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天台：咒靈操使

【1：00】

雪后的天台十分靜謐，殘雪還未消融，厚厚一層覆蓋了地面，一切都是潔白的。

但夏油傑還是一眼就看見了身穿着病服躺倒在雪中的，幾乎和這一片潔白融為一體的白髮的少年。

“喂！”他連忙快步地跑到白倉望身邊，用手推着他的肩膀，“醒醒，別躺在這裏。”

他甚至有些慌亂地用手指去感受鼻息，俯身聽着心跳，在確認那胸腔里的心臟還在平緩跳動后，他才稍微放了一下心。

天台什麼也沒有，剛才看見的咒靈竟然全都消失了，就像是他的一個短暫的錯覺。之前的雪很大，即使雪停了也不會有人到天台上來，因此當醫院裏所有人都在指揮下緊急疏散后，天台這個地方還有人的事情居然誰也不知道。

【00：30】

他有力的手臂穿過少年背後，用力一抬就把虛弱單薄的少年抱了起來。眉頭蹙着，白倉望終於慢慢地睜開了眼睛。他金色的瞳還潤着朦朧的水光，一臉茫然。

“我……居然睡著了么……”

“你也太不小心了，為什麼能在這裏睡着啊。”

“……抱歉，我太累了。”

被夏油傑抱着，白倉望看見了視線里自己已經恢復了本體，身上還穿着病房，頓時察覺到了——角色卡，似乎會在他失去意識后取消登錄。

就像是以前在遊戲時，一但軀體出現緊急情況陷入昏迷狀態，遊戲中的玩家的意識都會被斷開連接回到現實世界，這也是一種保護的機制。

這時，視野里鮮紅的倒計時徹底把白倉望喚醒了。

【00：15】

只存在五分鐘的盾結界早就已經消失，即將迎來第三波咒靈的他們現在周圍沒有任何防護，除非讓他現場當著夏油傑的面切換角色卡！

他伸出手拉住了夏油傑的袖口，說：“快走！”

夏油傑有些意外：“怎麼了？”

這時的夏油傑才剛剛走到天台門口，門板已經因為彈力回彈自動關上了，他才握上了門把手，猛然間便覺得背後發寒——那是神經高度警覺，叫囂着提醒他危機來臨。

這時候懷裏的白倉望已經掙扎着從夏油傑的懷抱里跳了下來，手臂一攔，把人擋在了自己身後。周圍狂風大作，吹起了他病服的衣擺，白色的髮絲下，金眸寒芒直視着已經從樓下搖曳着尾巴衝天而上，越過防護網盤旋在上空的咒靈。

【00:00】

它有着巨大的身軀，周身遍佈着強勁堅硬的鱗片。它仰起頭，一聲龍嘯響徹天際。有黑色的如幕布般的罩子在這一刻從天際降下，將整個醫院都籠罩在中央。

渾身帶着幻彩炫光的龍盤旋着，明明是美麗的幻想生物，它出現時，卻只給大地帶來可怖和威嚴。

【首領已來襲！】

夏油傑先是一愣，然後，是佔據心神的狂喜，他心臟劇烈跳動着，無法抑制的欣喜讓他眼中只看得見擋在自己身前的白倉望，詢問脫口而出：“你看得見！？”

“你說咒靈？這東西丑到有眼睛都看得見吧。”白倉望仍然伸着手，把夏油傑護在身後，“別說這個了，快點開門，你先下去！”

“不，我不走。”

夏油傑快速冷靜下來，聰明的他當然知道現在這是什麼情況，他和白倉望兩人在天台上遇見了咒靈……這應該是級別相當高的咒靈，夏油傑從來沒有在米花町見過它，這樣強的咒靈只要見過他就不會忘。

