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新貴斗舊富-邋遢老者

24、新貴斗舊富-邋遢老者

李克定剛剛進入申州,便親眼目睹當地豪強打死公幹人員。

雖然抓了元兇,心中還是彆扭,覺得申州治安,相較於河間,差之太遠,其亂難以想像。

便問何叔:「在咱們河間,可有這種事情發生過?」

何叔笑了說:「河間太平,是因為有高人在,當然不會發生如此悲劇。

別說草菅人命,就是仗勢欺人,又有誰敢。

很多時候,一位德高望重的人,就能淳厚一方民風,保一方平安。」

何叔一番分析,讓李克定改變了對他的認識,別看何叔生得健壯孔武,沒想到他還能有這樣的見識,看來帶他出來算是帶對了。

主僕二人一路打聽着找到宋家,宋家大爺宋舜臣出來接待李克定。

一見面,李克定忙施禮問候:「世伯好,克定見過世伯。」

宋舜臣笑着說:「克定,快快免禮,不成想,你都這麼大了。真好,真好。」

李克定見宋舜臣生的儀錶堂堂,尤其一副長髯,甚是美觀,也添了三分氣度。

二人閑話幾句,因兩家是通家之好,李克定便說要去給老夫人請安。

宋舜臣帶他來到後堂,李克定給老夫人磕了頭,獻上禮物。

老夫人見李克定一表人才,很是喜愛,賞了他一對兒玉佩。李克定謝過老夫人,和宋舜臣告退。

宋舜臣見他們風塵僕僕,先給他們安排住處洗漱,等晚上再為李克定接風洗塵。

李克定略做安置,見天色還早,便與何叔出來,想到綢緞莊先去看看。

二人一路慢慢行走,看申州買賣鋪戶倒也繁榮。

拐過一條街,忽聞一陣琴聲傳來,宛轉之中,含着凄清。

二人尋聲走去,來在一座小院前,見院門兒緊閉,李克定不知誰人在這裏撫琴。

在女子門前站立一時,待一曲過後,才又前行。

此時對面搖搖晃晃走來一個乞丐樣的老者,一顆光頭,頭大如斗,脖子上搭條毛巾,一條汗衫,腳下連鞋都沒穿,嘴裏唱着:

「任他們哄哄鬧鬧,

任他們權勢比天高,

任他們酒色財氣迷心竅,

任他們美人在側睡不着,

任他們酒肉滿桌胃口倒,

任他們一生不曾開口笑。

不是我愛熱鬧,

看南來北往人如潮,

世事變幻終難料。

勸一聲世人你聽好,

功名利祿趁早拋,

一日三餐飽,

夜來安穩覺,

活他個神仙似我樂逍遙。」

這老者邋遢無度,李克定曾經在那紅衣女孩兒家門口見過。

這次離得近了,待他歌聲停歇,忽見一股氤氳之氣在老者頭頂盤繞,甚是奇特。

又聽他唱的洒脫自如,有心一問,便上前向老者施禮說:「老先生,在下李克定有禮。」

老者迷濛的看了李克定一眼,笑呵呵的說:「你是從外地來的吧。」

李克定又一抱拳說:「您說的對,在下是河間人,今天剛到申州。方才聽院裏有琴聲,所以冒昧向您請教,究竟是誰人彈的這等好琴,在下先謝過了。」

老者揮揮手:「好說,好說,你也不必客氣。閑來無事,你又是外地人,跟你說說無妨。適才彈琴的人,是一年輕女子,名叫宋凝凝,乃方家老二冷血虎方非圓養在這裏的。此人命苦啊!」

