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瘋犬的歸屬
小楚的個子很小,就小臉蛋上有那麼兩分肉,就這麼嚴肅認真地看着唐梨,向著她伸出手。
“我看好多人都在牽手,”小楚認認真真地問,“姐姐,我們也可以牽手嗎?”
怎麼會忽然想要牽手?
唐梨愣了愣,她這人沒臉沒皮,平時最擅長的事情就是翻來覆去逗老婆,坑老婆,不亦樂乎。
楚遲思倒也好脾氣,由着她瞎作弄。
可是,面對這個17歲,嫩得能掐出水的小青蔥老婆,唐梨是實在不忍心。
她逗老婆,也是有一套原則在裏面的!
所以面對小楚的“提議”,唐梨狠下心來,搖了搖頭:“不——”
下半截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小楚一副如遭雷擊的表情,眼睛微微睜大,看上去分為委屈:“不可以嗎?”
唐梨:“…………”
她感覺自己真要完蛋了。
“不……是不可以。”剛到嘴邊的話繞了一圈,徹底變了個模樣,完全顛覆了原本的意思。
唐梨心中嘆口氣,感覺自己被吃定了。
她伸出手去,剛想握住那一隻小傢伙的手,結果小楚動作居然比她還要更快。
唐梨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一雙小手給緊緊握住,小楚蹭到她到肩膀旁,墨發微有點雜亂,仰頭衝著唐梨笑。
“姐姐。”
小楚糯糯地說,“你手好暖啊。”
唐梨心一顫,真是被她弄得完全沒辦法,啞了半天才開口:“是嗎?”
小楚使勁點點頭,說:“這叫熱量的傳遞,從高溫物體向低溫物體流動。”
唐梨:“……”
啊,聽起來真熟悉呢。
小楚拿過很多東西,螺絲刀、錐子、氣焊槍等等,但是她卻沒怎麼和別人握過手。
她就和握燒杯似的,用雙手將唐梨給攏住。動作生疏又彆扭,是一個在別人看來稍微有點古怪的姿勢。
柔軟的手心貼合著她,軟軟地滑落一點,像是在太陽下融化的牛奶凍,觸感細膩柔滑,含着一絲若有若無的涼意。
唐梨被她鬆鬆攏着,心裏有點癢。
她稍微掙了一下,很輕鬆地掙開了小楚的雙手,指尖滑過小楚手心,蹭了蹭那柔軟肌膚,還偷偷撓了幾下。
小楚呆了,沒明白這是什麼。
指尖在手心細細地滑,尋到小楚的指縫,而後嚴絲合縫地將她扣住,扣緊。
小楚又愣了愣,說:“你昨天也這麼做過,一定要十指交叉,才叫牽手嗎?”
唐梨向她微傾下身來,長發似簾般垂落,垂在小楚的肩膀上:“遲思,並不是這樣。”
“只有和我才可以這麼牽,”唐梨繼續矇騙小姑娘,“因為我要幫助你逃過追殺,所以要牽得穩一點,這樣行動更加敏捷迅速。”
小楚懵懵懂懂的點頭。
“但如果換成別人,就不可以讓他們這樣牽你,”唐梨諄諄善誘,“知道了嗎?”
小楚很認真地回復:“好的,我了解了。”
小楚同學非常好騙,且學東西很快,迅速上手,讓唐梨十分之滿意。
兩人就這麼手牽手逛了一會,唐梨對藝術品毫無興趣,但是對被自己牽着手裏的人很感興趣。
她稍偏過些頭,用餘光去打量小楚,只見那小傢伙雖然牽着自己,目光卻在盯着其他人。
唐梨順着望過去,也看到了那對遊客。
粉色和淡藍色的配套服裝,大概率是一對情侶,走路歪歪扭扭黏在一起,完全沒有注意周圍的風險,而且越靠越近,眼看就要親上了。
小楚眼睛睜圓了,一眨不眨地在看。
唐梨:“……”她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乖乖在身後跟了一天的小楚,會忽然想要牽手了。
小楚正看得入迷,手忽地被人拉了拉,她茫然地轉過頭去,望見唐梨盈盈的笑臉:“遲思。”
小楚說:“有事嗎?”
