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來我往
其實很多人都會超憶症有誤解。
所謂的超憶症並不是指你的記憶力超群、你就是個天才了。
超憶症只是一種大腦的病變,讓你喪失了“遺忘”這種功能,把日常發生的所有的事情都記住了,你的記憶無法選擇淡忘或者清除這種東西,所有的事情平等地、事無巨細地儲存在你的大腦里。
這對大腦來說其實也是很大的負擔,所以大部分超憶症患者的睡眠都不好,日常的精神壓力和心理壓力都比較大。
誠然,超憶症也會讓你記住書本上的東西。但是學習能力這種更多的是理解力、思考模式、思維邏輯等這些和記憶力無關的事情。
所以實際上很多超憶症不僅僅不是天才、甚至在學習上的表現會比普通人更糟糕,因為他們對於信息處理的難度更高更慢。
我這樣子的,算是少數人中的少數了。哪怕沒有超憶症,我也會是個天才。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子,我才會被組織抓着重點培養吧。
其實如果能選擇的話,我並不想要得這種病。我也不想別人知道。
現在被這個只認識不到一天的組織新人知道了……總覺得很不爽。
要知道除了我的監護人貝爾摩德、以及曾經帶過我一段時間的琴酒老大、還有BOSS、朗姆酒、伏特加、我的心理醫生、當時給我診斷的醫生、幫我做智商測試的醫生、醫生的助手和他帶着的研究生……呃,仔細一想,知道的人還挺多的。
那算了,不生氣了。
大概是我明顯地把不開心擺在臉上了,安室透還多看了我好幾眼,在沉默了一小會兒之後收斂起臉上的笑,開口道:“抱歉,我並沒有想要藉此賣弄或者刻意冒犯你的意思。”
我扭頭看向他,對方雖然目視着前方,表情倒是挺認真的。
說的應該也不是討好或者緩和氣氛的,而是心裏話。
我抿了抿唇,問道:“你是怎麼發現的?”
不管如何,總要吃一塹長一智。之後我要更加努力掩飾才行。
“我之前就發現了,你雖然記着筆記,但是上面的內容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可是研討會是組織要求你過去的,還特意派人保護,證明還是一件挺重要的事情吧?可是你並沒有記錄……不過這個時候,我也只是認為你是那種記憶力特別好的天才。”
我瞭然了:“那是因為我去偷看蓋勒教授的演講稿這件事嗎?”
“不是。”對方在開車過程中又瞥了我一眼,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道,“因為我發現你在休息的時候,視線會刻意地集中於某處,似乎是在避免攝入不重要的信息……這種是經過自我訓練才會有的習慣。如果只是單純的記憶力好的話,是不會這麼乾的。”
啊……是習慣問題啊。
我聽到這裏倒是有些心服口服了。
這不是我的問題,這是這個人過於敏銳和刻意觀察我的緣故。
“你的推理能力的確很強。”我真心實意地感慨了一句。
這一次,對方反而沒有之前那種隱隱的自得感,而是又飛快看了我一眼:“還好……”
我看着他,盯着他片刻后,忽然開口說道:“你在這一路上,除去我閉眼的時間外,一共瞥了我13次。”
金髮青年的表情帶上了幾分愕然。剛好前面是紅燈,他踩下了剎車,扭頭看向我。
“這就是超憶症帶來的後果,我並沒有刻意去計數,但是我的大腦會機械地記下這個數據,並且會永遠記住。”我抬手屈指輕輕地敲擊了幾下自己的太陽穴位置,“就像是我們這次見面,即使這是我們的最後一次見面,但是你的長相、說過的每一句話、笑起來的樣子、每一個動作,甚至包括在研討會上我拉住你的時候指尖的觸感,我都會一直清晰地記住,直到我死亡的那一刻。”
安室透的表情從愕然變得錯愕,接着又變得有些微妙,最後定格在說不出的複雜的表情上,他張了張口欲言又止的,最後帶着幾分小心試探性地問道:“所以,你說這番話的意思是……”
“超憶症忘不掉事情,也就是說明我會事無巨細地全部記住。”我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陰暗起來,語氣也壓低了一些,“我清楚地記得從我六歲開始所有得罪我的人和所有讓我不開心的事情,並且隨時隨地都能報出那些事件的起因經過以及發生的時間。我的黑名單是三振出局,今天發生的事情,你已經是strikeone(一振)了。”
安室透:“……你這樣,會活得累嗎?”
