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月光之下
鳳棲宮。
“報——！”
月光漫漫撒進窗來，照耀在我的豎目紫瞳之上，紫光悠然，頗為醒目。我看着跪在門外的小凳子，實在懶得梳洗打扮，更懶的開口，就連呼吸都覺得無趣。
扶額，作為本應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能是我這副躺平的模樣？唯一的樂趣竟然是聽聽陛下和三千佳麗的故事，着實無聊。
“皇後娘娘，今兒個皇上去攬月殿品了品茶。”
“嗯，婉貴人那兒的普洱茶倒是上乘。”
“整整一年了，娘娘。”
“哦，他還去了哪？”倒不是我關心，畢竟是曾經錯付。拿得起，放不下說的就是我了。
門外，小凳子緊張的直磕頭，磕磕巴巴回道，“皇後娘娘，嗶嗶嗶嗶嗶嗶陛下還去了甘甘甘甘甘甘甘甘甘露殿。”
“哦……想必這媚妃的技術……定是極好的，居然這麼久了還沒膩嗎？還喜歡上了？”
門外，氣壓驟降。
一時安靜無聲。
”我去，”他怎麼今日來了！
不慌不慌，作為被奉為神明的本可愛，就算這個老男人再生氣又能奈我何？氣死他！
“嘿嘿，聖上別來無恙啊。都言娶我者得天下，你的天下可安好？”我隨手挽起長發，起身推門，我入宮來，從無貼身婢女，大概是歷代皇后都不曾如我這般，行屍走肉。也罷，樂得自在。這深宮中我能信的唯有自己，也只有自己。
男人靜靜的站在那裏，看着蓮皇后屈膝行禮。清澈如水的眼眸中泛着波瀾不驚，與一年前的她別無二樣。只可惜，此刻他實力並不穩固，丞相勢力日漸猖狂，令人頭疼。
“小薇，你也該擔負起自己的使命了！我以你的名字組建了神蓮教，明日在未央宮只需要露個面就好，剩下的事交給我。”
老男人只丟下這一句，便揚長而去。
徒留我在風中凌亂。一年了，當初男扮女裝騙我真心，如今一年了！老男人你就仗着我喜歡你是不是！
這在天承之域朱雀大陸鳳棲宮躺平了整整一年的人就是我，我的名字叫紫薇小薇，自小在無根山中長大，陪伴我的是一個老得讓人無法記得她的年齡的巫師，她讓我叫她婆婆，可是她卻叫我聖女，蓮花聖女。只因我這額中豎眸，一出生就泛着高貴的紫色！為世間僅有。
這一年躺平的日子，雖然沒有快樂，倒也是安穩，打探我喜歡的人各種消息，雖然老男人騙我，利用我，但他活着，於我而言就是最大的幸福。
我叫紫薇小薇，這片大陸自封的蓮花聖女。婆婆說我的名字是我爹取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蓮，花之君子者也！可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的父母。但那段時光卻很快樂，我有特別多的玩伴，他們不會嘲笑我沒有鬥氣，也不會嘲笑我的豎眸，反而會在玩遊戲時給我的豎眸加上特定的功能，比如看到我豎眸的人必須定在原地，再比如在玩過家家時，因為我有豎眸所以我經常扮演天承者。天承者是保護整個天承之域的彩虹戰士，他們額間生目，發著不同顏色的光芒。那時我認真的在學堂里學習，最大的夢想就是可以走進四輔國，成為天承者！直到我發現婆婆走路連腳都抬不起來的時候，我慌了。那是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死亡的氣息。
我只記得一個叫無根大師的人，只記得我來尋求自由，只是我忘了很多事，恍若隔世。
無根山的人都說我婆婆是方圓百里最厲害的巫師，誰家小孩走丟了，或者鬥氣阻滯了，都會來找我婆婆，來過的人沒有一個不是歡歡喜喜滿意的回去的。婆婆做法后都會跟嘮叨同一句話，“世事因果，泊來半生，如今因果既替，吽！諸神開道解如來”。虔誠的跪拜。婆婆在我眼裏就是全世界最厲害的人。我實在不敢想像她的離去。
