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搬家也不說搬就搬,顏笙還要處理一堆私事，先一步離開了。
稍後顏慎語也準備離開，然而就在起身前,他透過玻璃窗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一位穿着旗袍的老太太行在馬路上，她得很慢，目光中透着懵懂和陌生,彷彿迷了路的三歲小孩兒。
這不那天在飛機上看的謝老太太嗎？怎麼出在了這裏？好像也沒人跟着的樣子。
這個身份和年紀,按理說她平時出門應該有好多人陪着,自己在外面逛不出事吧？
顏慎語不太放心,追了出去：“謝奶奶,就您一個人嗎？”
老太太聽動靜，慢悠悠轉頭看他,好奇地歪了下腦袋：“你誰呀？”
“我小顏呀，”顏慎語主動介紹道，“前天在謝總的飛機上見過。”
老太太看了他半響，悠悠吐出一句：“哦,你我孫砸！”
顏慎語：“……”
“您孫子謝肆言,”顏慎語耐着性子糾正,“而且您怎麼自己一個人在外面？丟了嗎？要不要我讓人來接你？”
老太太擺了擺手，見顏慎語還要問，甚至開始嫌棄他麻煩：“開,我不要你管。”
顏慎語：“……”
但凡換個人這麼對他，他早就轉身離開了。但老太太狀況確實不太對勁，真讓人自己離開，說不定出什麼事。
見顏慎語頭疼不已，旁邊有人路過，好心提醒了一句：“不阿爾茨海默症啊？看着挺像的。”
“阿爾茨海默症？”顏慎語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就老年痴獃啦,”旁邊的大媽解釋道，“這個年紀可高發期，要好好看着行。”
另一人也點頭，又安慰道：“你奶奶情況不太嚴重，可能還初期。”
顏慎語驚了，謝老太太竟然有老年痴獃？明明那天看着還這麼正常的一個人。
這下更不能讓對方自己離開了。
顏慎語拿出哄三歲小孩兒的本事，哄了好久把人哄咖啡館。對方卻坐不住，說什麼都要離開，顏慎語只得給她點杯喝的散注意力。
他不知道對方有哪些飲食忌，沒敢隨便點餐，只讓服務員給了她一杯檸檬水。
不知道不累了，謝老太太暫時安靜了下來。她抱着杯子坐在凳子上，雖然還有動作，但神情獃獃的，對很普通的檸檬水都表出了難以理解的表情。
她每喝一就吐吐舌頭，彷彿這種酸酸的水難喝得要命。但過了一兒，她又端起杯子喝了起來。
就這樣在喝水，嫌棄，再喝水，嫌棄加深中，老太太一個人幹完了一杯水。
看着這一幕，顏慎語心情一時間有些複雜。
而且她這樣突然跑出來，家裏人應該很擔心吧？
顔慎語撥通謝肆言電話，一時間卻不知該如何開。過了好一兒，猶豫地喊了聲：“謝總。”
烽火科技海市大廈，謝肆言正在和海市部的高管試用新產品。看手機來電后，他放下產品窗邊接通電話。
“我，”男人背對着眾高管，身型高大挺拔，神情卻比剛都要放鬆，“昨天的事情都辦好了嗎？”
“嗯，已經結束了，”顏慎語點頭，“謝謝你把保鏢借給我。”
“不客氣。”謝肆言頷首，他以為顏慎語特意打電話給他道謝。
“對了，我有件事要告訴你，”顏慎語又道，“我今天上午在路上遇了謝奶奶，你能叫人來接她嗎？”
謝肆言：“謝奶奶？”
顔慎語解釋：“你奶奶。”
謝肆言挑了挑眉：“我奶奶？”
“嗯，她一個人出在梧桐下咖啡店外面，我恰好在店裏，怕她出事就讓她進來了。她好像……”顏慎語頓了頓，正要說出她好像阿爾茲海默症發作了。
然而下一刻，對面的老人突然起身抽了他掌心的電話。
“肆言，我，”謝老太太的聲音響起，不疾不徐道，“我出來逛街遇了小顏，在咖啡店裏聊了一兒，他不放心我自己去，這打電話聯繫了你。”
顔慎語猛地仰起頭，一臉震驚的表情。
在顏慎語驚訝的目光中，謝老太太不動聲色道：“我在想去了，你讓老高來接我吧。”
直對方掛斷電話，又把手機還給他，顏慎語這過神來，驚訝道：“您又好了？”
