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殘酷

第六章 殘酷

江霜遲出關的消息僅僅是幾個時辰便在修真界瘋傳開來。

“也不知江家主修為精進幾何,該不會,還是在原地踏步吧。”

“如今不如侄子的修為,所以才將家主之位傳位給侄子的吧。”

“竟不知這少年天才到底是修鍊出了什麼岔子,當年絕谷之禍之前修為是一日千里。現在是一日不如一日,也不知道雲辰仙府的千金看中了他什麼,那副皮相嗎?”

茶館之中竊竊私語,談論的卻都是同一位。

江家曾經不可一世的天才變成了一個多平庸之輩,幾十年來修為沒有一分長進,連家主之位也草草的傳給了自己不過十歲的侄兒。

這等奇聞幾乎是每個曾經嫉妒他的人的茶餘酒後都要拿出來與人共同談論一番,貶低曾經的天才讓平庸的他們心中甚是快慰。

而被人談論的江霜遲從未動過肝火。

他倚靠在椅子上,身着玄色衣衫,一頭墨色黑髮隨意的扎在腦後,瞧着風骨清傲,一張清潤如玉的容顏,卻是神情懨懨,眉頭微皺,眼瞼微垂,一手托着下巴,只是一隻手輕輕點着放在一旁的痴纏鞭。

痴纏忍受着這人一戳一戳的,只當自己是個死物。

“二叔!你出關了!”少年人還未到,聲音便傳了過來,聲音里藏不住的驚喜。

江霜遲聞言抬眼,托着下巴的手放了下來,坐直了身體,隨着他的動作,遮住臉頰的頭髮露出他眼尾的一顆紅痣,竟是將這清傲冷峻的容顏添上了幾分妖冶。

江霜遲一向很在意自己的姿態,哪怕現在只想攤一攤。

況且數十年未見,心中也十分想念這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唯一侄子。

“妄綾。”許是許久未曾說話,他聲音帶着幾分乾澀低啞。

身着紅衣的少年踏進來,江霜遲便打量着這數十年未見的侄兒。

記得他閉關的時候江妄綾還是個孩童的模樣,他即便紅着眼也倔強的說著大話,“二叔你去吧,我一定會守好咱們的亓長山,我身旁還有十位曾外祖父派給我的長老叔叔,亓長山還有數百位修為了的的長老和弟子,我定不會叫別人欺負了去!”

如今那孩子長大了,身形變得高挑,白衣外面罩着紅色的衣衫,紅色鑲金邊的腰帶緊緊束着他經瘦的腰身,一頭黑髮高高束起,看起來奪目的英氣,許是少年當家,他面上總是端着,唯有見着唯一的親人,才肯在臉上浮着滿滿的笑意。

江霜遲看着那紅色的衣衫微微愣了下神。

“瘦了些。”他道,“定是很辛苦吧,以你現在的身量來看,卻是瘦了些。”

江妄綾臉上笑着,眼裏卻是紅的,“哪裏會辛苦,大事都有長老們頂着,我不過就是個衙內。”說罷,他抿了抿唇,輕聲問道,“二叔緣何會提前出關,莫不是修鍊出了什麼岔子?”

江霜遲輕輕撫了撫痴纏,“多年追尋的事有了異動,窺見了些皮毛。”

江妄綾聞言一喜,“那二叔不會在閉關了嗎?可能調動周身靈力了?”

因為要護着靈府中的那抹殘魂,江霜遲幾乎將所有的靈力壓縮聚集起來,像是個吞吃靈力的黑洞,只進不出,只給那殘魂做了一個溫床,像是一片靈氣充裕的福地,只供養那片隨時可能會消散的魂魄,所以江霜遲輕易不會動用靈力,以免出現意外,而這等緣故卻是被外人安上少年天才成了廢人,可惜可悲。

那些人總是嘴上嘆息,心中卻是幸災樂禍,此等嘴臉真是讓人厭惡,要不是江妄綾時時刻刻要端着一門之主的架子,少不得要抽他們一頓。

“閉關暫時不會了,靈力卻是不動為好。”

江妄綾聽到這話便是明白了幾分,但是又見江霜遲面上的疲態,忍不住道,“可二叔也得為自己的身體考慮,雖然對於我們修道之人來說,百年不過世間彈指一瞬,但您若是不顧自身修行,若是以後再有什麼危險那……”

“我心中有數,”江霜遲握緊痴纏,目光停留在他的外衣之上,“你我能有今日,皆因我手中這痴纏鞭和你身上的凌天衣,如今不過是用我自己的修為不外放罷了,這靈力修為不還是屬於我嗎,只不過不用罷了。”