婆婆去世的前一夜，她把我關進了後山的破廟裏，這廟叫做無根廟，裏面供奉的是蓮花聖女燕，傳說中是她是唯一的真神，她從地球解救出人類，開闢了如今的繁華。婆婆點了油燈，昏暗的房間隱隱綽綽，我只覺得心慌。只有看着聖女神像才能讓我有一點點的心安。也是那晚，我才發現我的豎眸也是會發光的！那種感覺的奇妙，就是你在屋子裏，但你又不在。你的靈魂無限膨大直到虛無的過程只是一個瞬間。我感受着這份令人心驚動魄的奇妙！
婆婆臨終前讓我不要相信任何人，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也是那一晚，婆婆寫在“矛木”二字，說讓我等到這個人，他會是我的解藥，可讓我逢凶化吉。
婆婆去世之後，我再也沒有了家。陪我一起的，是師兄李山，他亦是為了我的豎目紫瞳而來，我們的師父就是那個剛才把我扔在冷風裏獨自一人凌亂的人——拓跋柔。矛木為柔，遇見他的那一刻，摸着砰砰跳動的心臟，我知道，婆婆讓我等的人來了，他一定就是我的解藥。那時他男扮女裝，闖入了我的生命。害得我一度自己的性取向出了問題。
“小蓮，我太忙了。”是老男人最常說的話，我以為他是救贖，結果他來是讓我看清楚這人間的地獄到底是多少層。
一開始，我不信，我死活纏着他，直到他納妾，妃、嬪、貴人、才人一個又一個娶了個遍，格老子的就像一匹種馬發青配種，生產隊的牛都不帶這樣的啊，這也太忙了吧！我可是他第一個明媒正娶的皇后啊！花了一年時間把我騙到手，動都不動就不要了？！
很長一段時間，我是鬱悶的，我開始覺得人間沒有意思，每個夜晚我都想念婆婆，每個夢境裏都是無根山。後來，我也習慣了，習慣了他的冷漠。可我還是摸着自己的心跳，只要見他，心還是會痛。從我入這鳳棲宮，大概是哭完了我這輩所有的眼淚。
不可否認的是，歸根到底，引拓跋柔前來的人是我沒錯，自作孽不可活，我認了。
萬惡的源頭是師兄李山，一年前是他憑藉天承者的占星術異能找到了我，他告訴我四大陸有很多和我一樣的人，他們都有異色豎眸，卻又不像真正的天承者散發光芒，紫薇小微就是其中之一，於是他四下在朱雀大陸散佈消息，說蓮花聖女燕的轉世找到了！說得蓮花聖女者得天下！
那個時候，正是幾個皇子爭奪皇位大戰之時，高手過招，招招致命，恐傷及無辜啊！幾大皇子得了消息紛紛尋來，我那時是真的慫了，畢竟婆婆當時的忠告我還記得，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畢竟誰會跟命過不去呢？
現在的生活清淡是清淡，但活的久啊。也是機緣巧合，因為一個“柔”字，我留下了“膚白貌美”男扮女裝的老男人做師父。我們三人自稱燕派，立下教義，保護和我們一樣的人，讓所有人一起生活的更好。
後來結果就是老男人作為朱雀國年紀最小的四皇子，不僅娶了我這個豎目紫瞳的“蓮花聖女”，還憑藉輿論造勢，得了這朱雀大陸的天下。而我，就成了人人敬仰的躺平皇后！
一瀉而下的月光透着清冽，今夜陽光明媚，今夜多雲轉晴。我思考了很久，一個鯉魚打挺，決定出去透透氣，畢竟不能辜負這麼美好的夜色，順便試試看能不能像上次那樣召喚那個人。
一陣收拾，在這個伸手能看清五指的夜裏，皓月懸空，我身披黑斗篷，伸胳膊蹬腿，摩拳擦掌，打算溜出宮去，誰要去撈什子的神蓮教，大渣男，一年了，有事鍾無艷無事夏迎春，我也是有脾氣的人好嘛！
悄摸出了卧室，我摸摸頭，總覺得少了點啥。
“娘娘你忘記蒙面了”一小凳子小聲提醒着我，說著遞過來一層面紗。
“……”我惱了一下，一轉身就撞上一堵肉牆，玄墨色？有沒有搞錯呀！這麼晚了老男人是來我這鳳棲宮散步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