唐梨將小楚拉過來些許,稍微彎下腰來,她遮住了光線,佔據了視線,不着痕迹地將人困在自己懷裏。
淺色的睫含着笑意,靠得好近好近,有一種要柔柔擦過面頰的錯覺,就連呼吸也打着小捲兒。
唐梨輕靠在她面側,任由長發勾住小楚脖頸,引導她看向另外一個方向
“你看,那幅畫作還挺有趣的,”唐梨口是心非,拚命給自己圓場,“是…油畫對吧?”
那是一副熟悉又陌生的作品,《西西弗斯》,在第二個循環中被唐梨給拍賣了出去,沒想到會在藝術館重新見到。
果然“資源”都是重複利用的嗎。
小楚打量了那幅畫兩眼,忽地興奮起來,瞬間便將身後那一對親得你儂我儂的情侶給忘到了九霄雲外。
“這不是西西弗斯嗎?”小楚很興奮,“終於有一幅我可以看得懂的畫了,他在推石頭對不對?”唐梨揉揉她長發:“嗯,真厲害。”
小楚一下便掙脫了她的手,背着個黑色背包,長發在身後一晃一晃地,跑到畫前面仔細觀看。
唐梨握了握指節,手心裏似乎還殘餘着一絲她身上的淡香,分明是沁涼的,卻又滾燙無比。
她踱步走過去,站在小楚身後。
小楚看得認真仔細,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眉睫忽地彎下,頰邊陷下去一個小小的酒窩。
盛滿了甜甜的,澄澈的蜜糖。
“想什麼呢?”唐梨也跟着蹲下身子,攏着修長的指節,笑着問,“想到了一句俏皮話?”
小楚猛地轉過頭,眨了眨眼睛,肉眼可見的震驚:“你怎麼知道?”
唐梨但笑不語,說:“說說看?”
還不是因為老婆冷冷淡淡不搭理自己,導致唐梨記她那一句“俏皮話”記了整整兩個循環,牽腸掛肚已久,現在終於讓她逮着詢問的機會了。
於是,小楚滔滔不絕地開始了:
“你想,西西弗斯每次將石頭推上去,再將其從山上再滾下來的時候,石頭就會因為高低差和重力,產生巨大的重力勢能和動能,從而進行發電!”
唐梨:“……”
她就知道會變成這副樣子。
小楚興緻勃勃地說:“因為西西弗斯是永遠活着的,所以他就得永遠推石頭,那這不就是一個永動機的概念嗎!”
唐梨:“…………”
在希臘神話這種背景下面講究物理,這娃的腦迴路確實很清奇。
“不過,他每次推石頭上山可能都要很久,可能產生不了足夠整個奧林匹亞山的電力,萬一斷電了怎麼辦?”
唐梨聳了聳肩,接過話來:“神話里,不還是有個能用雷電的么。揮揮手就劈下一堆閃電,足夠整座山用了吧?”
小楚恍然大悟:“對!叫宙斯的那個!”
她一臉崇拜地看向唐梨,指尖拽了拽袖口,聲音清清脆脆的:“你真聰明,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唐梨還謙虛上了:“哪裏哪裏,沒有沒有。”
。
鑒於藝術館兩人都越逛越困,唐梨抓住個時機,拉着小楚去隔壁奶茶店買奶茶去了。
小楚不會點,研究菜單研究半天之後放棄,戳戳唐梨肩膀把菜單給塞到了她懷裏。
唐梨投喂的動作熟稔無比,給小楚點了一杯鴛鴦奶茶,然後順手點了一碟小布丁。
剛剛蒸熱,還冒着熱氣的布丁被擺在盤子裏,淋上了一點焦糖,看起來晶瑩剔透。
小楚的眼睛刷得亮了起來。
她用小勺子在布丁上畫了幾道線,十分均勻地將其分成是十二等分,然後一塊一塊地吃着。
小楚眉眼笑得彎彎的,長睫柔柔垂落,她滿眼只有那一塊小布丁,末了還要把小勺子舔乾淨,一點焦糖都不肯放管。
這小傢伙平時喋喋不休的,滿腦子都是各種各樣奇怪的研究實驗,難得見她這麼安靜。
唐梨竟然一時有點不習慣。
她疊着腿坐在對面,慢悠悠喝着冰水,雖說時刻警惕地掃視着周圍人群,但目光也時不時落到面前的小楚身上。
連唐梨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此時此刻的表情有多溫柔。
不管是面對着進入循環之前的楚遲思,進入循環之後的楚遲思,還是面前這個一無所知的小傢伙——
她眼神都是一樣的,沒有變過。
那是藏不住,掩不住,會像蝴蝶般撲閃從眼底飛出,滿心滿懷的專註與喜悅。
小楚吃得高興,動作也很快,三下五除二吞掉了一整塊小布丁,然後可憐巴巴地看向唐梨。
她央求說:“姐姐,我——”
唐梨微笑:“不可以,一塊就夠了。”
小楚委屈巴巴地坐回去了,不過還好她有杯鴛鴦奶茶可以喝,齒貝咬着吸管,壓成薄薄一小道口子。
唐梨正思考着接下來帶她去哪裏,只聽咖啡館門口傳來“叮鈴”一聲輕響,有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邊岄姐,你想要喝什麼?”
