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先婚後愛(5)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事情一窩蜂的往上擠。
沈氏季度初的第一個合作案便出了問題,幾個經理哭喪着臉,在一眾同情地注視下,推開闊別半月的董事長辦公室。
辦公室燈光明亮。
熟悉的男人背靠着全景落地大窗,眉眼深邃,面無表情,看他們的眼神像再看一群酒囊飯袋的廢物,冰冷至極。
熟悉的壓迫感捲土重來。
幾個經理頭皮發麻,顫顫巍巍的,開口道:「沈總,是這樣的——」
……
合作案合同出了問題,這個不需要沈時善後,他只需要回來鎮軍心,後續處理交給幾個副總、特助即可。
許文忙起來昏了頭,白天黑夜都差點忘乾淨。
一周后一個微風徐徐地傍晚,他終於加班加點的忙完了自己的工作。
總裁辦已經沒有人了,沈時身邊一共有三個特助,除了他,其他兩位特助負責的方向與他並不相同,今晚沈時有飯局,帶的是酒量最好的安特助。
同一時刻,對注資葉氏的投資人排查也到了最後,這一周,許文先後查了程家董事長、大兒子,幾個占股頗多的副總、股東,偏偏與他們全無關係。
他能感受到沈時一天比一天冰冷的死亡視線,焦頭爛額之際,順手把剩下幾個小蝦米也納入排查範圍,只是這幾個人用不着他親自動手,工程繁複,交給手下即可。
今天便是出結果的日子。
許文沒抱什麼希望,已經決定從其他方面重新着手。
電腦上郵件閃爍個不停,他抿了口苦澀的咖啡,點開新郵件。
幽幽的光線中,許文一目十行,在掃到一行文字后,他瞳孔倏然一縮,猶如看到了什麼出乎意料的事,握着鼠標的手掌不自覺地緊了緊。
幾秒后,想也不想的,他猛地起身撥通沈時的電話,拔腿朝外跑去。
「嘟——」
「嘟——」
今晚的飯局由姜氏牽頭,沈氏撐場。
海城兩大龍頭邀請了同樣身價不菲的幾位老總,美名其曰私下聚會,實則還是為了城南的那幾塊地皮討論。
姜氏和沈氏聯手,必然會得到「地王」,不過剩下的地皮,他們肯定不會再競拍。
幾家公司私下裏不論打的什麼主意,今天這場飯局倒是和樂融融。
包廂內人聲嘈雜。
大圓桌上一片狼藉,幾瓶茅台、紅酒擺在正中央,都喝得零零散散,到了最後的聊天時間,有上了年紀的老總抽着煙,雲煙霧饒的,朝着主座兩個男人看去。
左邊的男人笑容和煦,保養得當,完全看不出已經五十多歲,正是沈時的親舅舅,姜國正。
姜國正樂陶陶的推了幾個老總明天去打高爾夫的邀約,餘光瞥了眼身旁的沈時,壓低聲音問:「怎麼了?今晚心情這麼差?」
「沒怎麼。」
沈時撩起眼皮,他面色有幾分倦怠,胸前的紐扣解開兩顆,散漫隨性的靠着椅背,修長的指尖夾着點燃的煙,煙霧騰繞而起,他沒抽,只漫不經心的撣撣煙灰,說:「過兩天我回北京。」
「你怎麼也勁往北京跑?」姜國正笑容消失:「北京有什麼好的。」
海城和京城互相看不順眼,兩邊都覺得自己才是經濟老大,明面上沒什麼矛盾,實則暗潮洶湧。
沈時語調依舊懶懶:「人傑地靈,挺好。」
姜國正:「……」
說到人傑地靈,那也一定得是他們海城!
酒桌某處傳來幾聲大笑。
幾個老總鬧哄哄的喝成一團。
沈時看去,瞧見個生面孔:「這誰?」
「哦,你不知道,那就是我之前跟你說的,從北京遷到咱們海城來的地產公司,聽說挺有人脈的,來這才一個月,就混熟了不少老闆。」
沈時不感興趣:「他也要競爭地皮?」
「那誰管得着,」姜國正樂陶陶的笑:「初來乍到的,我也想看看他怎麼做,反正「地王」他是別想了。」
若是只有姜氏自己,姜國正倒也不會這麼篤定,但他是知道沈時的手腕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完全沒有沈寒清年輕時的溫和,殺伐果決、城府深沉,再過個幾年,沈氏就真是他的一言堂了。
這種人當對手可怕,當合作夥伴安心。
耳邊似乎有「嗡嗡」的聲音響起,姜國正看過去,見沈時掏出手機,眸色黑沉沉的,正要接通,那邊那位新來的黃老闆,忽然說熱鬧似的高聲笑起來。
「誰說不是呢,現在的小孩都叛逆。就說我那個外甥,哎喲喂,京大畢業的,一表人才吧,前幾天鬧着跟家裏說要訂婚,訂婚就訂婚,年紀輕輕定下來也好,以後也不用愁了。」
「結果呢,這臭小子……哎,說出來我都嫌丟臉……他喜歡的是個男人啊!被我那個妹夫差點打斷腿,就這還非要跟那男的訂婚——」
「我那妹夫家乾的就是小產業,你們應該沒聽說過。」
被稱作黃老闆的男人端着酒杯,紅光滿面,享受似的被其他老總圍在中心,高談論闊:「程家……就是那個京城的程家。」
程家?