盤旋於天空的龍已經找到了它的目標，極凶的龍張開尖牙，附身向著天台上的兩人衝下來。

身後有毫無自保之力的普通人，這時候讓夏油傑留下來也無濟於事，夏油傑離開反而能讓他放開手腳。明知咒靈只會攻擊自己，白倉望沒管身後堅持說不走的夏油傑，而是轉身跑向了天台的另一頭，邊跑不忘記對着身後的人喊道：“聽話夏油，快點下去！”

面對緊急情況，他拿出了全身最大的力氣，就連夏油傑連忙伸出的手都沒能抓到他哪怕一片衣角。

此時，原本向著他們的方向衝來的龍在空中稍稍停滯，卻是向著白倉望的方向跟去。

“白倉！”

眼看着張開鋒利牙齒的龍頭就要一口向著奔跑的白倉望背後咬下去，咒力翻湧，一隻咒靈擋在了龍前進的路上。

而夏油傑趁着這個時間邁開長腿，他的身體素質很好，很快就追上了白倉望，白倉望沒想到他居然這麼大膽，看見咒靈還敢衝上來，一時間沒注意被雪掩蓋的石塊，身體失重時，他的身體反應在虛弱下也沒以前靈敏了，根本沒辦法迅速調整好姿勢。

眼看就要倒在地上時，夏油傑伸手拉住了他。兩人倒在雪地里，夏油傑用手臂護住了白倉望，仗着健康又強壯，他按着對方的肩膀，把還在病弱狀態的白倉望徹底壓制，沒讓他再爬起來。

夏油傑撐在白髮少年的身上，整齊紮好的丸子頭微微有些鬆散，唇角揚起的卻是有些肆意暢快的笑容。

“好了，病人乖乖休息，這裏就交給我吧。”

面對着危機，他卻心情暢快極了。

“之後再一起好好聊聊，一起做更多有趣的事情吧。”

是啊，在這個世界裏，他找到了最親近的同類。

此時不戰，何時才戰？

黑髮的少年從雪地中站起來，他直面着身軀巨大的龍，咒靈在一隻又一隻咒靈的阻擋下遲遲不能逼近，它很強，堅硬的身軀甚至撞破地面的雪花，撞碎了厚厚的一層地面，混凝土和鋼筋如同被扒掉血肉的骨頭那樣露在空氣中，又被翻滾的龍的身軀碾碎。奇怪的是，無論咒靈怎樣擊打着周圍，夏油傑也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似乎任何攻擊都會與他擦身而過。

這是一隻很強的咒靈。

但他夏油傑，也很強。

他再次看向那被阻擋的龍時，周身的氣質都隨着他鋒利的目光變得不再溫和，此時的他不像是那處處好相處的少許淡漠的少年，而像是行走在鋼絲繩索上的極限挑戰者，黑夜中最為鋒利的一把刀。

“——【咒靈操術】。”

龍吟震天，被壓縮的咒靈能量聚集到了一個中心，咒靈掀起的咒力令周圍狂風大作，夏油傑擋在沉默站起身的白倉望身前，將咒靈能量聚集而成的核捏在掌心。

白倉望：“……？”

等等，發生了什麼？

這不是他初中三年的普通同學夏油傑嗎！？

一場危機無聲地消散，白倉望耳邊響起系統提示的聲音。

【恭喜公會“蒼星”完成公會任務：清除咒靈·領地大掃除！】

【您的貢獻值已進行結算！】

白倉望沒理系統的提示。

他看着手裏捏着黑色球球的夏油傑，而夏油傑手一揮，那些莫名出現卻不存在在擊殺範圍里的咒靈一起從眼前消失，這個天台又剩下了他們兩人。

“你……”

白倉望恍恍惚惚。

剛才他是卡了BUG嗎？咒靈只攻擊他，對夏油傑不造成傷害，所以剛才的夏油傑無敵？

所以為什麼夏油傑能把咒靈變成寶可夢球球？

眼前的白髮少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金眸沉沉地看着他，讓夏油傑沒由來的有些緊張。