「哦,老先生此話怎講?望您能明言。」李克定打開摺扇,替老者扇着說。

「不必給我扇,老朽自己擦擦即可。」

老者拿起脖子上油膩膩的毛巾,上面布着大小數個破洞,擦擦額上的汗。

老者又接著說,這個宋凝凝,原是保定人氏,自小賣給京城郡王府。

因那年郡王獲罪,喪盡家財,王府一干人眾做了鳥獸散。

凝凝無奈,只得回到原籍,正應那句話‘遇難莫投親"。

她本家見凝凝生的嫵媚風流,可惜出身低微,且非黃花,定然難以高嫁。

為圖些錢財,托親戚說給申州的一個小地主,叫做昆明的做了妾。

那昆明年近六旬,抱得美人,自以為撞上大運,遂給她本家100兩銀子,把凝凝收做姨太太。

宋凝凝也是個可憐人,昆明一把年紀,還如此糟蹋人家,讓李克定覺得實在可惜,便問老者:「老先生,昆明又是何許人?」

老者說:「昆明,嘿嘿,此人是個欺軟怕硬,巴結權貴的小地主。不過這一次,昆明投雞不成反蝕把米,陪了夫人又送命。」

李克定不解的問:「有這等蹊蹺?宋凝凝既然是昆明的姨太太,怎麼被方非圓養在此處?難道是因為巴結方家,昆明主動獻給方非圓的?」

此事在申州已經是婦孺皆知的笑談,那老者便如說書的一般,滔滔不絕,神采飛揚的講道,兩年前的一日,方非圓去昆家,正逢一女子彈琴唱詩。

歌曰:「魚網之設,鴻則罹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歌聲凄婉哀怨、如泣如訴。

李克定明白這首詩的意思:本想張網捕魚蝦,不想來了只瘌蛤蟆,本想嫁給英俊男,不想嫁給了駝背漢。

老者也說,凝凝本是傾訴自己想嫁給英俊郎,卻命運不濟,偏偏嫁給昆明這個糟老頭子的肺腑之情。可昆明和方非圓兩個好色之徒,哪裏能懂。

方非圓聽一段綸音灌進耳中,歌聲動人心弦,就問昆明,這聲音真好聽,不知是誰在唱?

昆明陪笑說,是他上個月納的一房姨太太,向來喜歡彈琴唱詩。

方非圓乃放浪之徒,聽后心癢難奈,非要見上一見。

昆明不敢得罪,只好請出姨太太,一見之下,方非圓竟為之神魂顛倒。

因被凝凝的妖嬈迷惑,方非圓動了真心思,屢屢借故去昆明家中,可惜凝凝不被他的引誘所動。

而方非圓掩飾不住的色心,很快引起昆明的警覺。

方非圓見昆明和宋凝凝兩個都不上道兒,心中發狠,開始施展手段,要弄的昆明走投無路,到時候不怕凝凝不入懷來。」

李克定聽的氣憤,忍不住罵上一句:「真是禽獸不如,恬不知恥。」

老者笑道:「你若為此氣憤,那就沒法活了,多少這樣欺男霸女的事情,每天都在這世上發生,只是你不知道而已,見怪不怪吧。」

李克定默然,心中很不是個滋味,想世上窮苦人還有多少?

自己生在富貴之家,對此知之甚少,哎!慚愧呀!於是向老者施禮說:「多謝老先生教誨,在下孤陋寡聞,對這世道認識不清,今日總算補了一課。」

老者眯着眼說,長在深宅大院之中,不懂得這些原也正常,但人間疾苦,讀聖人之書的更應關注才是,鄭板橋有言‘衙宅卧聽瀟瀟雨,疑是民間疾苦聲",實在難得。.

自滿清入關以來,大道流散,奴性養成,至今貪婪奴才遍地,無恥小人滿街。

聖人作春秋,亂臣賊子懼,如今能讓亂臣賊子心生畏懼的,還有哪個?

聖人精神早遺失啦,禮崩樂壞,大道難行嘍。

別看老者其貌不揚,竟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讓李克定心中佩服不已,於是態度更加恭謹。

老者又對李克定說,剛才你所言,方非圓行徑禽獸不如,這話一點不假。他為人狠辣,為得到凝凝小姐,更是不擇手段,什麼禮義廉恥,對他來說,都是用來要求別人的,對他自己,不過是個擺設。

所以方非圓先指使幾個人,整天到昆明家的飯館搗亂,連說吃壞了肚子,在店裏賴着撒潑打諢,不依不饒,天天前去訛詐。

弄得昆明只好委曲求全,託人說情,最後飯館落個賠錢關張。

之後方非圓又找了些地痞流氓,到昆明家的布店前吵鬧,並強行賒賬,一來二去,布店生意也在慘淡中被攪和黃了。

其實申州的老百姓個個心知肚明,方非圓要弄垮昆明,遇到這個活閻王,大家避之唯恐不及,哪個還敢與昆明再有來往。

可憐昆明家的小店,連只鳥都不往裏飛,幾個小買賣再做不下去,很快相繼倒閉。

最後方非圓又挑唆昆明家的長工鬧事。

因那年節,昆明正為各處生意心煩意亂,便忘記了犒勞長工一事。

長工們找到借口后,抱團行動,集體不上工,但工錢還要昆家照付。

昆明一氣之下,把長工們告到官府。

官府雖然明鏡高懸,冠冕堂皇,暗裏誰不知道是欺壓良善,擠榨民脂民膏的團伙。

方非圓早和縣裏有勾結,官府不僅不為昆明做主,還判令他補足工錢,且要求昆明自行安撫長工,不可再有鬧事出現。

於是昆家的土地,便被幾個長工把持,不種不收。

僵持到年底,縣裏還對昆家的田賦,一分不少的催要。

昆明雖知道方非圓在作怪,奈何喊破嗓子也是天不應、地不靈,最後只得把全部土地低價賣給方家。

在補足長工們的工錢和生意的虧損后,昆明徹底破落,氣怒攻心,一病不起,歸了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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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聞人語響:四大非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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