那倒是真沒聽說過。
姜國正聽的正入迷,心裏嘖嘖稱奇,只覺得現在的小年輕真會玩,下一秒,耳邊響起低沉緩慢的男聲,沈時掐滅煙,捏着眉心,啞聲道:「什麼事?」
包廂中央,一道聲音橫插而來。
姜國正抬頭,只聽黃老闆哈哈大笑着,接著說:「哪裏是我妹夫的大兒子,我那大外甥可優秀的很——」
「是我那個小外甥啊!」
……
「轟隆——」
漆黑的夜幕被猙獰的閃電陡然劈開一個口子。
狂風暴雨倏然而至。
天地間一片灰濛濛的,不祥的黑沉。
京城籠罩在這層薄霧與雨水中,噼里啪啦的大雨重重敲擊着地面、樹梢,伴隨而來的,是陣陣劃破天際的響雷。
賓利車飛速行駛在風雨中,猶如蟄伏在黑暗中嗜血的凶獸。
車子到達葉家。
熟悉的別墅區映入眼帘。
葉家由葉然照顧良好的花園被風雨吹的七零八落,一片殘枝敗葉。
「叮鈴鈴——!」
「叮鈴鈴——!」
急促的門鈴聲驟然摧毀這片寂靜。
沈時面無表情、滿身雨跡的出現在葉家大門外,身後是急忙跟來才撐開傘的許特助。
開門的是沈母,一個星期不見,沈母面上滿是愁容,看見沈時后她明顯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盯着沈時潮濕的頭髮,驚道:「小、小時……」
沒有任何回應,沈時徑直饒過她闖入客廳。
他周身裹挾着可怖的、陰鷙的冷意,眸色猶如化開的濃墨,滲不進一絲光亮,幽深而駭人,擦肩而過的瞬間,沈母彷彿能感受到他身上被雨水浸透了的寒氣。
沈母的心跳猛地急促起來,想也不想慌亂的追上去。
「小時?……小時,你、你這是……?」
客廳只開了幾盞夜燈。
沈時一進客廳,一眼便看見了背對着他坐着的葉然。
背對着他的單人沙發上,安靜坐着的青年被昏黃光影勾勒得越發清瘦、蒼白。
客廳里還有幾個人,他聽見了沈父威嚴的詢問。
還有一個陌生青年疑惑看來的視線。
……
這些吵人、令他戾氣陡升的聲音統統被他甩至身後,眾目睽睽下,這傾盆大雨之夜,忽然闖進來的男人一步一步、氣息平穩的走到葉然身前。
月光襯托出他猙獰拉長的影子,彷彿一頭危險兇猛、藏在暗處的大型猛獸。
「轟——!」
又是一聲驚天動地的響雷。
別墅區被慘白的閃電照的亮了一亮,沈時蹲下身,在一片詭異的死寂中,堪稱心平氣和的仰頭喚道。
「葉然。」
葉然一怔,臉色蒼白的抬起頭,「沈時……哥哥?」
「嗯,是我,」沈時平靜的看着他,眸底卻翻滾着森然、濃稠的墨色,他的衣角還在滴滴的滴着水,浸濕了羊毛地毯,但他仿若無覺,只如往日一般,溫和的對葉然道:「訂婚的事我來解決。」
「不用放在心上。」
葉然頓住,聲音很輕。
「你也知道了?」
他安靜的垂下眼帘,鴉羽般的眼睫灑下一層灰色的陰影,唇色淡得幾近於無,說:「他對我說……葉氏是我媽媽的遺物,他要幫我守住它。」
這個「他」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空氣最終在這一刻陷入靜止。
客廳角落的陌生青年氣的握拳,身體一直在發抖。
沈時的眸色徹底變成濃郁的黑,彷彿能吞噬掉一切。
他神情不變,即便蹲着,依舊穩重平穩,令人信服,彷彿一切事情在他手裏,都會變得順利,他靜靜盯着葉然,描摹着葉然沒了任何情緒的眉眼,心臟卻像被一隻大手死死捏緊,壓抑的透不過氣。
他不動聲色呵護了那麼久的玫瑰,才被亮晶晶的珍珠寶石哄得露出軟軟的笑,不過一個星期,便像沒了任何生機,迅速的枯萎下來。
「是我和葉氏欠他的。」
目光中,葉然抿唇笑了下,臉頰卻沒有可愛的小漣漪,只像是安慰着客廳里的所有人,以及他自己:「訂婚也挺好的。」
「葉氏起死回生……媽媽的遺物也保住了。」
程嘉銘也那麼喜歡他,終於得償所願。
這應該是最好的結果。
……
……
這一晚上,葉家的氣氛充滿風雨欲來的緊繃。
窗外電閃雷鳴、狂風呼嘯。