唐梨霎時繃緊了神經,握着水杯的手微微攥緊,她保持着原本的姿勢,用餘光向後問去。
那是派派的聲音,她拽着奚邊岄,兩人一起站在櫃枱點着奶茶,恰好擋住了出口。
唐梨眉眼微斂,神色凝重。
這下有點麻煩了。
。
在現實之中,派派和奚邊岄兩人是楚遲思多年的助手,而在這層紋鏡之中,兩人卻分別變成了公司職員,與研發B區的總監。
用派派自己的話來說:“為了測試程序的流暢度,需要創立幾個有特殊功能的NPC。於是,我們就一人弄了一個放進去測試。”唐梨:“這是什麼意思?”
派派解釋道:“就是類似於虛擬賬號,或者是虛擬化身(Avatar)一樣的存在。”
說著,派派拍了拍身旁的奚邊岄,聲音輕快:“比方說,在鏡子世界中,遲思姐是研發A區的總監,而邊岄姐就是B區的總監哦!”
奚邊岄靦腆地笑笑:“沒有那麼厲害。”
獲取這些信息,應該能夠在鏡中世界幫助自己。唐梨思索片刻,轉頭看向派派,問:“那你呢?”
派派很是驕傲,拍拍胸膛:“而我的設定呢,就要更加複雜了,三言兩語說不完的。”
“我是一名大隱隱於市,精通Java,Python,c++,R,SQL等多種語言的天才程式設計師!給我半小時就能把南盟政部黑個底朝天的那種!”
派派激昂頓挫,很是興奮地說:
“然而,我因為派派家族沒落,不得已才來到遲思姐的公司打工。雖然表面上只是個小蝦米,但內心其實一直堅持着家族復興的願景!”
唐梨:“……”
奚邊岄:“…………”
“只可惜,”派派嘆了口氣,“遲思姐說這個人設太複雜了,運算量太大,就給我隨隨便便安排了一個小程式設計師的身份。”
唐梨無情吐槽:“遲思幹得好。”
換句話來說,這個在現實中並不存在的Mirare-In公司,其實是楚遲思所創立的調試菜單(DebugMenu),專門用來修復世界中的錯誤與漏洞。
仔細想想也對,Mirare-In市值高得離譜,公司賬號大把的錢,幾乎沒有一點負面名聲,還有各種各樣的研發實驗室,和一大堆的NPC職員。
這麼多的“資源”與“權限”,用來調試系統中的bugs剛剛好。
然而,很神奇的是,無論是系統還是銀,似乎都沒有完全了解到Mirare-In的重要性。
而自從第一次循環開始,整個Mirare-In公司便都牢牢地被抓在楚遲思手上,不露聲色地將所有權限,以及保護機制藏得都很深。
。
小楚還在小口喝着奶茶,唐梨則將目光鎖死在兩人身上,內心有點忐忑不安。
希望那兩人買完奶茶便趕緊走吧,千萬別過來。唐梨在心中默念着。
兩名助手發現自己了倒也不要緊,她還能三言兩語糊弄過去。
若是讓她們發現小楚的存在,然後轉頭通知楚遲思——那樣可大事不妙了。
幸好兩名小助手只是來買奶茶的,她們說說笑笑,拎着兩杯奶茶便離開的店鋪,沒有要上二樓坐坐的意思。
真是好險。
唐梨長長呼了一口氣。
她剛收回視線,結果措不及防,有和另一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撞了個正着。
小楚不知什麼時候抬起了頭,正獃獃地看着唐梨,剛吃過布丁的唇畔潤潤的,可臉上那個軟乎乎的笑容卻消失了。
握着奶茶杯的手有一點點緊,將塑料都弄得有些皺了,小楚像是被唐梨的視線燙着了,迅速地低下了頭。
低得很深、很深。
要將自己埋起來似的。
小傢伙這是怎麼了?唐梨有些疑惑不解,開口問道:“遲思,怎麼了?”
