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
這話雖未說完,但其中之意,成則帝心知肚明,太上皇若不及時退位,只怕如今早已是鬱鬱而終,入了皇陵。
他知她為何憂思過重,因這麼多年來,她無時無刻不為旁人擔憂着,趙如綉,蕭家眾人,旭兒,甚至是他,都在無形間加重她的憂慮。
而他,或許是最讓她煩憂痛苦的存在。
他掩在袖中的手握緊成拳,少頃,低聲問:“如何治?”
孟昭明看了眼成則帝黯淡的神色,答:“心病還需心藥醫,其實只消娘娘平日放寬心,想開些,這病便也能漸漸自愈。”
成則帝沉默半晌,“朕知道了,此事不必告訴皇后,下去吧。”
“是。”
孟昭明起身退出御書房,行至殿門口,忍不住折首看了一眼,便見那位新帝抬手疲憊地揉了揉額頭,發出悠長的喟嘆。
旭兒整整燒了一夜,直到翌日一早天快亮,才終是退了熱。
碧蕪與姜乳娘、錢嬤嬤也陪了一宿,待旭兒好轉過來,替他換下了汗濕的衣裳,擦了身子。
卯時前後,孟太醫又來了一回,道旭兒的脈象平緩了許多,應當很快便會醒來,倒也果真如他所言,他離開后沒多久,旭兒便醒轉過來。也不知是不是生病難受,這世懂事得早,幾乎不大與碧蕪撒嬌的旭兒睜眼看見母親,卻是一下抱住了碧蕪的腰,啞着嗓子一聲聲喊“娘”。
碧蕪將他抱到膝上,摸着他的腦袋,柔聲安慰他。
喻淮旭頭腦尚且迷迷糊糊,混沌地厲害,周身沒有什麼氣力,他好似做了一個長長的噩夢,夢醒了,卻還未從中掙脫出來,可他知曉,這不是夢,是他真真正正經歷過的前世過往。
那種立於高處坐擁一切,卻孑然一身,身側空無一人的寂冷感仍纏繞在心頭,睜眼乍一瞧見母親,喻淮旭到底忍不住抱住她,欲從母親溫暖的懷抱和輕柔的耳語中獲得一絲慰藉。
父皇母后他們都還在,這一世他並非孤獨一人。
碧蕪抱着旭兒安慰了好一會兒,喂他喝了葯,吃了些粥食,才復又將他哄睡下。
銀臨銀鉤見她面容疲憊,都勸她去歇一歇,碧蕪卻是搖搖頭,只道放心不下,想再坐一會兒。
兩個丫頭着實勸不動,便去沏了提神的茶,送來給她服下。可奈何這茶再提神,也架不住碧蕪一宿沒睡,她靠着床頭,本想閉眼小憩一會兒,卻是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半睡半醒間,碧蕪只覺被人披上大氅,小心翼翼地抱起來,出了殿門。
打那人靠近,碧蕪便曉得是誰,她分明心下對他有所芥蒂,可嗅着熟悉的氣息,原有些躁動不安的心卻奇怪地漸漸平靜了下來。
她沒有睜眼,只順勢往他懷中靠了靠,貪戀地嗅着他身上的青松香。成則帝自然曉得她已醒了過來,怕她吹了寒風受涼,他將那雪白的狐皮大氅往上扯了扯,覆了她的臉,雙臂收攏幾分,闊步往側殿的方向而去。
他將她放在床榻上,褪了鞋襪,蓋好衾被,看着她略顯蒼白的面色,靜坐了半晌,柔聲道:“阿蕪,除夕那日,可要帶着旭兒去安國公府過年?離除夕還有近十日,那時旭兒的身子當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碧蕪知曉他既問了,就知她根本沒睡,她緩緩睜開眼,支起身子,問:“可除夕那日,不還有宮宴嗎?”