“我其實不常在外面發病，”謝老太太整理着自己身上的旗袍褶子，抬起頭沖顏慎語緩慢地笑了一下，“抱歉，可以先幫我瞞着肆言嗎？”
顏慎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皺眉道：“謝總不知道嗎？”
“我還沒有告訴他，”後者搖頭，“他只以為我的得了普通的病。”
“可……”顏慎語眉心皺紋加深，他不太贊同這種處理方法。但這畢竟別人的私事，顏慎語猶豫了一兒，還點頭說了好。
“還有件事我想問你。”
“嗯？”顔慎語抬起頭。
謝老太太：“你還沒有對象吧？”
顏慎語：“哈？”
老太太坐在對面沖他笑，一臉高深莫測。
顏慎語有些尷尬地搖了搖頭：“確實沒有。”
謝老太太：“那你想和我孫子相個親嗎？”
和她孫子相親？那不就和謝肆言相親嗎？
顏慎語難以置信：“和謝總？”
謝老太太：“你關係不錯吧，我很少見他和別人這麼親近。”
顏慎語沒覺得有多不錯，推脫道：“也就一般吧。”
謝老太太沖他露出一個笑，漫不經心道：“你有他的電話。”
顏慎語：“我和謝總合作對象，談合作時交換的電話。”
謝老太太：“可你打電話他就接了，就連我見他都還要預約時間。”
顏慎語：“……”
謝老太太：“他還讓你坐他的私人飛機。”
顏慎語：“我那時間趕不上，謝總帶我一程。”
謝老太太：“可你除了我和他的工作人員外，第一個坐上他飛機的人。”
顏慎語：“……”
“還有，”謝老太太看向顏慎語，那篤定的神情，彷彿在打撲克中甩出王炸的玩家，“那天我在他浴缸里看的人你吧？”
“……”
沒想那天竟然被老太太看見了，顏慎語有些尷尬地解釋：“那次只意外，我去他公司…………”
因為自己被下藥了，謝肆言送他去醫院。而自己弄髒了他的領帶和手帕，又買了新的給他送過來？
顏慎語：“…………”
完全說不出，越解釋越欲蓋彌彰了。
對面的謝老太太笑容優雅，彷彿老年偵探大學畢業的優生：“在你願意和他相親嗎？”
顏慎語凝眉，陷入了漫長的沉默中。然後他抬起頭，表情嚴肅道：“可您有沒有想過，謝肆言他可能並不想相親？”
這次輪對面的謝老太太沉默了，她自嘲一笑，眼裏流露出痛苦的神色：“我知道他不想，但我的情況你也看見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清醒多久。我了，就再也沒有人能陪着他了。”
對方眼中的擔憂不似作假，但正這種“我為你好，所以讓你做什麼”的出發點，更加令親近之人難受。
“本來我不想說這些，畢竟這您的家事，”顏慎語坐直了身體，一改先前漫不經心的神色，嚴肅認真道，“但既然您想撮合我和謝總，我只能越俎代庖，淺談一下您的家庭。”
謝老太太沉默地看着他：“你說。”
“作為謝總的同齡人，以及同樣有長輩的人，我這邊更建議您坦您的病情。”顏慎語一字一句道，“比起什麼都不知道被您蒙在鼓裏強迫相親，我認為謝總更願意知曉您的病情，珍惜和您接下來的時光。”
“至於結不結婚，我不建議您用古老的家庭觀念套在他身上，認為不結婚就不幸福。人類的幸福有很多，人相愛固然一種幸福，但謝肆言在事業中成績卓然，您又怎知這不他的幸福？”
對面的謝老太太沒有說話，但看過來的眼神很認真。
半響后她點了點頭：“你說得也有道理。”
顏慎語靜靜地看着他，他不相信自己三言兩語就能說服這位年逾八旬的老人。
果不其然，下一刻謝老太太搖了頭：“但你還太年輕，你不懂……”
她似乎有話未說盡，但最後看着顏慎語堅定的眼神，卻什麼也沒有說出。
那一刻他都知道，自己無法說服對方。
實際上，顔慎語也沒想過說服謝老太太，沒有人能三言兩語就改變一個成年人的看法。只因為老太太把相親的主意打在了他身上，他這忍不住反駁了幾句。
接下來二人不再多言，直高叔開車來接老太太。後者起身離開，又和和氣氣地和他道別。
……
