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6、轉變:禍根 7
深夜的寂靜復歸於寂靜,雖有蟲聲嘶嘶,不時入耳,卻讓人覺不出一絲的呱噪,好像在這個世上,本就應該有昆蟲,它們的聲音早就與天地渾然一體,成了無時無刻不存在的天籟。
陸宛在李克定入睡后,枕着他的胳膊,窩在他的懷中,也很快進入了夢鄉。
兩個人的意識終於不再流動,雖然他們的血液依舊在循環,呼吸依舊在進行。
人體絕大部分的生命活動,並不受人的意識控制,不論沉沉睡去,還是極度清醒,這些活動都在一刻不停,不依靠人的意識進行着。
這就是生命,在本能的驅使下,進行着基礎性的活動,這些基礎性的活動,卻不由人的意識所支配。
今夜,李克定和陸宛,一男一女,就都在這種本能的驅使下,向對方索取完生命最原初的快樂之後,昏沉而睡了。
盛夏時節,天氣亮得很早,陸宛首先睜開了眼睛,她注視着躺在身邊的李克定,用手撫摸着他結實而光滑的肌肉,臉上不由露出了笑容。
因為要早些去祖母那裏請安,所謂晨昏定醒嘛,是每日必須要做的。陸宛不敢再多做耽擱,搖了搖李克定,輕聲喚道:「克定,你醒醒。」
李克定功力越來越深湛,儘管他天生不善飲酒,但抵禦酒精麻醉的能力卻越來越強了。
尤其受到外界刺激的時候,身體本能的應激反應,也隨着功力的增長而增強着,因此他的大腦被身體傳來的信號驚醒了。
睜開額眼睛,李克定先是掃視一遍,看到眼前的情況,未免一愣,隨即用手一拍腦門,明白過來,昨夜他和陸宛已經發生了不可改變的事情。
陸宛則不然,這不是她和李克定的第一次,只是前兩次李克定不知情,她也永遠不會跟他提及罷了。
李克定愣愣然,注視着她,陸宛被他看得也覺害羞,遂低下頭去,臉上綻開了紅霞。
那嬌羞的容顏,更像一朵初放開的鮮花,甚是嬌艷動人。
李克定暗自想着:哎!我已經和陸宛有了夫妻之實,從此以後我們便是夫妻了。一生一世,我再不能做他想。之思,對不起了,是我沒有把持住自己,辜負了你。
此時此刻,李克定頭腦中有些發懵,茫茫然不知所措,因他不知是在後悔還是在認命,知道該如何對待陸宛,又不知該如何對待陸宛。
李克定長出一口氣,先是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緒,臉上帶着些微的麻木的表情,笑了笑,想對陸宛說什麼時,卻不知如何開口。
陸宛看他表情極其複雜,也懂他乍然之下,一時可能還沒有捋清該怎麼辦,便首先打破了沉悶,說道:「咱們起來吧。」
陸宛的話,及時挽救了李克定的尷尬。現在的陸宛,就像一個溫順的小媳婦兒,經過新婚之夜,輕聲徵求丈夫的意見,眼中既洋溢着幸福,也有幾分期盼,那是希望丈夫對她能夠滿意的期盼。
李克定感受到了她的溫暖,也感受到了她的那一絲不安,忙說道:「好的,是該起來了。」說完,拿過衣服,迅速穿了起來。
還是陸宛先收拾利落,出去后,端了水進來。
二人稍加洗漱,陸宛對李克定說:「你隨我去陸家,咱們一起用早餐。」
李克定支吾道:「我就不去了,一夜未歸,還是先回家為好。」
李克定有些緊張和不知所措,陸宛安慰他道:「你不必擔心,咱們的事情,雖然已經無法挽回。但我不曾怪你,更不會強迫你什麼。倘若你能夠遵守諾言,履行婚約,那是最好,要是你狠心負我,我也不會怨你,只有認命罷了。」
到在此刻,陸宛一反往日口吻,開始帶着三分委屈的向李克定表明着心跡。她的意思很明顯,就算二人分開,她也會尊重李克定的意見。但是也清楚表明了,她不希望李克定辜負於她。