“妄綾明白了。”江妄綾抓了抓自己的外裳,見江霜遲看着自己,突然福至心靈,他施施然的坐了下來,清了清嗓子,貌似不經意間開始講這十幾年間的事。

“絕天城自三十年前封山避世后一直未見開啟封山大陣,又被那三門加之封印,但想必是安全的,只是那歸於魔域的弟子……已有了名號,那群道貌岸然的老東西叫他,禍魔。”

江霜遲抬眼,顯然是有些吃驚,“不過三十載,他竟然能在這修真界得一名號,這般不要命修行怕是心中所怨不平。”

江妄綾心中想,您何嘗不是不要命的修行卻不是為了自己。

曲墨,又有驅魔之意,但如今卻是被人稱作禍魔,此番變故,倒是讓人唏噓。

“如今,曲墨他似乎是有意開始復仇,當年那三派中的紫天山派已經在不日前被魔域屠盡,而且曲墨這人似乎是不想讓絕天城知曉此事,十年前便又在絕天城外布了三層結界。”

絕天城自封,又被雲辰仙府,紫天山派,清河派聯手封印,現又被曲墨加了三層結界,哪怕是如今修真界大亂,真的開戰,絕天城也不會被波及一分,曲墨這一手,便是想讓當年那幾門血債血償了。

“此等恩怨不會善了,曲墨在魔界三十載便能得此修為,控制魔界,如今拿紫天山派開刀,怕是已經在魔界的地位穩固,已無後顧之憂了,”江霜遲皺眉,但幾日前他卻似乎是成功召回了那人的魂魄,若是她尚在人間,得知此番變故,她的師弟變成如今這番模樣,師門有被逼封山避世,以她行事,這等仇恨,定是會報這仇恨,尤其是得知這些罪魁禍首還是她當日用性命救下來的,若她得知,定會承受不住,萬一……萬一入魔。

江霜遲面色不虞,“此事宜早不宜遲,我要見一見曲墨。”

江妄綾吃了一驚,“二叔!他現在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你又不能動用術法,豈能與他相見,我們也是當年絕谷之禍得境生之恩之人,若他遷怒,你如何全身而退!”

見江霜遲手中的痴纏,江妄綾更是規勸,“尤其是,你我二人得她法器相護至今,若是他誤會你也是三十年前恩將仇報,妄圖竊取她的屍體要挾之輩,那你……”

“不,你放心,有這痴纏在手,他絕不會對我出手,也不能。”

瓊山林

傅斂聲面色蒼白,喉間腥甜,體內似被密密麻麻的針尖扎一般。

楚秋離見傅斂聲變了臉色,便輕聲說道,“啊,這境生雖是為人師姐……但瞧着師弟生的如此俊俏,也不怪咱們徒兒春心萌動啊…”

眼見傅斂聲眼神古怪的看着她,楚秋離識趣的閉上了嘴。

怎麼了,你們宗門竟然是如此迂腐嗎,師姐弟不可互生愛慕?

楚秋離心中大怒,牛鼻子道人,果真迂腐!

傅斂聲無暇顧及楚秋離的胡思亂想,他平息了下體內紊亂的靈力,擔憂道,“是我疏忽了,絕天城恐是出了大事,我下山之時,曲墨的確被他母親的屬下,便是那司雲親自帶回了魔域,因是他生母,我們也未過於憂心,但境生她,絕不可能知道此事,況且,那人的音容相貌以及名字,她竟然清清楚楚……。”

那時的境生不過是一團殘破不全的神魂,意識混沌,根本未留在世間,否則也不可能在他們師兄弟那般招魂也招不會,如今想來,定是分散后,主意識便奔着瓊山林而來,所以她絕不可能知道這些事。

傅斂聲霍然站起來,捏緊拳頭,“如今看來,曲墨回到魔域,所經所歷定不簡單,那般屍山血海,豈是他所能承受的,連我們這些老頭子也未曾直面過那般慘烈的殺戮,我下山來,師門避世,皆因那三門恩將仇報,眼紅絕天城的法器和地界,竟然做出竊屍相逼,還有謠音,謠音豈會……謠音豈會……”

楚秋離見傅斂聲眼睛見見變紅,整個人搖搖欲墜,捏着拳頭的手咔咔作響,暗道不好,一把將傅斂聲攬進懷中,鋪天蓋地的靈力引入他的體內緩緩平息他暴亂的氣息。

“傅郎莫亂想!如今這事還不清晰,若要弄清真相,還得你我親眼所見弄清真相,你這般不鎮定,叫境生知曉當作何解釋,她本來魂魄不穩,若是得知此事,怕是將會直接走火入魔,何況她現在神魂有失,萬一承受不住,便是魂魄消散回天乏術。”

傅斂聲在楚秋離懷中發著抖,雙目赤紅,聲聲呢喃,“阿離,阿離……這若是真相,我們該如何面對,如何與境生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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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見月光,可寄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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