當天下午，顏慎語和顏笙做了個親緣關係鑒定，他做的加急，三個小時后就出了鑒定結果。
事實證明，他和顏笙同父異母的親兄弟。報告出來的那一刻，顏笙對着鑒定書沉默了很久。
他沒有想，重生后的自己竟然在就從顏慎語手中拿這個報告。
上一世他被顏振剛接顏家后，曾天真地以為，自己能獲得所謂的親情。但期待的結果卻，顏慎語把親子鑒定報告砸在他臉上，尖叫着讓他滾出去，說這個家不歡迎他。
雖然後來顏慎語也沒有好結局，但曾經造成的傷害並不說受害者不得善終后就消失了。傷痕只在心中累積，一點點讓他更冷漠。不管以後他從別的途徑收了多少彌補，但家庭帶來的傷害依舊橫亘在他心中，永遠無法抹去。
以至於他後來，再也不渴望任何家庭溫情。
然而可笑的卻這一世，顏慎語竟然提前這麼早找他。他幫他認親，他幫他揭穿垃圾經紀公司的真面目，他帶着他來醫院做親緣關係鑒定。
這真的顔慎語做的事情嗎？
顏慎語從自動販賣機來，就看顏笙一直在看親緣鑒定書，看了一遍又一遍。
要不要這麼驚訝？
看着對方一本正經的臉，顔慎語突然起了玩心，把手裏的冰可樂貼在了他臉上。
“嘶——”顏笙被冰得倒吸一冷氣，揚着一雙冷清的眼眸看他。
顔慎語把可樂遞給他，然後坐在他旁邊的空位上。
“刺啦”一聲響，顏慎語拉開可樂拉環，沖旁邊的顏笙笑了一下：“在相信我親兄弟了吧？”
顏笙看着自己膝蓋上的鑒定報告，最終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
他想告訴自己這陷阱，但顏慎語的表情太真了，就彷彿一個期待他多年的可愛弟弟。
不可能，這隻他的假面而已，你不能被他欺騙了。
又或者……
突然間，顏笙心裏閃過了一個詭異的念頭。
記憶中的顔慎語做這種事嗎？
不。
那麼眼前這個人還他重生前的顔慎語嗎？
不。
那麼這個世界，還他重生前的世界嗎？
聯繫起重生後周圍出的細微變化，顏笙心中突然浮出一個大膽的猜想。
有沒有可能，他重生進了平行世界？而這個平行世界中的弟弟其實個好人？
但顏笙沒有任何證據，他不敢放鬆警惕。他端着可樂看着他，漆黑的雙眸滿警惕。
顏慎語視若無睹，主動問他：“你家裏的情況處理得怎麼樣了？”
“還在處理，”顏笙依吹下眼眸，冷淡道，“我把這些年養育的錢還給他，兩清后我就可以離開了。”
“這種爛人怎麼可能和你兩清？”顏慎搖頭，不贊同道，“就比如說你有一個可以無限提取金的ATM機，你因為這個ATM機給你一百萬，你就允許他和你兩清了嗎？”
顏笙沒有說話，只握着可樂罐的手指收緊，臉色也一點點沉了下來。
“更何況，這些年你已經給他不少錢了吧？真要論兩清，那也只多不少。”顏慎語建議道，“你要覺得不好處理，就先認親家，讓顏振哦也就咱爹剛幫你搞。他雖然脾氣不好，但辦事還算可靠。”
“不用。”顏笙一氣喝完可樂，徒手捏扁包裝扔進了垃圾桶。
“哐當”一聲，被壓縮的鋁罐筆直進入垃圾桶。
顏笙站了起來，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漠：“我處理了這邊的事情，我過去找你。”
“行，”顏慎語也不勉強，“那你時候提前聯繫我。”
二人告別各自離開，離開醫院后，顏慎語把鑒定書發給了許靜書。
許靜書：【？】
顏慎語：【我和顏笙的。】
許靜書：【……】
許靜書：【你親兄弟？】
顏慎語：【如假包換。】
不知道許靜書怎麼跟顏振剛說的，反正顏振剛激動異常，當晚就飛了過來。
顏慎語則打道了京市，整夜整夜地泡在學姐的珠寶設計工作室。他要趕在吳雲母親生日之前，把這個項鏈趕工出來。
切面、打磨、拋光……一周后，項鏈終於製作完成。顏慎語讓吳雲來取貨那天，對方興奮得圍着他跑了好幾圈。
學姐也特別捨不得他，又問了一遍：“真的不考慮做珠寶設計嗎？”
顏慎語其實也沒這麼抵觸，只每天都讓他耗在這個小屋子裏，他有點兒受不了。他搖了搖頭，委婉道：“我不太想上班。”