雖成則帝的提議她很動心,可除夕宮宴不是小筵席,她如今是皇后,這宮宴定然是要參加的。
“不辦了。”成則帝道,“今年北邊雪害嚴重,受災的百姓無數,宮宴奢靡,還是省下這筆錢用來賑災吧。”
碧蕪聞言微微頷首,新帝頭一年登基,自是得多做些利民之舉,才能收穫民心。
“朕會讓康福備好禮品,讓你那日一塊兒帶去。”成則帝輕柔地拂去她額間碎發,“祖母愛熱鬧,有你和旭兒在,想來定會很高興。”
碧蕪朱唇微抿,本想問那日他可要同去,可遲疑半晌,到底沒有問出口,成則帝似是看出她的心思,啟唇道:“你為了照顧旭兒一夜未睡,先歇息一會兒吧,朕也要回御書房批閱奏摺了。”
他起身正欲離開,卻是被拽住了衣袂,折首看去,便見碧蕪抬眼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兩人靜靜地對望着,看着成則帝眸中隱隱的期許,碧蕪朱唇微咬,須臾,只道了一句“陛下莫要太過勞累了。”
成則帝面上閃過一絲失望,但還是含笑,應了聲“好”。
直到聽見殿門閉合的聲響,碧蕪才復又躺下,可想起他離開時略顯落寞的背影,擁着衾被,頓時失了幾分睡意。
其實這一世,真算起來,他並未做什麼對不起自己的事,反是一次次救她護她。
他對她實在太好了些。
好到她甚至覺得,若她再繼續用前世之事來責怪他,反是她的不是了。何況不管前世發生了什麼,如今的他什麼都不知道,即便她質問,也無法從他那裏得到任何答案。
她是不是不該再繼續這麼固執,將前世那些過往徹底放下,與他好生過好這一世。
*
安國公府那廂,打碧蕪和旭兒要回來過年的消息一傳來,整個府里的人都忙得腳不沾地。
畢竟成則帝登基,碧蕪如今已不再是譽王妃,而是中宮皇后,她要回娘家來,自是不能跟從前那般敷衍了事。
然府中上上下下有那麼多事務要打理,蕭老夫人一人哪裏顧得過來,何況都是六十幾歲的人了,但幸好還有李秋瀾和蕭毓盈在,老太太索性便將這些個事兒都交給年輕人去處理。
蕭毓盈如今雖常是回娘家來,但身份也是大不相同了,因譽王登基后,讓唐柏晏接任了空缺的戶部尚書之職。
一個默默無聞的七品小官驀然擢升至此,外間不免有些閑言,都說這位新晉的唐尚書是藉著娶了皇後堂姊的光,才會跟着雞犬升天,盡數是運氣使然。
不過這閑言也就傳了沒幾日,隨着這位新晉戶部尚書大刀闊斧地整頓了戶部,囊錐露穎后,那些心下嫉妒不服的人很快就乖乖閉了嘴。
唐柏晏擢升后的頭一件事,便是替蕭毓盈向成則帝求了誥命。
從前嘲笑蕭毓盈低嫁的京城貴女和官婦如今看到這位蕭大姑娘揚眉吐氣,是一聲兒都不敢吭,畢竟這麼年輕就被封了一品誥命夫人的,大昭建國近百年來,也就蕭毓盈一個。
因着如此,就連一向不大喜歡自己那位女婿的周氏,最近見着唐柏晏,都主動展了笑顏,一口一句“賢婿”的,倒讓唐柏晏有些不自在了。
唐柏晏成了戶部尚書,住宅自也跟着搬了,新府邸離安國公府很近,也更方便蕭毓盈隨時回娘家去。
除夕當日,天才亮蕭毓盈便起身去了安國公府,她自認起得早,不想李秋瀾卻是更早,等她到時,李秋瀾已有條不紊地指揮家僕將府中都佈置好了,她還抽出時間,親自去膳房,幫着未回去過年的兩個大廚一同準備今日的膳食,看她將偌大個安國公府,上上下下都安排地井井有條,蕭毓盈不由得咋舌,心下驚嘆不已。
遠遠嗅見好聞的飯菜香,她忍不住深吸了口氣,笑着踏進灶房去,“秋瀾姐姐這是又做什麼好吃的了,這麼香!”