小楚垂着頭,耷落的黑髮掩住了神情,她咬着一絲唇,聲音悶悶地傳來:“沒…沒事。”
這聲音都委屈、鬱悶壞了。
還硬說自己沒事。
是啊,她從來就是這個性子,哪怕用刀將腺體劃出一道縱深傷口,哪怕血淌了滿身,也只會冰冷地說一句:“我沒事。”
唐梨起身坐到小楚身旁,半倚在沙發上,偏了偏頭看向她:“遲思?”
小楚捏着奶茶:“怎麼了?”
“怎麼不開心了?”唐梨挨近些許,撩起了小傢伙的一縷黑髮,繞着指節纏了幾圈。
那黑髮被捻在手指間,柔軟而又乖順,染着她身上那清冽淡香,絲絲縷縷的甜。
氣息香甜,人就不怎麼“甜”了。
小楚默默鼓着臉,一聲不吭,拿定了主意不準備搭理唐梨一樣,連頭都偏了過去。
這是在生什麼悶氣嗎?
唐梨有點發愁,一般要是楚遲思生氣了,幾個吻就能讓她迷迷糊糊,還能哄着騙着來幾次額外活動,然後就什麼都好了。
但眼前這個是17歲的老婆啊!唐梨的臉皮再怎麼厚如城牆,該有的底線,該有的分寸,還是不能夠跨越的。
“遲思,遲思?”唐梨試探着又喊了幾句,揪了揪手裏那縷長發,“你怎麼不理我了?”
小楚這才轉過頭來。
小傢伙眼眶有點紅,緊緊摟着那個黑色背包,使勁搖了搖頭,將黑髮搖得都亂了:“我沒事。”
小楚仰起頭來,漆黑眼睛依舊水汪汪的,只是下眼眶有點紅,只有那麼一點,微不可見。
她小聲說:“姐姐,我們走吧?”
那聲音太小了,太軟了,央求人似的,唐梨怎麼可能不答應她。唐梨也確實想離開這裏了,畢竟奶茶店距離Mirare-In確實有點近,無論是撞上奚邊岄和派派,還是撞上楚遲思本人,都是有可能的。
她站起身子來,小楚也跟着站起來。
小楚把背包換在了身前,細白指節壓着黑色布料,一絲一毫的動作都清晰可見。
唐梨伸出手:“我幫你拿包吧?”
小楚卻使勁搖搖頭,聲音更小了:“不用。”
黑色長發被搖得亂翹,一縷細碎的發黏在面頰上,襯着奶糖般溫軟的皮膚,不安分地彎彎向上勾着。
她看着自己,像只溫順的小動物。
唐梨沒忍住,伸手抵上她的面頰,指尖劃過薄而柔軟的皮膚,將那縷碎發撥弄開,幫小楚挽到耳後去。
小楚的呼吸有些顫抖。
她分明在害怕,卻又強撐着不敢退縮,任由自己接近,任由自己觸碰。
唐梨收回手,剛準備開口說什麼,小楚卻一步踏了過來,靠近了自己。
她似乎想牽手,可是鼓起好大的勇氣也不敢去牽,指尖在空中懸着,顫着,最後慢慢拽住了唐梨的衣角。
“姐…姐姐,我會很乖很聽話。”
小楚聲音有點顫抖,下眼眶的紅意更明顯了,這次藏都藏不住,一點點向上涌着:“你不會扔下我吧?”
唐梨驚到了,連忙說:“怎麼可能,你瞎想什麼,我把自己扔了都不可能扔了你。”
那雙黑眼睛矇著水霧,使勁往她這邊湊來,指尖死死拽着衣角,聲音卻越來越弱:“可,可是……”
“可是,我長得不好看,也不聰明。”
撲簌的睫毛沾了濕意,落寞地垂了下來,掩去眼睛裏面的光芒,就連布丁都變苦了,淋再多的焦糖也沒用。
小楚低垂着頭,小聲說:“就連實驗室里那隻用來測大腦皮質層運動區的白兔子,都比我更受歡迎。”
她想起之前唐梨的目光,一直牢牢鎖定在那兩個買奶茶的女孩子身上。兩個女孩子都好漂亮,笑容明媚燦爛,聲音也很好聽。
自己呢?什麼事情都做不好。
小楚還想繼續說下去,下頜卻被人捏了捏,很輕很輕的力道,跟小犬撓癢似的。
指尖劃過下頜,捏了捏她的臉頰。
唐梨面帶微笑,一字一句地問:“是誰這麼說的?叫什麼名字?目前什麼工作,現在又住在哪裏?”
