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賣不了
自去年冬起,國內多地爆發戰役,戰火紛飛,無數百姓生活在水生火熱之中。
海洲十六城,一開始也鬧過獨立,扯過反封建的大旗,只不過隨着那位退下,中央局勢穩定些之後,態度又有些模凌兩可。
可雖是沒正面參戰,境內匪患和邊界衝突,國內局勢帶來的物價飛漲,還是衝擊着底層人民,致其食不果腹、衣不蔽體。
眼看寒風起,又不知有多少人,捱不過這個冬天。
今日晨起,海城迎來了今冬的第一場雪,素塵初無力,落地被人一踩,頃刻化作塵泥。
但縱是雪花細微如屑,落一日,在那樹梢、屋頂還是積起了一層薄雪,成了歸家人的燈,亦是露宿者的劫。
可這年歲,誰又顧得了誰呢?
巷角,一衣裳單薄的老嫗縮在牆頭,許是因太久沒動,她身上也積了薄雪。
這會她正和她孫兒,分食他從別人灶台里摸出來的一個饅頭。
一開始飢餓促使她連咬了兩口,但咬過後,她慢慢有些嚼不動,不知是不是凍得有些久了,她的神情有些獃滯,
獃獃看着手裏剩下不到一半的饅頭,又抬頭看,紛揚而落的白塵看不到盡頭,彷彿會無休無止地落下來。
她又扭頭看了看縮在她旁邊,狼吞虎咽吃掉半個饅頭的乾瘦孫兒。
她渾濁的眼裏有熱淚流出,將手上咬了兩口的半個饅頭遞了出來,無力道,“孩子,吃吧!”
孫子眼裏有光閃過,但伸出抓過饅頭后,卻看着半天沒有吃。
最後,他緊抿嘴唇咽了口口水,慢慢將饅頭遞了出來,“奶奶也兩天沒有吃東西了,奶奶吃。”
老嫗笑了,抬手將他手推回去,“吃吧!吃完了才有力氣回福利院,回去后就不要出來了,總有一個人要活下去的。”
孫子大哭,“我不回去,那裏也吃不飽,還沒有奶奶,我不回去。”
“吃不飽,吃不飽啊!”老嫗喃喃,又笑又哭,因為無力,笑哭皆是無力,她卻使勁攏了攏縮在身旁的孫子,“那吃吧!吃完好好睡一覺,明天,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此時的如意館內,又是另一番天地。
慕容淺坐在如煙房內,伴着外面隱隱傳進忽高忽低的嬉笑打鬧聲,說完了自己的一應佈置。
如煙難得沒像平日一樣,趁機靠在她身上撒嬌,或者說一開始是在的,只是聽話聽到一半,不覺就慢慢坐直了。
她雙眸瀲灧,心情說不出的低落,“淺姐是不是從未將我們當作一家人?”
慕容淺愣了一下,“這從何說起?”
“算了。”如煙執帕壓了壓眼角,“是我失態了,淺姐別往心裏去。”
二人正說著話,門“砰”一聲被人從外推開,在外引路的夥計被魏衍突然的舉動嚇到,看他還欲進門,一邊虛攔,一邊朝房內的慕容淺道歉。
魏衍可是好不容易抓到慕容淺,哪那麼好打發。
慕容淺放話讓他進來,夥計才鬆了一口氣。
魏衍大搖大擺走進來,夥計退出去,幫忙帶上了門。
魏衍對着如煙拋了個媚眼,“這位想必就是如煙姑娘了,當真百聞不如一見。”
如煙起身對他福了福,得慕容淺眼色,又告退一福。
魏衍見她往裏走,連聲挽留,自己也落了座。
如煙最終還是進了內室,魏衍嗔怪道,“你這就過分了,我不過想沾你的光,聽聽江南第一歌姬的曼妙歌聲,這點面子都不給你衍哥。”
慕容淺勾了勾唇角,“你還知道我叫你一聲哥,瞧瞧你最近做的什麼?”
圍追堵截,找你買軍火……魏衍一笑,討好道,“這不為了讓妹…”
慕容淺瞪他一眼,看向內室。
魏衍將信將疑,“真只是個拿錢辦事的托,不會吧!”
“愛信不信。”慕容淺沒有好臉色,“總之我話說得很清楚,我不會賣給你。”
魏衍笑笑,“話別說這麼死嘛!我可是來幫你的。”
慕容淺“哈”一聲。
魏衍委屈道,“你別不信啊!我知道你為亭哥的船沉了擔心,真來幫你的。”
海城人盡皆知慕容亭計劃出國,先將一些金銀財寶裝船運往港城,再轉至國外,不想船在海山遇到風浪,船毀人亡。
現在要靠變賣產業,來補償喪生船員和押船諸人的遺屬。
魏衍沒想到慕容淺聽了無動於衷,跟着她站起來往外走,“我真是真心的,準備了諸多方案,供你挑選。”
他一直追着,跟着上了慕容淺的車。
慕容淺一邊發動車子,一邊道,“下車。”
魏衍撲在方向盤上,“你就算不在意慕容叔叔留下的產業被賤賣,但如今那些產業變賣不了,你總不忍見亭哥被遺屬圍追堵截吧!”
急着出手,又是這樣的時候,自然賣不了好價錢,這些慕容亭必也是知道的,而且不過做戲,真賣假賣還說不好?
怎就會賣不了呢?
魏衍看慕容淺愣住,看到了希望,忙解釋道,“你可能不知道,你最開始名下那百分之三十的產業早易了主,亭哥也是今日找律師辦理繼承時,才得知你的那些早被慕容叔叔過給了別人。”
慕容淺不等魏衍多說,將他推下車,先去找了三通,又去找了魏然。
魏然匆忙趕到慕容府時,柳婕也在。
顯然二人聊得不是很開心,主要是柳婕不開心,她沒想到慕容亭這麼冥頑不靈。
所以他一腳踏進院子,就聽到柳婕拍桌,喝道,“這時候分什麼你的我的,而且我這筆錢又不是為了你,是看在你父親和淺淺的面子。”
慕容亭頷首,不卑不吭的,“正因如此,這筆錢我就更不能要了。”
“好。”柳婕道,“給你錢你不要,那我買可以了吧!你把這些全賣給我。”
慕容亭道,“婕姨,各處百分之三十的持股可不少,我怎麼可能連合伙人是什麼身份都不知道,貿然賣給您。”
柳婕道,“我不用你提醒,我信得過你父親。”
引路的下人到院門口自知不宜,躬身退下,魏然獨自快走幾步走到正廳,不待走進門,聽音就感受到了廳內劍拔弩張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