笑一聲,幽沉眸里似有戾氣在翻湧。
他又不是傻子,不會被吳助理隨口幾句安慰人的話糊弄到。這一刻,由於事情不受掌控而產生的焦躁感縈繞在裴逐的心頭。
良久,裴逐煩躁地揉了揉眉心,“準備一下,明天出院吧。”
他就只有右臂上的傷最嚴重,本來打好石膏后靜養就行,完全不需要住院。裴逐是為了等司明月的“探病”,才在醫院住下來的。然而這麼長時間過去,司明月像個鴕鳥一樣不肯面對。
那麼他也沒必要在醫院裏浪費時間了。
然而,就在裴逐打算出院的前一晚,他毫無徵兆地發起了高燒。
裴逐躺在床上緊閉雙目,臉色蒼白中透着不正常的潮紅,眉心緊緊地皺着。當醫生幫他緊急降溫的時候,裴逐在半昏迷中,陷入了另一個世界。
他在做夢。裴逐清晰地意識到這件事。
他彷彿身處於一片混沌中,可感覺卻分外清晰。慢慢的,眼前的迷霧被撥開,出現了一個熟悉的女人。
她跟司明月長得一模一樣,如天上的明月一般清麗出塵,只是眉間似籠着濃濃的愁緒。
還有她身上的衣服也有些古怪……
裴逐正想仔細打量她一番,就聽到“司明月”雙臂環膝縮在牆角,滿臉恐慌地喃喃道:“不要……我害怕……”
“為什麼他不能放過我呢?”
那絕望的呢喃讓裴逐一瞬間如遭雷擊,心臟彷彿被一隻大手用力揉捏着,帶來深沉的痛意。
裴逐愣愣地看着“司明月”抗拒而慌亂的表情,似乎也要被帶入一段痛苦的回憶中。
可是,一旦他試圖回想起什麼,大腦就會感到一陣刺痛,彷彿有人在阻止他觸摸那段記憶。
夢魘中的裴逐面露痛苦之色,臉上滿是細汗,直到醫生將他叫醒,他才解脫般舒了口氣。
吳助理大喜過望,連忙上前低聲詢問裴總,感覺身體怎麼樣。
然而,裴逐只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幽沉的眸中思緒翻湧。良久,他啞聲道:
“我要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