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初見李沖（二）

李家六兄弟磕頭出去之後，拓跋濬先開口了：「皇后，你知道剛才我為什麼要猶豫嗎？」

馮琳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她知道拓跋濬並不需要她說什麼，他只需要一個傾聽者而已。

果然，拓跋濬沒有等馮琳出聲就說道：「我自登基以來，一直注重用儒家禮儀來治國。但是我又擔心李承兄弟的舉動又會帶動社會風氣往搞形式的方向發展，最後大家都去守墓去了，誰去打仗？誰來做事？誰來管老百姓？這才是我最擔心的。儘管我注重禮儀，但我認為真正重要的是父母未死之前盡孝，而不是死了之後。但我又認為李承兄弟似乎並沒有這麼多算計，至少那個最小的弟弟李沖並沒有。」

馮琳看拓跋濬心情不錯，就接上說道：「大魏立國五六十年，現在的局面是道家、佛家、儒家三足並立。道家在世祖時期輝煌無比，現在應該不復當年風光；佛家經過皇上你的大力復興，現在呈蒸蒸日上之勢；而儒家經過幾百年的發展，在老百姓的心目當中始終是立身之本。現在，在皇上你的治下，道、佛、儒三家互相競爭互相制約，誰都不可能一家獨大，誰也不可能一夜覆滅，三家互相競爭，老百姓願意信哪一家就信哪一家，而最終的裁決權就在皇上手上，皇上是一位英主啊！」

拓跋濬深深地看了馮琳一眼，對馮琳看透時勢的眼光多多少少有點驚訝。自己抑道興佛，或許有意為之；但是興旺儒家的想法則並不明確：「皇后，為什麼你會覺得我在有意復興儒家？」

「自從漢朝「獨尊儒術」之後，士林之中多的是儒學傳人。皇上自從登基以來，皇上你的多少措施都深受儒家思想影響。比如重用老臣高允，還有陸麗的父親陸俟也都是五六十歲的老人啊。而且你去年到陰山，還發佈了一條命令「穿毀墳隴者斬之」。」

「知我者還是琳妹妹啊。」拓跋濬端起桌子上的酒，高興地一口喝了下去：「我登基之後，就奉世祖、恭宗的神主於太廟。李承和李沖兄弟肯守墓，這在本朝也算第一次，皇后，你說我應該如何獎勵李氏兄弟？」

「他們兄弟兩人馬上就要去守墓了，現在給他們任何職位上的升遷其實都意義不大，他們現在什麼都做不了。不過，我看那個弟弟看上去沉雅有力，倒可以早點讓他入中書，算是為他將來留一個保障。」馮琳出主意道。

「就照你講的辦。另外，皇后，就以依你的名義，給李承兩兄弟單獨才賜些衣服，以示朝廷的嘉獎之意。」

馮琳自然照辦，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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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濬和馮琳在討論李家兄弟，這一邊李家兄弟們出了太華殿大門，也在議論着對皇上和皇后的觀感。

李茂最先說：「大哥，你把父親的爵位讓給我，你這又是何苦呢？畢竟你才是長子啊！」

李承把臉一拉：「二弟，這是皇宮重地，說話也小心一些。」

李茂看了看周圍：「大哥，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情，能不能拜託您先和我們商量一下啊？現在最小的弟弟都要陪着你去給父親守墓，我們反而無所作為。」

「我本來就沒有打算拉上你們，又怎麼會和你們商量？還有爵位之事不必再說，為兄現在不如你的位高，但是你不要忘了，經此一輪，我們兄弟中有兩個已經封公候。沖弟這次和我一起去守墓，看皇上和皇后的意思，現在應該也不必擔心沖北的未來了。這樣一來，我也算得上對得起父親了。」

「大哥，你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父親的策劃嗎？」

「父親走時，只有沖弟在懷荒鎮和父親在一起，是沖弟告訴我，父親讓我這樣做的。」

李茂明顯有點吃驚：「沖弟，這是父親臨走之前交待的？」

才十歲的李沖之前一直安靜地聽着哥哥們的話，此時被二哥叫到了才說：「是的，是父親在臨終前讓我轉告給大哥的。」

李茂這才點了點頭，他平時性格有點粗，沒有注意到李沖臉上細微的表情，那是因為撒謊而帶來的一點小負疚。只有李承注意到了。

兄弟幾個回到府中，李承只對着李沖說：「你跟我一起到書房中去。」

李承此時已經30幾歲，而李沖才10歲；更何況父死之後，長兄為父。李承有話，李沖自然不敢說什麼，乖乖地跟着長兄往裏屋走。

誰知道李承甫一落座，馬上變臉：「李沖，你給我跪下！」

「這……，兄長，我有什麼事做得不對嗎？」李沖儘管跪下來，但卻滿臉疑問。

「我問你，父親的遺囑到底是父親讓你轉告的，還是你來策劃的？你現在最好給我說實話，不然我家法伺候。父親走了，你若連父親的遺囑都敢竄改，那你將來還有什麼事情是不敢做的？」

「大哥，是不是對於給二哥讓爵位一事後悔了？」李沖儘管只有十歲，卻開始反問大哥。

「那倒不是。儘管我心裏有疑問，但是你今天也看到了，因為這件事，我們李家兄弟敦睦，皇上皇后也都看到了，並且因此高看我們，為兄從不後悔這件事。」

「那我就可以告訴大哥實話了。」李沖依然跪在那裏：「父親走之前，有一小段時間恢復了清醒，他一直拉着我的手說，一定要告訴你大哥，要帶着你們兄弟幾個好好過啊，不能因為你們六個兄弟而來自四個母親而吵鬧不已。我在，外人不敢輕視於你們；若我不在，你們兄弟吵成這個樣子，李家也就從此沒落了。」

李承被這個十歲弟弟的話驚呆了：「然後你就想出了要讓我爵位的方案？」

李沖點點頭：「大哥，你是智慧之人。當年父親還在猶豫之際，是你提醒父親要及早向世祖示好，才保得李家一門旺盛。我相信只要我說這是父親遺囑，你一定不會貪戀爵位。二哥拿到爵位，其他兄弟就會看到大哥無私的性格，就算他們的母親再鬧，幾個哥哥們都會了解大哥的為人，父親的心愿也就實現了。但是，大哥，我好佩服你啊——你能想到為父親守墓，更是以退為進，看準了皇上要文治、重興儒家的想法。所以，我也一定要陪你，在守墓期間，還請大哥授我經書。」

聽到這裏，李承趕緊上前扶起李沖：「沖弟，我錯怪你了。你不過才十歲，你怎麼會想到這麼遠？如此沉雅大量，我們李家振興的希望就要放在你身上啦！」

兩個人正在討論的時候，張天度來宣讀了皇上的詔書。果如李承所料，李沖已被錄為中書生。眾兄弟上來抱了抱李沖：「六弟，前路可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