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雪:生病
無星之夜,月亮也被雲層遮蓋,深夜的橫濱十分寂靜,街道上空無一人,人們關上了家裏的門窗,將濃郁的黑夜阻隔在屋外。
普通的居民都不會選擇在夜色降臨後走出家門,在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行走。
因為夜晚的橫濱十分危險,夜晚的橫濱屬於另一類行走在黑夜中的人的世界,與他們無關。
但今天,一位穿着米色大衣的男人卻出現在了這無人的街道。正準備拉上窗帘的人們從窗口往外看,看見那個男人時,心中總會想:這是外地來的倒霉蛋吧。
從外表上看,這個男人並不像是行走在夜色中的橫濱的那一撥人,他外表打理得乾淨整齊,溫和的氣質讓他即使面上並沒有掛着什麼表情,也是看起來十分好相處的。
他順着城市的街道往前走着,和東京的夜晚不同,橫濱的夜實在是太安靜了,就連銀座都看不見別的人影。順着記憶里熟悉的道路,他順着台階走下去,熟悉的朋友在吧枱邊鑿冰,小叉子扎在冰球上,修出了晶瑩剔透的漂亮冰球。
昏黃的燈光將室內照亮,帶來了溫馨和舒適感,讓人不知不覺間就已經放鬆了身心。
站在吧枱邊的褐發青年把冰球置入玻璃杯,圓滾滾的大冰球在古典杯里咕嚕咕嚕轉着,發出清脆好聽的聲音。
他早已注意到深夜造訪的朋友,眼角上挑的鳳眼隨着笑意微微眯起,青年語氣溫和:“好久不見,織田先生。和小望在東京的日子還過得愉快嗎?”
在青年將酒液倒入杯中之前,織田作之助坐在吧枱前,選擇了果汁。
“早上還有工作。”男人同樣溫和地笑着,“小望很喜歡米花町,我在那邊也收穫頗多。”
今夜的Lupin酒吧僅有他們兩人,店門外,掛着“Close”的牌子隨着夜風微微擺動。
……
一覺醒來,白倉望看着天花板發獃,直到現實的記憶慢慢蘇醒,他才逐漸從夢境裏的畫面中走出來。
昨天從白天到晚上都有不少事情,覺醒前世的記憶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天,過去的記憶和現在的經歷都已經很好地整合成了完整的記憶。他已經從混亂的夢中醒來,想起了自己是誰,現在在哪裏。
但或許是忙碌了一晚,精神疲憊,昨晚的夢裏很多畫面都是瑣碎不成片段的,讓白倉望這一覺睡得累得很,躺在床上也覺得身體很重,呼吸也沉沉的。棉被壓在身上,明明不重,但現在的他只感覺棉被像是一座大山壓在身上讓人喘不過氣。
啊……這個,難不成……
他艱難地抬起手,摸了摸額頭。
額頭滾燙的溫度被手背觸碰,他渾身一顫,才發覺身體冷得很,就算意識已經醒了,整個人也還是昏昏沉沉的,非常不舒服。
躺在柔軟溫暖的被褥上,白倉望還能夠感受到屋外冬季的冷風在不停地往裏灌。嗚嗚的風聲吹得窗戶都有些震動,從位於二樓的窗口往外看,屋外竟然是下起了紛紛白雪。
“昨晚居然沒關窗嗎……”
微長的白色髮絲凌亂地散落着,有幾縷伴着濡濕的汗珠貼在額頭。少年輕輕地喘息着,緋紅添在他面色蒼白的臉龐,難受得朦朧的金眸失神地望着窗外紛紛揚揚的大雪,好不容易轉動起來的大腦又有些停滯。
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日出了,為了身體健康着想,他匆匆忙忙上床休息,沒來得及看隱藏獎勵是什麼也沒注意到窗戶沒關。
床頭柜上,鬧鐘上的時間已經指到了早上九點,通宵消耗精力加上對着打開的窗吹了三四個小時的冷風,他不生病誰生病。
白倉望在思考中逐漸放棄了思考,開始努力地撐起身體從床上坐起來。棉被從床上滑落到地上,他低頭去看,彎了彎腰想要把被子撿回來。視線中的自己的手也快要看不清了,一旦意識到身體生病了,所有的毛病全都像回家了一樣在白倉望身上醒來,他猛然間感受到失重感,直到疼痛後知後覺地從後背傳來,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摔在地上了。
去關窗。
白倉望慢慢地深呼吸着,用手撐着地爬起來,一搖一晃地來到了窗邊。手指在窗戶的扣環上撥弄着,無論如何都解不開搭扣,讓他手上的力氣越來越虛弱了。
要關窗,然後去喝水,到醫療箱找葯。
要找葯,吃下去,然後好好睡一覺……
不能讓織田哥回來擔心……
要……
要幹什麼來着?