“不想上班這還不容易？”學姐另闢蹊徑，建議道，“既然你不想朝九晚五，那你可以當我工作室的特邀設計師，專門為高端客人定製產品。這種不需要你坐班，我定價高，一年頭估計也沒幾個客戶，算一個不錯的兼職。”
見顏慎語還在猶豫，學姐苦婆心道：“你學了四年珠寶設計，又這麼有天賦，在放棄真的特別可惜。我不知道你以後想做什麼，但我希望你不要浪費了這方面的能。”
顏慎語最終還沒能拒絕，他簽約成為了HoyaosaStudio珠寶設計工作室的特邀設計師，平時他不用工作，只零星接一些大戶人家的高定作品。
從工作室離開后，顏慎語這陸續從網上得知了顏笙的認親消息。
豪門認親這種狗血劇情，一向廣為大眾津津樂道的話題。一經曝光，就傳播得全網都。
但因為在顏笙剛出道，熱度不及上一世被全網黑時那麼高，劇情也沒有那麼有戲劇性，所以關注度並沒有上一世高。
網友只當個新鮮事看，看完還忍不住感嘆：“我的富豪爸媽什麼時候來接我啊？”
倒有營銷號暗示顏家可能要展開新一輪豪門爭鬥，還造謠說他幾個兄弟和顏笙關係惡劣，但網友根本不關心這種沒影兒的古早新聞，很快就沒有熱度掉下去了。
除此之外，之前警察關於宇淳傳媒的調查也有了結果，官方媒體發了好多條新聞。
【宇淳傳媒被爆虐待藝人，已有12位藝人聯合發聲。】
【宇淳傳媒董事稱此事系杜姓高管一人所為，董事對此毫不知情，已開除涉事高管及數名員工。】
【上市前夕，宇淳傳媒被爆虐待旗下藝人，並且涉嫌非法性..交易，或將影響企業IPO。】
【證監對宇淳傳媒啟動調查，宇淳傳媒被中止上市。】
【宇淳傳媒數位合約藝人發聲，稱從來沒有受過類似對待。】
……
後面就這個公司的洗稿了。
這些話顔慎語一個也不信。宇淳傳媒能做這種地步，肯定整個公司都默許了。在出了事情，不得不推出一個高管棄卒保車。
至於那些發聲的藝人，暫且不論個人品性如何，但至少在他當藝人時，確實有很多明星賬號都由經紀公司掌握。說什麼不說什麼，都不由本人做主。
顏慎語沒有心情細究這些人究竟誰支持誰反對，唯一慶幸的至少此事一出，不再有藝人落得如此境地。
顏慎語把車停在車庫，拔出鑰匙后，收了拉米發來的消息。
拉米：【網上的消息我都看了，心疼你。】
顏慎語：【心疼我什麼？】
拉米：【暗戀對象變兄弟，這也太特么虐了。】
“……”
顏慎語這想起來，他當初接近拉米時，用的自己顏笙粉絲的借。偏偏拉米又各種腦補，直接給他和顏笙編排了一出感情大戲。
要拉米這個大嘴巴處亂說，說他喜歡顏笙就糟了。
顏慎語連忙打了個電話給他解釋：“我早就知道顏笙我親哥，當初我說他粉絲，也因為事情沒有定下來怕節外生枝。很抱歉當初沒有向你坦，但我對他真的沒有任何多餘的感情！”
拉米淚眼汪汪：“別說了，我都懂。”
顏慎語無語：“我真的不喜歡顏笙！”
“求你了，別說了，”拉米已經哭出來了，“我真的懂嗚嗚嗚好幾把虐……”
“你懂個屁啊！”顏慎語惱羞成怒，“你用你的腦子想想，我和顏笙什麼關係，我怎麼可能喜歡他？！！”
拉米：“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顔慎語：“……”
根本就牛頭不對馬嘴，顏慎語憤憤然掛斷電話，乘電梯上了樓。
他得太急，沒有意識車庫旁邊的陰影里還有一道身影。
——我和顏笙什麼關係，我怎麼可能喜歡他？！
顏笙獃獃地看着關閉的電梯門，手裏的禮物“啪”一下落在地上，整張臉早已一片慘。
原來都騙局，原來顔慎語……
還像另一個世界那樣討厭他。
作者有話要說：顏笙：又被弟弟討厭惹。TAT
顏慎語：？？？
是的，上一章已經有小天使猜到啦，顏笙是來自平行世界的，虐文版本的原主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