李秋瀾比她大了一個月多,叫這聲姐姐倒也是應當的。
“也就是些櫻桃肉,清蒸鱸魚什麼的。”李秋瀾掀開禍害看了一眼道,訕訕道,“都是些尋常菜色,只望皇後娘娘不要嫌棄才好。”
“小五哪裏會嫌棄,秋瀾姐姐這麼好的手藝,祖母每日都讚不絕口,連我時時回來,也就是貪着姐姐這一口吃的。”蕭毓盈說著,不由得露出意味深長的笑,“乾脆姐姐你就別回去了,嫁給我大哥哥,做我和小五的嫂嫂。”
這段日子,蕭毓盈常回來,兩人又歲數相仿,相處的日子長了就如同姐妹一般,是什麼話都敢說,什麼話都不忌諱了。
李秋瀾聞言面色一變,忙抬手捂了蕭毓盈的嘴,緊張地往周圍看了看,“盈兒,這話可不能亂講,莫讓旁人聽見了誤會。”
蕭毓盈卻是不在意,“有甚好誤會的,左右你與我大哥哥有婚約也是事實,何況大哥哥根本不在乎什麼門第,你就算嫁進來也是理所應當。”
李秋瀾搖了搖頭,“上一輩隨口說的話,做不得數,再說了,我已然想好了,待過完年,就帶着祖母回慶德去。”
“回慶德!怎這般突然!”蕭毓盈驚詫道,“姐姐可同祖母說過了?”
“沒呢,正值年關,怕說了壞了老夫人的心情,過了年再提也不遲。”李秋瀾勾了勾唇道,“我和祖母在府上也叨擾半年了,如今祖母身子大好,也不怕馬車顛簸,是時候該回慶德去了。”
“秋瀾姐姐當真打定主意了?”
蕭毓盈心下略有些惋惜,她這個火爆性子,也不是跟誰都相處得來,可這位李家姑娘卻跟她分外投緣,如今她突然說要走,教她如何不難過。
見她神色黯然,李秋瀾不由得笑起來,“瞧瞧,瞧瞧,愁眉苦臉的,早知道我便不告訴你了,你若想我,將來來慶德看我便是。不過趁着我還在,不若多同我做幾道菜,兩個月前,也不知是誰說要同我學做菜的,如今卻仍是什麼都不會呢。”
“哎呀,我這不是沒秋瀾姐姐你有天賦嗎?”蕭毓盈扁了扁嘴,兩人相視一笑,開始一道準備起今晚的年夜飯來。
一個多時辰后,蕭毓盈按李秋瀾的話,出去吩咐小廝去買些新鮮的牛乳來。
然人走了一柱香的工夫,卻是未回來,李秋瀾疑惑地往膳房門口看了幾眼,覺得她大抵去辦別的要事了,也沒在意。
然掀開爐上的燉盅盅蓋,舀出一小碗正欲試試味道,就聽見後頭傳來動靜,她下意識以為是蕭毓盈,便用湯匙舀了塊羊肉遞過去,“你嘗嘗,這羊肉可是燉爛了?”
傾身過來的人自然地低腰張嘴吃了那塊羊肉,嚼了兩口,道了句“嗯,燉爛了”。
李秋瀾怔愣着看着眼前人,驚地手一抖,險些將湯碗給砸了,幸好蕭鴻澤眼疾手快,一下抓住了她的手,連帶着將碗也給穩住了。
這剛盛出來的湯尚且沒讓李秋瀾燙着,反是男人火熱的大掌讓她的手背好似着了火一般發燙,下一刻,忙驚慌失措地收了回來。
“膳房這種地方,安國公怎的來了。”
蕭鴻澤垂首看了眼掌心,想起方才那隻纖瘦的,似是能一下包裹住的小手,薄唇微抿,默默將手垂到了身後。
“李姑娘既能來,我為何來不得,祖母說李姑娘是客,卻在為今夜的筵席忙活,我這個主家若不來幫忙,只怕是說不過去。”他抬首在膳房中環顧了一圈,問道,“李姑娘可有哪裏需要我幫忙的?”