剛離開被窩的那會兒感受到寒冷,現在的他在冷風中,卻覺得渾身好像都是暖的,失去了對溫度的感知。
好睏,想睡覺。
身體不知不覺間放鬆了下來,意識也在暖洋洋的香甜夢中慢慢沉睡,他半邊身體都趴在窗口上,手無力地滑了下來,細碎的雪花落在他白皙的手指,即使融化成水珠從指尖滴落,身體的主人卻也一點動靜也沒有。
突如其來的大雪是降溫的證明。人們圍起了圍巾,穿上大衣和手套才願意出門,更多的人連門都不願意出,躲進了暖洋洋的被爐里一邊吃着橘子,一邊看着電視。
今天的電視回放了昨夜的一檔綜藝節目,人們早上起來打開手機,所有的社交平台上都在談論着這超級花血本的節目組都做了些什麼神操作,在直播中發生的事情在無數人的手機上傳播着,又在線下的社交時被談論,火爆極了。
安室透今天沒有什麼事情要做,前段時間總是給他任務的組織在這兩天安靜得很,問就是待命。雪太大了,今天波洛咖啡廳的材料耗盡,原本預定採購的車輛也不能按時抵達,店長乾脆讓大家關門回家休息。
離開咖啡廳,站在純白的大雪中央,這樣無所事事的感覺讓忙碌了很久的他一時間有些不適應,同時也少有的感受到了放假的輕鬆。
道路上沒多少人,大家腳步都很匆忙,都急着回家或者回到溫暖的室內,沒有一個人願意在外面多待,畢竟今天是周末。街邊的路燈在他才到路口時就從綠燈瞬間轉為了紅燈,他沒有急着過。下一個綠燈一會兒就到了,在他想着接下來去哪裏時,身後傳來了一個年輕的少年的聲音。
“先生,請等一下。”
在路口的轉角,一個身穿着冬季制服的少年叫住了他。
“請問你知道這個地址嗎?”
黑髮的少年沒什麼表情,語氣平淡,態度是彬彬有禮的。他穿着的制服是附近初中的,面對普通初中生的求助,安室透也剛好沒事,便說:“是哪裏?”
那少年說出了地址,安室透對周圍的信息都記得一清二楚,瞬間便想起來這是住在工藤家和阿笠博士家附近的——
白倉望所在的織田家。
他說:“我帶你去吧。”
剛好也去看看那附近有沒有什麼特殊的變化。
白雪覆蓋了樹枝、屋頂,道路上鋪滿了一片白,那是從昨夜就已經下起來的雪。他們慢慢地走着,安室透說:“還帶着書包,你是去找同學嗎?”
那少年點點頭:“嗯,來找一下同班同學。”
那少年不願意多說,安室透也沒有繼續問下去。他們往前走着,雙層的住宅很快出現在了視線中。他們來到門外,安室透看見織田家的二樓窗戶是打開的,白色發的少年趴在窗口,像是在小憩。
“在這種地方休息,也不怕感冒啊。”他感嘆着,“少年,你是小望的同學吧?他就在那裏,去找他吧。”
他伸手按響了門鈴,樓上的白倉望卻久久沒有反應。敏銳的觀察力讓安室透感到不對勁,但在他說什麼之前,身邊的黑髮少年也已經察覺到了異常,皺起了眉頭,揚聲呼喚:“白倉!”
倚靠在窗邊的白倉望還是沒有反應,在安室透的目光中,他撿起了地上的雪團成了掌心大的雪球,精準度極高地砸到了白倉望旁邊的窗檻。“啪”的響聲足以驚飛不遠處落在電線杆上的小麻雀,卻沒能驚醒沉睡的少年。
安室透內心咯噔一跳,身邊的少年也面色嚴肅。安室透迅速從口袋裏掏出了小工具插入門鎖的鎖頭,輕而易舉地破開了門鎖。少年沒去糾結他是怎麼非法入侵他人住宅的,而是跟着安室透一起快速地跑上了二樓,一把拉開白倉望的房間門。
白色發的少年面色緋紅,他安靜地伏在窗沿沉睡着,一動不動。純白的白雪淺淺的在他的發上落了一層,伸出窗外的手腕也有些凍得通紅。
黑髮少年不由分說地上前俯下了身,明明是同齡人,他抱起白倉望把人背在背後時卻輕鬆得很。才初三,但他已經身材高大得很。但白倉望無力的手實在是環不住他的脖頸,無法很好地固定在身後,他便把人打橫抱着,護在了懷裏。這一串動作讓他額前的長劉海又略微垂下了幾縷髮絲,懷裏的少年頭靠在他的懷裏輕輕呼吸着,溫度讓他有些不適應。
“我是他的班長,夏油傑。”
他站直了,纖長的細眸看向安室透,那雙紫瞳沉穩極了。
“我會送他去醫院,請您聯繫一下他的監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