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女孩:理子
雷門是淺草寺的入口,此刻的雷門門口並不是僅有白倉望一人,身後的斑馬線與紅綠燈在迎接着來往的行人。
他看着好友們前行的身影在仲見世商業街遠方的夜色中越來越小,商業街其實是一條通往正殿的鋪石參拜神道,長度約有三百米。從雷門往前,走過仲見世商業街,就可以抵達家入硝子將要停留的寶藏門。遠遠地,還能看見家入硝子在商業街盡頭的寶藏門停下、五條悟和夏油傑向著更遠處離開,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中原中也和夜蛾正道已經離開了位於中央的商業街,向著東西兩側離去。夏油傑、五條悟還要跟着家入硝子往前,去往正殿所在的方向再向著東西兩側分開。
以寶藏門為中心劃分淺草寺的佈局的話,白倉望所在的商業街和雷門在南邊,距離寶藏門不遠的北邊是供奉着觀音菩薩的正殿,西邊是五重塔以及供奉着淺草七福神的其他殿堂,如供奉着大黑天祈禱開運招福的影向堂。
淺草寺建築物主要分佈在西側,寺廟內的和尚們也會在這一側活動得較多。天內理子約見他們的目的尚不明確,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就是小出楓所說的那個少女,是像江之島盾子那樣期待看到混亂、想要牽扯普通人的類型,還是小出楓那樣作為魔法少女更願意看見人們平安的類型。因此,無論是有普通人們出現的殿堂區域還是花草樹木較多的景觀區域,白倉望都安排了同伴們前往關注。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夜晚的冬風寒意逐漸地顯得有些刺骨了。今夜無雲,一輪明月搞搞懸挂,照耀着在晚霞最後一縷橙光中的淺草寺。點綴着淺草寺的晚燈也已經亮起,桔黃色的燈光點綴着廟宇屋檐,亮着燈光的五重塔與遠方高高矗立的晴空塔一同為寒涼的夜晚添上了幾分暖意。
神道兩側的店鋪還亮着燈光,雖然寺廟的迎客時間只到晚上,但這時候的淺草寺並不是無人的。遙望商業街,還有不少遊客在店鋪里挑選着特產和紀念品。白倉望鎖定了一家糕點店。他家售賣的雷門米花餅是淺草寺的特產,今天白天和好友們一起在淺草寺里閑逛巡邏的時候,他聽五條悟提到過。
事情順利的話,回家之前,去買一份帶給織田作之助吧。
等待的時間在感官中流逝得緩慢,白倉望手裏拿着手機,六人的群聊內已經刷出了新的信息。
【已經到位~】
最新的信息是五條悟發出來的,隨着文字一起出現在界面內的是一張自拍。他將剪刀手放在臉頰旁,彎彎的眉眼藏在墨鏡下,潔白的牙齒隨着笑容露出,夜色也無法掩蓋他的存在感。
其餘人也全都到位了,白倉望在群里提醒:【有動靜之前在固定區域內走動,盡量避免被寺廟裏的其他人纏上交談。】
【我知道,先不要把普通人牽扯進來對吧?】夏油傑說,【也方便我們及時脫身。】
【唉~說今晚見我們就真的今晚過來見,仔細一想,我們還真是太聽話了。】五條悟發了一張慵懶地躺在地上的貓貓表情包,【反正那位天內理子妹妹肯定會先去找硝子的,畢竟和她約定了的是你,我們到時候直接到硝子那邊集中就好啦。】
【可能性很大,望就是因為這個才讓我來正殿附近。】家入硝子說,【望的地圖定位坐標還在淺草寺,她的話可能真的跟我們的任務有關。】
【集中注意力,時間快到了。】
夜蛾正道發出的話打斷了他們的閑聊,幾人暫時不再聊天,專心等待着。
白倉望確實是因為這個,才讓家入硝子抵達整個淺草寺的最中央。這樣一來,無論他們分佈在哪個方位,都能以同樣的距離快速抵達重要的正殿找到家入硝子。但也不僅僅是因為天內理子和家入硝子做的約定,才這麼安排的。
他還沒有
忘記在一切的背後,還有遮遮掩掩的QB的存在。
家入硝子是六人中唯一的女性,她符合QB的理論中的少女,也擁有它需求的強大的力量。結合之前的經歷來看,要是QB發現了家入硝子,大約也一定會再次出現在她的面前。
一切都在預想中,具體如何發展,還要等待現實來驗證。
時鐘繼續往前走着,7時52分,白倉望觀察着眼前的雷門和商業街。來往的人群已經少了很多,僅剩下少數遊客還在開放的區域散步。正殿已經關閉了,這時候來淺草寺的人也不會是來參拜的。像他這樣站在原地不動也不會引起他人的疑惑,只會把他當成在夜晚散心的學生。
“明天就要上班了……”
“那家店的點心你要買回家做宵夜嗎?”