小楚:“?”
似乎是怕她多心,唐梨掛着個客氣有禮的微笑,就是目光看起來冷冰冰的:“我也沒什麼壞心思,只是想問問而已。”
小楚不懂人情世故,但她不傻。
“我…我怎麼知道,”小楚抱緊背包,縮着身子,“都是過去的【事件】了,可能長大后的我,根本就不在意這些小事吧。”
唐梨繼續微笑:“我非常在意。”
小楚:“…………”
唐梨鬆開她面頰,轉而抱起了手臂,整個人都向下傾,輕靠在了小楚的肩膀上。
褐金長發散了下來,溫熱呼吸貼着耳根,字句凝成細小氣流,細柔地擦過她的鼻尖、她的面頰。
“遲思,你不用很乖,也不用聽誰的話,”唐梨慢慢說著,每個字都很清晰,“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剛才小楚猶猶豫豫不敢去牽的手,此時卻主動牽起了她,密密地扣緊,將炙熱溫度一路蔓延進袖口中。
“遲思,我是你的。”
呼吸蔓過後頸,直湧進衣領間。這人真是壞透了,黑透了,每個字都向自己遞着歸屬的銀牌,遞着扣緊脖頸的鎖鏈。
她極輕地笑了笑,將聲音灌入了耳朵:“遲思,我是你一個人的東西。”
我是你一個人的刀,是你一個人的瘋犬,所以隨心所欲,大鬧一場,讓她們看看我們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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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梨日常覺得自己是個千古罪人。
剛才那番話,其實她是想說給楚遲思聽的,但看小楚不安委屈到了極點,一個沒忍住,就全倒給她聽了。
結果小楚懵懵懂懂的,也不知是聽懂了,還是沒聽懂,不過總之臉蛋是紅了熟透,不再生悶氣,乖乖地跟上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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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兩人離開后不久,一通電話忽地打了過來,隨着手機拿起,派派的聲音傳了出來:
“遲思姐!我們看到你說的那一輛白色汽車了,”派派站在停車場,緊張兮兮地彙報着,“車牌號和您說的一模一樣。”
“哐當”一聲輕響,被喝空的純黑咖啡罐給扔在了地上,沿着砂礫與碎石咕嚕嚕滾出好遠。
然後,停在了滿滿當當,已經設置齊全,數量規模達到了恐怖程度的——爆..炸裝置之前。
凜凜的風吹過大廈樓頂,一望無際的藍色天際中,有個人坐在大廈的頂端。
似墜入水的墨滴,悄然間漫開團團墨絮,逐漸、逐漸淡薄,與水融為一體。
“好的,我知道了。”
楚遲思頓了頓,說:“繼續盯着。”她面無表情地掛斷了電話,緊接着用電腦調出了停車場,以及周圍店鋪所有的監控攝像頭來。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不同畫面,楚遲思凝神注視着,動作迅速地切換過去,最後鎖定在了一個畫面之上。
果然是那個人帶走的。
楚遲思合上電腦,她拎着黑色背包,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大廈頂樓的電梯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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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唐梨也不是那麼簡單一個人。
她一看到蹲在自己汽車旁邊的派派,心中就有了些估量,直接就把車扔在原地。帶着小楚去租了一輛新車。
不愧是自己的老婆。
聰慧敏銳,行動力超強。
就是被自己親親可愛老婆瘋狂追殺的感覺,怎麼這麼心酸,這麼悲慘呢,想想就令人難過。
唐梨無奈地嘆口氣。
小楚可能是看藝術品看得累了,不一會便困得直點頭,歪在窗口睡著了,呼吸軟綿綿的。
唐梨一邊開車,一邊調出了目前為止已經解鎖的7個區塊地圖。
地圖:
1號:臨港遠郊區(孤兒院)
2號:山頂別墅區(楚遲思別墅)
3號:港口碼頭區(碼頭與海灘)
4號:江景別墅區(唐家大宅)
5號:臨港市中心(Mirare-In)
6號:臨港平民區(街巷市場)
7號:研究院遺址(前貧民窟)
8-9號:【待解鎖】
2□□險太大了,而且還是楚遲思熟悉的地方,隨時隨刻都有可能被她抓到,暫時不考慮在內。
8與9號似乎是之前系統提到過的bug區域,雖然不失為一種選擇,但是還是有些風險,暫且放在第三優先級。
16看起來還不錯,只是6號魚龍混雜,對小楚來說有些危險。而1號有些太遠了,開車過去要很久,唐梨也不知道在大重啟之後,自己捐款過的孤兒院還存不存在。
這兩個都排第二優先級。
那麼,目前剩下最好的選擇,似乎就是3號碼頭了,那邊有不少度假酒店以及店鋪,還位於地圖的角落,容易隱藏行蹤。
唐梨拿定主意之後,便將車開往了三號區域,等小楚迷迷糊糊地醒來時,兩人都快到酒店面前了。
“姐姐,這是哪裏啊?”