我語氣平靜:“還好,每次我翻舊賬的時候看別人的表情變化,可以給我帶來樂趣。”
接下來的氣氛,變得有些凝重。
一路上回到我的住所,我們兩個都沒有再說話。
不過我還是挺喜歡這種安靜的氛圍的。
而在到了目的地之後,我正準備下車,安室透再度出聲了。
“不管有沒有被記名……我已經了解到超憶症對你來說是不喜歡被提及的禁區了。對於這件事我會保密,也不會再提及的。”
我看了他一眼,沒出聲,打開了車門。
而對方繼續說道:“不過其實我有個沒想明白的地方……你為什麼那麼篤定蓋勒教授會沒事?”
我的一隻腳已經邁了出去,聞言扭頭看他。
金髮青年盯着我,臉上的表情似乎只是單純的好奇。
呵,以為我會二次大意嗎?
已經發現了我的超憶症,還想探究我僅剩的保命秘訣嗎?
我的死神之眼是我要帶進墳墓里的秘密,誰都不可能發現也不會知道的!
我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與對方對視着,一字一句道:“因為我相信愛與希望。”
安室透:“……”
我覺得對方的表情又回到了最初我給他講笑話的時候。
我對於這樣子的收尾還是挺滿意的。
我下了車,關上車門,走出了幾步之後,扭頭。
對方的車還停留在原地,手肘搭在車窗上,表情帶着點鬱悶,估計是被我剛剛的回答哽到了。
見我扭頭看他,他愣了一下,面露疑問,還朝我打了個詢問的手勢。
我轉身走回去,走到對方跟前,彎腰與對方直視,對着他開口道:“不過一碼歸一碼,今天多謝你了,我會和貝爾摩德說的。從能力考核來說,我覺得你的確有晉陞的資格。”
說完之後,我朝面帶幾分錯愕的金髮青年擺擺手示意道別,轉身往住所里走了。
我回到住處的時候,發現貝爾摩德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望着落地窗的方向。
她聽到我回來的聲音也沒有回頭,而是直接開口問道:“那位新人保鏢如何?”
“唔……觀察力挺強、夠敏銳、交際能力和臨時應對能力也不錯,演技反正比我好……我覺得只要背後乾淨,貝爾摩德你推薦他成為幹部是沒問題的。”
聞言,貝爾摩德扭頭朝我看來了,帶着笑的表情還帶着點戲謔:“看樣子我的可可酒挺喜歡這個小新人的……你喜歡這種類型嗎?”
“啊……我知道貝爾摩德你想問什麼方面的了。”我回憶了一下我和安室透之間的相處,朝着貝爾摩德比了個大拇指,一臉自信道,“不用想太多啦。我覺得,我成功地靠着我的努力,讓對方把我當怪咖了。”
“……我當年教導你不要把男人當回事,不是指讓你想方設法斷絕所有男人對你的想法的。”貝爾摩德輕輕地嘆了口氣,抬手扶額,顯得有些頭疼的樣子。
“我沒有斷絕啊,只是我和這個新人處不來。”
“哎——我還以為你會喜歡這種類型的呢。”
貝爾摩德露出頗為遺憾的表情。不過沒幾秒之後,她的臉上又恢復了一貫的笑容來。
“那也沒關係,等可可酒你有想要的男人之後,我再好好教導你好了。”
***
與此同時,另一邊——————
“可可酒?這個名字聽起來很……呃,很不組織。”一張標準亞裔臉、穿着連帽衫的黑髮青年評價道。
這是真的,比起他們目前已經知道的一些代號,可可酒這個稱號……過於甜美無害了,甚至帶着點幼稚的可愛成分。
“本人也是哦。”金髮青年吐槽道,“會讓我覺得是從哪個收視率太低沒人笑而被砍掉的脫口秀里走出來的參賽成員。”
“哈哈哈哈,看起來零你對對方的印象不錯嘛。”
“不……與其說是不錯,不如說是怪異吧……不過,這個人倒是個重要人物。”
“嗯?怎麼說?因為她是重要的研究員?”
深膚色的混血金髮青年表情收斂起來:“不僅僅是這個……她有超憶症。”
“……哎?有超憶症?我記得超憶症也不一定是天才……她是特例的那種?”黑髮青年一愣,“怪不得那麼年輕就是組織的幹部……”
“沒錯,她所知道的資料和事情,絕對比組織其他人都要多。”在酒吧昏暗的燈光之下,金髮青年的表情都似乎被這暗光給吞噬掉了一部分,顯得模糊不清,只是他那壓低的聲音透露出的語氣顯得冷靜而肯定,“之後如果條件允許的話,活捉她,我覺得她能發揮巨大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