“來拍照吧~”
“快到時間了,去新宿玩吧。”
擦肩而過的人們從雷門下走出,回到了寺廟外的燈光璀璨的不夜都市。交談聲在夜色下顯得更加清晰,聽着這些離去的人們隨風飄來的隻言片語,白倉望的視線停留在那幾人的背影中間。
有一位女孩逆着人群,向他走來了。她身着一條白色的毛呢連衣裙,頭上戴着一條白色的髮帶,黑色的麻花辮隨着夜風與她的步伐一起輕輕搖擺着,黑髮黑眸的女孩唇邊噙着笑意,在他不遠處停下。
“初次見面,謝謝你們如約而至。”她仰起頭,些許稚嫩的清脆嗓音語調優雅,“你們來到東京的目的,妾身已經知道了。”
白倉望已經認出她是誰了。時間已到,看來這位約了他們的女孩也是一個準時的人。
“天內理子?”
女孩聽着這個名字,卻輕輕搖了搖頭,反駁了:“不。妾身即是你們尋覓之人——天元。”
她抬起食指,輕輕點了點自己的臉頰。
“不管你信任與否,妾身的話都是真的。”
天元的名字出現在天內理子口中,白倉望卻沒有完全相信。他隔着兩人之間的距離低頭看着眼前的女孩,他的臉上沒有笑意,嚴肅的目光鎖定在她的黑眸中,久久沒有移開。
被他這樣注視着,天內理子唇邊的笑容慢慢僵硬了。
“……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白倉望說:“嗯……首先,你不是天元。”
一開口就是斬釘截鐵的反駁,天內理子的笑容有些綳不住了。她伸手指了指自己:“都說了妾身就是天元大人,不需要懷疑!我知道了,是因為沒有人跟着一起出來嗎?但是今晚就是妾身想自己找你們談一談啊——”
小女孩的優雅不復存在,白倉望看着她的反應,金眸也流露出些許無奈。他單手拿着手機,指尖快速敲下幾行文字發送到群里把天內理子出現在自己這邊的事情告知了同伴們,一邊發著消息,一邊說:“如果你是天元,在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能認出來了。”
因為系統會幫他判斷,就像判斷中原中也是橫濱的聯繫者那樣。
“哈?!這算什麼解釋,這到底是為什麼——”小女孩不理解極了,她氣鼓鼓地看着白倉望,“你要給我理由啊!”
白倉望笑了笑,收起了手機,走到天內理子的眼前向她伸出手。
“這裏太冷了,要不要跟我散散步?邊走邊聊吧。”
突然轉變的話題讓天內理子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但她沒有拒絕白倉望的邀請,她思考了兩秒,就把自己的手搭在了少年的手心。
兩人順着仲見世商業街的道路向前走着,路邊的店鋪有一些已經關上了店門,也還有亮着燈的。走在白倉望的身邊,天內理子的目光不知不覺間看向了店鋪中懸挂的面具。夜色剛深,店主還在收銀台內坐着,白倉望牽着天內理子的手走進這家售賣紀念品的店鋪。
不同顏色的淺草雷門小燈籠被掛在店門最外側的貨架上,排成了一排的小燈籠被店主點亮了放在燈籠內的小電燈泡,燈光從燈罩內照亮燈籠,讓美麗的色彩點綴在琳琅滿目的商品上。
天內理子疑惑地看着白倉望。
“不是要邊散步邊談事情嗎?”