李秋瀾見他神色認真,也知曉他的性子,知道若不真讓他幫上一二,只怕他不肯輕易離開,便指了指角落裏的砧板道:“那兒還有些蘆菔,春筍和香蕈來不及切,不若國公爺幫幫我。”
切菜這事兒,蕭鴻澤確實未嘗試過,但他自覺應當不會太難,便點了點頭,提起腳邊的一大筐子食材往那廂而去。
不到半盞茶的工夫,李秋瀾就聽一聲“好了”,她難以置信地走到蕭鴻澤身側瞥了一眼,不由得驚了驚。
不得不說,他不僅切得快,而且這些個香蕈片,蘆菔絲兒切的是又均勻又好看,這般刀工,尋常廚子沒個三五載是練不出來的。
膳房的一個大廚過來湊熱鬧,見狀不由得感慨道:“國公爺這把能持劍上戰場建功立業的手,只用來切菜,着實是大材小用了。”
蕭鴻澤聞言卻是淡淡扯了扯唇,露出些許苦笑,然下一刻,便聽耳畔一個清麗的聲兒道:“能只用來切菜,難道不是好事嗎?”
他愣了一瞬,抬首深深看了李秋瀾一眼,許久,唇角笑意漸濃,他兀自喃喃道:“是呀,是天大的好事……”
那廂,半路遇到蕭鴻澤,故意沒再回膳房的蕭毓盈,一路往棲梧苑而去,但走到半晌,便見她那位二妹妹迎面而來。
她不由得止住步子,低身施了一禮,“臣婦見過皇後娘娘。”
碧蕪瞪她一眼,“大姐姐怎還拿我尋開心呢。”
蕭毓盈起身笑起來,問:“好容易來了,怎的不陪陪祖母,自己出來了?”
“屋內悶得慌,便出來走走,透透氣兒。”碧蕪答。
此話一出,蕭毓盈這才打量起碧蕪來,仔細一瞧,發現她面色確實有些不大好,她上前拉了碧蕪的手往一側的涼亭而去,關切道:“怎的了?這是生了什麼心思,當了皇後進了宮怎還瘦了呢!”
見碧蕪淡淡搖了搖頭,她思忖半晌,不禁大膽猜測道:“可是陛下對你不好?”
這事兒也是有可能的,雖說當今陛下未登基前,對她這個二妹妹多好她都看在眼裏,但男人都是會變的,如今後宮只她妹妹一人,指不定陛下已在想着怎麼選秀廣納美人了呢。
“沒有。”碧蕪還是搖頭,“陛下待我很好,只是……”
只是她自己解不開這個心結罷了。
她沉默半晌,驀然看向蕭毓盈,問道:“大姐姐,若……若是姐夫欺騙了你,傷了你,你可會輕易原諒他?”
蕭毓盈不明所以地蹙了蹙眉,但還是認真答道:“原諒他?我憑什麼原諒他,他若敢騙我,傷我,我便乾乾脆脆同他和離,這世上還能找不到好男人怎的!”
此言一出,亭外某人的步子倏然一滯,尤其是聽到“和離”二字時,猛地一哆嗦,他站在一顆柏樹后,待亭內二人聊了好一會兒,才走近提聲喚道:“夫人……”
蕭毓盈聞得聲響,側首看去,不禁喜上眉梢,起身疾步過去,“夫君,你來了。”
“嗯。”唐柏晏笑了笑,旋即沖亭中的碧蕪畢恭畢敬地施了一禮,才對蕭毓盈道,“我方從戶部回來,正要去見過祖母。”
“那便快去吧。”
唐柏晏點點頭,沉默少頃,問道:“夫人這是在和皇後娘娘聊什麼呢?”