小楚揉了揉眼角,剛睡醒的聲音還卷着一絲困意,聽上去啞啞的,格外軟糯:“我好睏。”
“這裏是臨港碼頭,我帶你去看海好不好?”唐梨笑着說道,“說不定沒準我還能搶一艘帆船開開,出海捕魚什麼的。”
小楚卻皺了皺眉:“這裏不是地圖邊境嗎?”
唐梨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順着她,反問了一句:“如果越過了紋鏡地圖的邊境——會發生什麼事情?”
“姐姐,你說什麼……?”
小楚剛睡醒,腦子還有迷糊,她按了按額角,說:“應該不會發生這種事吧。”
“如果我真的將鏡范創造出來了,我肯定會設一大堆保護機制,”小楚振振有詞,精心佈局,“嚴防死守着,不然意識體到處亂跑亂跳。”
唐梨:“……”
是的,你真的這麼幹了。
“假如,我只是說假如,”唐梨拿出張濕紙巾來,擦了擦小楚微紅的面頰,“假如真的越過了邊境呢?”
小楚認真思考了半天,她鼓着一點面頰,皺眉閉眼用力思考的模樣,真的很像只藏食物的小倉鼠。
“如果真的越過邊境了,系統可能會崩潰吧?但是我也不能確定,畢竟我只有一個初步的理念,到現在還沒把公式解出來。”
小楚評估半天,最後說道:“你應該去問問另一個我,她肯定知道的很清楚。”
唐梨心想,我也想去問啊,奈何我老婆見面就是一個冷..槍..子,恨不得追殺追到天涯海角,這讓我該怎麼問。
汽車在酒店門前停下,藏在個隱蔽位置。
唐梨特意選了一家風景很好,非常有特色的海濱度假酒店,兩人的樓層位於最頂端,透過窗戶,就可以波瀾壯闊的大海。
小楚就和旅遊似的,趴在窗戶那邊看了半天,恨不得明天就衝去海灘那邊玩。
唐梨拉不動她,只好自己一個人下樓打包晚餐,路過紀念品店時,恰好看見了一隻白色的水母玩偶。
那水母玩偶毛絨絨的,還有個可可愛愛的笑起來的表情,和房間裏那隻糯米糰子簡直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唐梨一個心動,便把情敵買了回去。
小楚看膩了海,又趴在床上拿着小本子寫寫畫畫,唐梨進來后,她一眼就看到了被抱在懷裏的水母玩偶,頓時坐起身子來。
“那個是什麼?”小楚眼睛都亮了,詢問說,“你手裏抱着的那個。”唐梨笑了笑,故意用小楚自己說過的話,去使勁逗她:“是沒有價值的裝飾品。”
小楚梗了梗,說:“雖…雖然沒有太多實際價值,但是看起來很可愛,還是毛絨絨的——所以在我心裏,它的相對價值很高。”
唐梨撲哧笑了,也沒有再繼續逗她,將水母玩偶往她懷裏一塞,說:“送給你了。”
小楚興奮地接過來,先是好奇地把水母上上下下,每個角落都研究了一遍,然後抱住玩偶,將自己整張臉都埋了進去。
唐梨在饒有興緻地觀察她,猜測這個小傢伙可能不是單純地在抱玩偶,而是又在計劃什麼“絨毛軟度”之類的實驗。
“姐姐,謝謝你!!”
小楚綻出個燦爛的笑容來,頰邊的小酒窩特別明顯,像是用手在雪中戳出的小小凹陷。
她開心地喊道:“毛絨絨的,我好喜歡!用來當毛絨軟度測試的第3位志願者剛好!”