“是啊。但你似乎很喜歡,既然店還開着,進店看看也沒什麼。”
天內理子小聲地說:“妾身才不是來逛街的呢……”
“那就當做陪我逛逛吧。”白倉望說著,“我沒怎麼來過這裏,既然是邊走邊聊,走到感興趣的地方也很正常。”
“……既然你這麼說了。”
雖然這麼說著,她還是被各式各樣的商品吸引了目光。小女孩的黑瞳中倒映着燈籠的光芒,面具、鑰匙扣、小扇子……一樣樣商品從她的眼中掠過,她突然感受到了耳邊氣流的變動。就在躲開之前,她已經回頭看到了那是白倉望在向她伸手。
他拿着一個掛着迷你的雷門紅燈籠的鑰匙扣,遞到了天內理子眼前。在他身後,老闆正笑着向她揮手。
“拿着吧,”白倉望說,“送你的,初次見面的見面禮。”
“誒……?”
懵懂地拿着被白倉望塞到手心的燈籠鑰匙扣,天內理子茫然地跟在白倉望身後走出了商店。她走在少年的身後,比她個頭高不少的少年背對着她走在前面,被風吹起的黑色風衣的衣角輕輕地拂過她的手臂,讓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抓住了它。
“停一停!”
天內理子大聲地叫住了白倉望。
“怎麼了?”白倉望回頭看她,“有想去的商店嗎?”
“不是這個問題!”天內理子捏了捏拳頭,女孩面色漲得通紅,“你是不是把我當成小孩子了?都說了我、妾身是——”
她激動得連“妾身”的稱呼都沒有用上,意識到的瞬間,才將它補上。看着天內理子,白倉望沉默了數秒。
“你會成為他,所以你才說自己是天元,是嗎?”白倉望安靜地聽完天內理子的話,才說,“但你現在還沒有成為他。你來找我們,想談論的是什麼事情呢?”
他的視線在女孩身上,視野中,早已在見面的第一時間就已經打開的遊戲界面上顯示着的正是鎖定了天內理子個人信息的信息欄。雖然只能看到代表了生命值的血條,但從那和大多數普通人一致的血量來看,天內理子不像是傳說中活了很久還能以一己之力支撐全國結界的天元大人。
這僅僅是他個人的判斷,更進一步讓他確定判斷的,是系統在檢測后回復他的回答。
【眼前這位名為天內理子的女孩,是天元嗎?】
【否。】
【她是東京的聯繫者嗎?】
【否。】
見到天內理子時,白倉望就已經呼喚了系統,讓地球意識給出明確的回答。
天內理子不是天元,她只是一位有着咒力的女孩子。白倉望是故意暫時先不談事情,帶着天內理子逛街的。在帶着女孩逛街時,他也在不動聲色地觀察着這十來歲的女孩。
對外界感到好奇、對事物抱有新鮮感,天內理子看起來一點也不穩重,甚至像是第一次來到淺草寺的遊客。在提起“妾身”“天元”的自稱時,她的語氣認同感很強烈。但從女孩的言語表達以及各種反應可以看出,她並沒有複雜的心機。
除非這是一個優秀的演員,不然,白倉望認為她的種種表現非常符合她的年紀——一個小學高年級的女孩。
短暫的觀察結束,白倉望在距離寶藏門還有一些距離時停下,在這裏和天內理子展開了談話。遠處,天內理子背對着的夜色中,有一頭白毛剛剛躲進路邊的灌木之中。
他剛才發出
的信息不僅僅是提醒天內理子的到來,也是在召集好友們趕快過來。
女孩很單純,這種情況下,僅有他一個人更能讓女孩放鬆警惕,也更方便套話。藏在風衣口袋裏的手指撥打了群內的群聊通話鍵,白倉望關掉了自己這一邊的語音,只讓另一頭的群成員們聽到他這裏的聲音。
“我們來到東京的目的,是什麼呢?”他接着剛才的那句追問着,“我認為你不是天元,但我相信,你和天元有關係。”
聽到這句話,天內理子的臉色才稍微緩和。她看着白倉望,語氣認真:“好吧,你果然知道不少東西。現在的妾身確實還不是天元大人,但是我要做的事情和天元大人想做的事情是一樣的。就這麼說吧,我非常明白一點——你們是為了拯救這個世界、這個時空而來的。”
她手裏握着剛剛收到的鑰匙扣,小燈籠在她稚嫩的手心內被保護得很好。
“是天元大人讓我來找你們的,這件事情咒術界的人都不知道——天元大人已經陷入危機中了,他在最後聯繫了我,可惜我找到現場時,他已經……現在,我的家人正守在現場。”
這是新的信息,沒想到天內理子確實知道天元的情報。白倉望追問:“那位天元大人現在怎麼了?”