葉然在安瑜的陪伴下,回了卧室休息。
客廳只剩下沈父沈母以及沈時三人。
沈母心裏古怪的感覺久久不散,葉然走後,沈時坐在了他坐過的位置上,潮濕的襯衫緊貼着身體,他衣服皺巴巴的,像一尊靜默冰冷的雕塑,能看得出來才從酒桌上下來,便飛來了北京。
沈母有心讓他去洗個澡,小心感冒,但不知為何,她看着沈時平靜幽深的眼眸,卻說不出任何話。
沈時只坐在單人沙發上,微垂着眸,客廳暗淡的光影在他身側拉出長長的、浮動的影子,他似有所覺,撩起眼皮,幽黑如墨的眼眸一眼望不見底,似一汪深潭。
那一剎那,沈母在他眼底似乎看見了極冷、極濃的戾氣。
她腦袋嗡了一聲,還沒開口,沈父先道:「你怎麼……」
「訂婚這件事——」
話音驟然被打斷,沈母呼吸一亂,瞬間看過去,只看見沈時漫不經心的神情,沈時語氣不咸不淡的,問他們:「為什麼不告訴我?」
那一點古怪的感覺在沈時如此冷淡的詢問下,漸漸消散。
沈母不知為何鬆了口氣,說:「我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那個孩子,昨天忽然找上門,臉上還有巴掌印——」
沈母陷入了回憶,眼裏滿是回不過神的掙扎:「然然那孩子一看見他身上的傷痕,就把他領進門了。」
「我……我和你爸……」
她和沈父這些年走南闖北,見過人世間百態,自然不會歧視同性戀,就算葉然是同性戀,他們依舊會待他如親子。
只是那個笑容燦爛,頂着一臉青腫,徑直闖入葉家,一點也不懂得規矩的男生……讓她和沈父不太滿意。
哪有這樣出櫃見家長的。
葉然沒對外說過自己和海城沈氏的關係,所以那孩子對他們挺隨意,只叫了他們一聲叔叔阿姨,便開始跟葉然說給葉懷山請專家治病的事。
沈母不自覺地蹙眉,幾秒后,似乎察覺到自己的話有失偏頗,她又道:「但那個孩子確實是好的……把自己全部股份換成資金注入葉家,也盤活了葉氏。」
光這份兒魄力,常人就沒有。
看得出來是真的對葉然上心了。
沈時淡淡聽着,又去看沈父。
沈父被他看的無奈了,也開了口:「不告訴你這件事,是我們考慮不周。」
他在私事上一向反應遲鈍,和沈母一樣,以為沈時對葉然和葉家都不上心,生怕把葉然是同性戀的事告訴沈時,會引來沈時的厭惡。
於是兩人一拍即合,打算先瞞着,等日後沈時知道了,再看他反應。
唯獨沒想到……沈時對葉然還挺上心的,一知道就馬不停蹄的趕了回來。
想到這,沈父沉默片刻,加了一句:「對了,明天程家那邊會約我們去討論訂婚事宜,你去不去?」
「明天?」沈時撩起眼皮,強壓下心底的暴戾與陰沉,若無其事地問:「這麼快?」
「是啊,也太快了。」沈母嘆氣。
這麼快談論訂婚的事宜,程家究竟有沒有認真的把葉然放在眼裏。
沈母也是從新婦一步步走過來的,心裏不由升起幾分不安。
尋常人家尚且不能忍受男妻……程家這樣的大戶人家,又會怎麼對待葉然。
在座的所有人都是聰明人。
沈時幾乎只是一個瞬息,便明白了沈母的潛意思。
他搭在膝蓋上的手掌驟然一緊,心底的暴戾濃的幾乎壓抑不住,眸色深深,猶如即將溢出戾氣的凶獸。
……程家。
很好。
「我也去。」他道。
他當然也要去看看那位,沈父沈母口中,甚至願意為了葉然去死的小少爺。
願意為了葉然去死……
沈時沉沉的,不帶任何情緒的扯了扯唇。
他倒真想看看,是怎麼個死法。
作者有話要說:大沈:別光說,趕緊死
大沈開始了他的強取豪奪之路
下章就開始了——
程嘉銘不可能玩的過大沈的,尤其他本來就臟
但他很會偽裝感謝在2022-10-0421:24:40~2022-10-0522:18:4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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