唐梨:“……”
她就知道會這樣。
唐梨坐在椅子上,疊着修長的雙腿,無奈地笑了笑:“你喜歡就好。”
小楚緊抱着玩偶,連小本子也不顧上了,她在床上滾了兩圈,忽然又蹦了下來。
她忘了穿鞋,就這樣赤腳踩在地面上,腳踝細而玲瓏,薄而透明的皮膚上,隱約能望見淡青的脈絡。
小楚小步跑過來,足尖踩着泄進來的月光,踩着陣陣翻湧浪潮,跑到唐梨的面前。
她眼睛水靈靈的,面頰有一點紅。
唐梨剛想問怎麼了,小楚卻忽地傾下身子來,軟軟的唇瓣貼上面頰,小心地親了親她。
“——!”
唐梨瞬間繃緊了身子,呼吸都忘了。
呼出的熱氣涌過面側,她唇瓣太軟,果凍似的觸上肌膚,一觸便又溜走,只留下些淡淡的香。
“謝謝姐姐,我好開心!”
小楚抱緊了玩偶,眉睫彎彎的,就沒有停止過笑意:“第一次有人送我玩偶。”
輕盈的觸碰,乾淨又純粹的一個吻。只是她表達喜愛的方式。沒有什麼另外的意思。
唐梨壓下擂鼓般的心跳,抬手觸上面頰,聲音微啞:“這…是什麼意思?”
“研究院的工作人員,偶爾會偷懶看看電視劇,”小楚很興奮地解釋,“收到禮物后要親親對方,這是表達感謝的方式。”
唐梨一頓:“每個送你禮物的人,你都會這樣做嗎?”
小楚說:“除了你,沒人送過我禮物。”
“我是說如果,如果有其他人送你禮物,送你更大,更毛絨絨玩偶的話。”唐梨追問說,“你也會這樣做嗎?”
興許是唐梨神色太認真,小楚認真思考了一會,有點糾結,有點猶豫地搖搖頭。
“邏輯上來說,我應該是要親每一個贈禮之人面頰作為感謝的。因為贈禮這個行為,無論贈送物品的價值高低,其本質上是一樣的。”
小楚聲音有點小,聽起來唯唯諾諾的:“但我總覺得有點奇怪,我…我只想親親你。”
最後那句話陡然砸進心裏。
砸得唐梨心花怒放,連忙繼續哄騙小傢伙:“是的,你要遵從內心的想法,千萬不能亂親別人。”
小楚“嗯”了一聲。
“而且,要是有人敢給你送禮物,你就直接全扔垃圾桶去,”唐梨越說越離譜,“然後告訴我,我給你買更好的。”
小楚愣了:“為什麼要扔了?”
唐梨說:“因為你馬上要有更好的啊,難道不應該把舊的東西扔掉嗎?”
如果是楚遲思,早就揪出唐梨話里的一百個邏輯漏洞了,奈何面前這位是小楚,被某人的歪理也給帶歪,徹底掰不回來了。
小楚認真點頭:“好,我知道了。”
唐梨很滿意,揉了一把她的黑髮,把打包的幾個盒飯打開,讓小楚選自己喜歡的東西吃。
衛生間響着水聲,唐梨洗澡去了。
小楚正挑挑揀揀,從每一個盒飯裏面找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忽然間,唐梨留在桌上的電話開始震動起來。
奇怪,有人給姐姐打電話?
小楚咬着筷子,有些好奇地把手機翻過來,只見上面是個陌生的號碼,一直、一直響着。
偷看手機是不好的,是侵犯私隱。
小楚本來想等唐梨出來再把手機給她,結果打電話那人很執着,一連打了五六通,震得手機嗡嗡作響,都快從桌上掉下去了。
可能是有什麼急事吧,自己和她解釋一下,會不會幫到唐梨?
猶豫半天後,小楚還是接起了電話,小聲說:“您好,唐梨小姐正在洗手間,她不方便接電話,可以等會打回去嗎?”
誰知道,電話那頭輕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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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是來找你的。”
楚遲思站在微弱的路燈下,她皮膚被凍得蒼白,長發被寒風拾起,就這樣輕而柔地散在無邊夜色之中。
手機屏幕盈盈亮着,她聲音很溫柔、很溫柔,像是在耳旁低語:“想知道公式的答案嗎?”
“……我會來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