一邊說著,他一邊從背包中取出了地圖。
東京意識寄來的地圖被他打開,他說:“這是東……是天元給我的地圖,是他提示我到淺草寺來,也許是為了來找你的。”
“我知道的。”天內理子點點頭,她手指伸入連衣裙的口袋,也抽出了一張地圖,“因為我也收到了地圖,天元大人在地圖上告訴我要在今晚八時,在淺草寺等你們。”
不知不覺間,月光逐漸變淡了。不知從何而來的陰雲逐漸密佈天空,剛剛還晴朗的月色,又變得陰鬱了起來。一場雨快要下下來了,原來這變得寒冷的冬風,就是冷空氣與**將要一起襲來的訊號。
“也就是說,天元和你保持着溝通聯繫?”白倉望在天內理子的話中分析着,迅速捕捉到了疑點,“他知道我的存在,知道我和同伴們的存在,這點我能理解。但是,你在見到硝子的時候就認出她也是你要尋找的目標了。這說明你對我們也有一定的了解。”
天內理子說:“就是這樣。天元大人的身體被奇怪的黑泥吞掉了,現在和我聯繫的只是殘留在現場的他的意識。那個時候,天元大人說了——我要找【天使幫助他解除束縛,讓他重新回到人間。”
白倉望眼底暗色漸濃。
“【天使】……?”
如果是天元,那位東京的聯繫者,以代號形式稱呼他的話,應該是像當初的中原中也一樣稱呼他為【望】。這才是他與地球意識聯繫時的名字,角色賬號的ID。
天元要找的人,可能不是他。
“對啊,你不就是天使嗎。”天內理子語氣自然,大方地把手裏的地圖展開了,那上面除了淺草寺的地圖之外,還顯示着其他的信息。
白倉望定睛一看,那居然是一張他們六人在薨星宮裏的照片,那裏的他還使用着自己的光明祭司角色卡,白色的羽翼展開着,難怪天內理子會毫不猶豫地將他認定為“天使”。
這樣一來,天元要找的人,又很有可能就是他了。
難道說,在薨星宮時天元其實是和東京意識一起清醒着的,在東京意識給他發來郵件的同時,天元也在聯繫天內理子?
天元被黑泥吞掉了身體,只剩下意識,難怪他會和東京的意識體一起……這樣一來,就需要跟着天內理子去到現場親眼看一看情況了。這件事情天元連咒術界的其他人也沒有告知,是不相信其他咒術師嗎?
這麼說來,今天中午的天內理子能被詛咒師跟着……如果不是天元和天內理子故意讓他們
跟上的,那麼咒術界確實不太值得相信。
白倉望有些好奇,問她:“你被詛咒師圍着,這件事情你知道嗎?”
黑色麻花辮的女孩一愣:“……詛咒師?什麼時候……”
“就在你和硝子,今天在秋葉原的咖啡店見面的時候。”
天內理子大驚失色:“什麼?!那裏居然有詛咒師?這個我真的不知道!”
白倉望:“……沒事,我的好友們後來跟着你,那些詛咒師應該都沒有再騷擾你了。”
天內理子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她用手按着胸口,說:“我真的被嚇到了,你不說我真的不知道……難道是那些人知道了什麼信息……?”
白倉望試探着說:“星漿體?”
天內理子點點頭:“對,沒想到你知道這個啊——就是因為我是星漿體,詛咒師才會盯上我吧。天元大人需要我,不過現在談這個也沒有意義。”
天內理子沒有再談星漿體的話題,但白倉望已經猜測到了星漿體與天內理子成為天元的過程肯定有關係。天內理子還在眼前,也還沒有成為天元,這件事情暫且不急,現在有同樣讓他在意的事情。
白倉望看着天內理子,突然問道:“你見過一隻小小的,長得像貓又像兔子的白色小動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