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父母忌日的這一天,陰雨霏霏。
歸途中,細雨像糖霜化在諸伏兄弟的頭髮上。二人都帶了傘,卻都沒有打。
墓園的台階多數積着雨水,黑色皮鞋踩踏上去,將褲腿濺得濕漉漉,再加上細雨潤濕了發,諸伏景光一陣陣不舒服。
一步一步地下着台階,抬眼往下望去,還有無數的長階。跟在兄長身後的諸伏景光,停下腳步。
“兄長,你先走吧。”諸伏景光輕聲道。
諸伏高明停住,回頭看了弟弟一眼,提醒道:“那位小朋友還在山下等着。”
說的是神原弓奏。他今天跟着諸伏兄弟來,遵循着諸伏兄弟二人的意思沒有上山來拜祭。
老家的墓園很偏遠,諸伏兄弟二人是租車開過來的。而現在,少年乖乖在車內等着他們。
面對兄長的催促,諸伏景光放棄一貫的體貼,扭頭看着山上,一排排漆黑的墓碑連成一片,組成一個肅穆的黑色森林。更遠處,是陰沉沉的天色。
他沒有說話。該說的話,剛才已經在父母墓碑前在心底告訴他們了。
諸伏高明知道這時不能逼迫弟弟。於是放緩語氣,“那我就先回車上,跟那位小朋友一起等你。”
弓奏跟兄長不熟,會不會很緊張?
諸伏景光想到這個問題,旋即向兄長叮囑幾句。
目送兄長慢慢離去的背影,男人的手指無意識地觸碰着黑色西裝左胸口,在那裏的胸兜,有一處凸起的長方形硬盒。
那天沒有來得及解愁的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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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哥,我現在一個人在車裏,好害怕QAQ。”
“需要我提醒你今年十八歲,而不是八歲嗎?”
“你變了,真的變了!送我來找景光哥的時候,明明是副知心大哥哥的面孔,現在卻腹黑毒舌!”
二人的聊天框裏,弓奏突然發過去一個表情包。
白色狗頭叼花.JPG
配字:呵男人,你的花樣我喜歡。
降谷零還擊:貓貓攤手.JPG
配字:你不能這樣子厚。
噗嗤一聲,弓奏笑出聲,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兩天前,他的心靈導師降谷零聽了他關於景光的煩惱,直接提議他去找回老家的景光。在弓奏點頭以後,便查到同一班車程,親自護送他到新幹線之上。
當時的弓奏背着個小包就出門,直至現在一個人待在車上,想法卻多起來。
明明是很重要很沉重的日子,景光哥還要分心照顧他,會很累吧?
想到這,少年托腮苦惱起來,想着他們等會上車,在後排的自己要努力降低存在感。
“送你過來,肯定是為了景光。”腦海里響起降谷零的話,弓奏有點迷茫了,昨天還好,今天這樣悲傷沉痛的日子,自己一個外人的存在,又有什麼用?
前排的車門打開。
弓奏適時抬頭,露出微笑招呼道:“景光哥你——”
探頭進來的,是諸伏高明。
少年的笑容僵在臉上。
諸伏高明看見少年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嘴角強制似地上揚,露出八顆標誌性的潔白牙齒,與放大的笑容不同,招呼的話語則是禮貌客套的:“您回來了。”
訥訥說了聲“諸伏先生”,弓奏下意識攥緊雙手,雙腿併攏,背脊挺直,像是進行一場面試。
想起弟弟景光有過的叮囑,諸伏高明微笑頷首:“請不必緊張。”
弓奏點着頭,雙手攥得越發緊,像兩節擰成團的麻繩。
昨天因為有諸伏景光的陪伴,雖然一路半是尷尬半是恐慌着,但弓奏勉強能覺得不陌生。
一個愜意熟悉的環境氛圍,是每個社恐賴以生存的根源!
而一旦失去那個環境氛圍里最重要的人事物,很難說了。
現在,那個重要的人是諸伏景光。他不回來,要弓奏單獨面對不熟悉的諸伏高明,少年頓時滿心滿腦爬滿了焦慮。
半晌,他開口蹦出個話題:“呃諸伏先生,還請留意‘極道少女’新發佈的歌曲!”
一開口,就充滿着完蛋的氣息。
自己負責音樂製作的“極道少女”組合,跟諸伏先生有什麼關係!
弓奏默然閉嘴,眼神死去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