陸宛能這樣做,其實才是明智之舉。她前些天和李克定一起的時候,話語之中,總是在極力爭取;現在情況不同了,李克定已然知曉二人有夫妻之實,陸宛便開始以退為進,如此弄得自己好像很可憐一般,李克定更加不會忍心負她。
兩個人的相處,便在於誰更能掌控誰的心理,陸宛洞悉人性,洞察人心,算是把李克定牢牢拿捏住了,因為陸宛深深知曉,二人經過肌膚之親,李克定斷然不會再離她而去。人總是被固有的觀念在左右着思維,李克定就是這樣,他崇尚信守諾言,更追求對行為負責,倘若他的選擇與這些原則相抵觸的時候,他就會條件反射一般的認為是錯誤的選擇。
事已至此,李克定覺得再無改變的可能,或者這就是天意。天意註定陸宛是他的妻子,他就該像對待妻子一樣善待於陸宛。
李克定自幼修習,對孔子的‘正名,最為推崇,在他看來,一個人處在丈夫的位置上,就要承擔起一個丈夫的責任。
「陸宛,你千萬不要這樣講。咱們經歷了昨夜,你想我怎麼還會離開你呢。」
「嗯,我知道你不會的,而且上天也不允許你那樣做。」陸宛似是無意之中,對李克定強調着天道。
其實她是故意講給李克定聽的,因為李克定是個命定論者,一直相信冥冥中,自有上天的安排。
「你說的對,一切都是天意,我懂得該怎麼做。」李克定說道。他其實很想表現的溫柔一些,體貼一些,只是他還不曾習慣這樣一個角色。或者他的內心,始終存有一個梗,所以有些木訥,不知如何與陸宛相處,便想趕快回家,好回去思量一番,再和陸宛相見。「咱們還是先各自回家吧,省得家裏人等得着急。你放心,咱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
李克定給陸宛承諾着,他不想讓陸宛一顆心再懸着了,畢竟陸宛是女孩兒,對陸宛而言,今天和他發生的事情,就是性命攸關的事情。
就算沒有李克定的承諾,陸宛心裏就已經不再患得患失,因為在李克定醒來的那一刻,二人的關係,就已經在李克定心中發生了質變。
陸宛太懂李克定的為人,既然想得到他,就要利用他的迂腐,來成就自己的願望。
這樣做,陸宛並不後悔,也不認為有什麼不妥,追求自己真心想要的東西,在關鍵時刻,靈活的耍些手段,在陸宛看來,早已變得未嘗不可。
「我當然放心了。」陸宛羞澀垂下眼瞼,輕聲說道,「倘若我信不過你,怎麼會和你那樣呢。」
李克定被陸宛的羞澀打動,伸手攬過陸宛,在額頭上親了親,說道:「咱們回吧。」
陸宛還要去向祖母請安,所以也急着回去,便說:「好的,你回去先好好補補覺,我晚點過去看望陳雲小姐。」
李克定立即明白陸宛是要去找他,那時候,倘若再相遇,有柳之思在場,該怎麼辦呢?「你要是忙,就不必天天去探望了,反正有人照顧她。」
李克定不是拒絕地尋了一個借口,但這個借口完全沒有說服力,陸宛笑道:「李家照顧陳小姐,是李家的情義,我去探望她,是我的情義。還有,我會帶書過去的。」
「哦,你不提,我都差點忘了。」李克定這才想起昨天講過要看《純粹理性批判》的事情。
「你呀。」陸宛用小拳頭輕輕捶打李克定一下,含羞說道,「就是欺負我,總也忘不了。」
這是情侶之間的戲謔,風光旖旎,讓李克定受到了感染,神情遂放鬆下來,說道:「是嗎,我欺負過你嗎,怎麼我一點不記得呢?」
「哼,你耍賴。」陸宛撒嬌道。
李克定喜歡她這副樣子,抱了她一會兒,二人才分開,互相告別,各自回了。
陸宛見過祖母之後,看祖母氣色不過,和姐姐陸寧陪老人家用過早飯,便回到房中,準備再次去李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