“不過是隨便聊聊罷了,我就是見小五面色不好,就問她宮裏的事兒。”蕭毓盈答道。
“哦……”
唐柏晏聽得這話,這才將心放回肚子裏,安心地走了。
蕭毓盈看着唐柏晏離開的背影,疑惑地皺了皺眉頭,只覺他今日有些怪,她重回涼亭,又與碧蕪聊了一會兒,便有婢子過來,請二人去正廳用午膳。
待她們抵達時,蕭老夫人和李老夫人已經快一步到了,蕭老夫人正將旭兒抱在膝上,看着旭兒瘦了一圈的小臉,說著心疼的話。
碧蕪甫一踏進正廳,旭兒便從蕭老夫人懷裏跳下來,一下跑到了碧蕪身邊,挨靠着自己的母親。
打那日高燒后醒來,旭兒就變成了這般,雖不大愛講話,但有時總直勾勾地看着碧蕪,好似有很多話要說。
“哎呦,看我們旭兒,是越大越離不開母親了。”蕭老夫人見狀笑起來。
碧蕪將旭兒抱起,讓他坐在自己身側的圓凳上,覺得或是孩子生過病後心裏不安,才會對她這麼依賴,她輕柔地摸了摸旭兒的頭,便聽蕭老夫人問道。
“小五啊,你說今日陛下可會駕臨安國公府,雖說陛下沒提前命人來傳過話,但你和旭兒都在這兒,往昔他也是不說一聲就突然來的。”
碧蕪動作微滯,下意識往院門口望了一眼,不禁又想起那人落寞的背影,她抿唇沉默半晌道:“孫女也不知,興許陛下不忙,便會過來吧……”
應當說,她心下也是有那麼一點,希望他能夠過來的。
就在她說話之際,離安國公府府門不遠處,有一輛馬車幽幽而停。
白面無須的車夫往車內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問道:“主子,可要進去?”
車內之人卻是沒有回應,他只掀開車簾,久久地看着府門的方向,神色複雜。
安國公府的人幾乎都認得他,他若想去,只需下了車提步進去便是,自有人迎,可他不知道,她是否想讓自己去。
他的身份到底擺在那兒,若他出現,怕是會讓蕭家人拘謹不已,豈非壞了他們和樂融融的氣氛。
那大抵是她不願的吧。
成則帝望了許久,到底緩緩放下車簾,沉聲道了句“不了,回去吧”。
康福應了一聲,驅馬趕車,然馬車才幽幽起步,就在猛然一個顛簸后停了下來。
“怎麼了?”成則帝問道。
康福的聲兒透過門帘傳了進來,“主子受驚了,是有個不要命的老道士衝上來攔了車,可需奴才……”
“給他些銀兩,趕走吧。”成則帝淡淡道。
“是。”
康福領命自腰間取下一個荷包,掏出幾兩碎銀,拋給那個衣衫襤褸的老道,“我家老爺賞你的,拿了錢快走吧!”
那老道捧着碎銀,卻是未動,反是湊近,對着車內喊道:“老爺,貧道不是要銀兩,貧道是來給老爺解愁的,老爺……”
見這人這般不識好歹,康福正欲下車驅趕,卻見車簾被撩開,露出一張俊美卻冰冷的面容來,他盯着那道士打量了半晌,薄唇微啟。
“你能解什麼愁?”
乍一看見那張臉,老道雙眸顫動,面上滿是驚懼,連手都止不住開始發抖,但他沉了沉呼吸,還是大着膽子上前。
“貧,貧道頗懂些面相,觀老爺尊容,應是近日不大順心。”看着男人盯着他的銳利目光和無形間透露出的威儀,老道緊張地吞了吞口水道,“貧道知曉些法子,是關於怎麼治……心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