“你也能看到咒靈。”夏油傑搶先說，“我也可以，我們是同類。”

首先，這個世界存在超能力者嗎？

夏油傑是超能力者嗎？

原來這些咒靈是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有的嗎？

白倉望再次深刻地覺得，是這個世界不一樣，又或者說，他看到的一直都是世界正常的一面，直到現在這些超現實的存在才走進自己的眼裏。

再解釋起來也太麻煩了，白倉望說：“謝謝你，又救了我一命。”

“所以……”夏油傑難得有些吞吞吐吐的，“所以，以後……”

我們可以一起……

他的話沒有說完。

天台的門被推開，腳步匆忙的黑色西裝的人們走進天台，三三兩兩分散查看着現場。最後走來的老年男人面上布着皺紋，腳步卻十分有力。

“咒靈操使，確實令人欣喜，看來咒術界又要迎來好苗子了。”

那老人走到了夏油傑身前，在少年警戒的目光中，向他伸出手。

“無論是誰，在遭遇生命危險時都能看見咒靈的。少年，你有強大的力量，可以去保護這些普通人……但是，你應該前往的地方，不是這個普通的世界。”

夏油傑沒有握住他伸來的手。

老人笑了笑，沒在意，而是讓屬下走到了白倉望身邊，向他出示了身份，在屬下鄭重提醒白倉望今天的事情不能對外說出去時，他向前湊到了夏油傑的耳邊耳語——

比起有着咒力的你，旁邊那個還穿着病服的少年不過是個沒有咒力的普通人罷了。

一直不前進的你無法變強。

想保護重要的友人嗎？

夏油傑瞳孔一縮，他回頭，看向身後的白倉望。

“……我……”

老人沒有逼迫他，將一張有着咒術界總監會聯繫方式的名片放在他的制服口袋，帶着他帶來的那一群人，又離開了天台。

這是一張通往未知世界的名片，夏油傑隔着褲口袋，感覺它燙手得厲害。

白倉望走到他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夏油，充分了解才可以做決定，就算你是超能力者……也要先防詐騙吧。”

夏油傑：“……”

他嘴角抽了抽。

“我看起來很好騙？”

他沒有去糾結老人說的話，或許老人說的是真的，但是……

夏油傑腦海中回想起了才到天台時，察覺到危險就下意識第一時間掙脫了懷抱，擋在他身前的白倉望。

這是他第一次有這樣的經歷。

他貧瘠多年的心靈感受到了友情的澆灌，溫暖而舒暢。

如果白倉望只是一個普通人，那他就用盡全力去變得更強，讓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咒靈都傷害不到他的友人。

不管前方會遭遇什麼，他都已經下定了決心。

這是他即將前行的路。

……

織田作之助趕來時，白倉望已經跟着醫院被疏散走的人們一起在休息室喝熱水了。夏油傑抱着手臂站在他旁邊，在織田作之助進來時才從深思中回神，和織田作之助有禮貌地點頭，做了自我介紹。

他有聽說白倉望是被收養的孩子，他的監護人是目前很有名氣的作家織田作之助，但在現實里第一次見到這個監護人，今天還是第一次。

男人有着溫和的氣質，酒紅色的發梢有些凌亂，看來是匆匆忙忙跑來被風吹亂的，他身上的衣服穿得匆忙，衣領微微翻起來都沒有注意到，看來是很關心白倉望的一位監護人。

看到織田作之助不像是什麼壞人，夏油傑也有些放心了。他和白倉望道別，提着書包慢慢地走在回家路上。

天際的夕陽逐漸落下，米花町又迎來了黃昏。在這晨昏交接之際，夏油傑站在家門外，久久地望着自家住宅。

他沒有進去，而是就這麼站在樹蔭下，拿出手機，撥打了電話。

“高專？我會去的。”

冬日的殘雪已經消融，明天或許會是適合出行的好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