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夢魘

第500章 夢魘

大唐:安西最後一個信使正文卷第500章夢魘初代靺鞨人的首領大祚榮,趁着營州之亂的機會,與武周打了場天門嶺之戰,繼而誕生了渤海國,所以渤海可以說是以武開國。

建國后雖文化逐漸發達,但武功也保持顯赫,相比較文化,武力一直是渤海國的根基。

和大唐周邊很多國家一樣,渤海的軍制也是仿效唐軍的制度,大唐的府兵、十六衛、禁軍一樣不少。

在職位上,史都安的職位並不算太高,只是渤海國禁軍中一名百夫長,但平心而論史都安卻是渤海人中少有的靠腦子吃飯的,少有的有獨立思考能力的存在。

就比如對於箭雨這東西的認知和判斷。

史都安和其他渤海人一樣看不起已經退化到成為鼠輩的唐軍,但是史都安卻不會看不起唐軍的箭雨。

唐軍或許真的已經廢物到了極點,但是強弓、勁弩這東西的殺傷力可不會因為唐軍的懦弱而有半分的減弱。

箭矢依舊可以把人射成篩子,弩矢更是容易輕鬆的把人射成刺蝟。

從這個角度來說,唐軍的箭矢和弩矢帶來的箭雨甚至還有一點眾生平等的感覺。

對此,史都安很是無奈,但是他也清楚,箭矢攻擊,遠程覆蓋,這本身就是唐軍作戰的最大風格之一,也是唐軍依仗自己裝備和科技帶來的優勢之一。

所以,和唐軍作戰的時候,遭遇箭雨的覆蓋屬於常態,屬於正常,如果有一天和唐軍交戰的時候,天上沒有箭矢/弩矢落下,那才屬於見鬼了的情況,會讓人懷疑對戰的到底是不是唐軍,到底是不是冒牌貨。

面對突然出現,準備偷襲佔便宜的唐軍,領軍出征的渤海大將軍胥要德只下達了一個命令,全軍出擊。

命令很簡單,但是聽到這一命令之後,所有的渤海人都很清楚自家大將軍這道命令的意思。

有本事就自己去搶,有本事就自己去殺,反正唐軍就放在那裏了,什麼都搶不到可別怪我。

相比較其他急匆匆,毛躁躁,連甲都不穿全就跑出去的傢伙,史都安無疑屬於最另類的存在。

基於自己對於唐軍箭陣的認識和判斷,史都安並沒有着急出擊,而是在軍營內按部就班的武裝自己。

先是把身己的皮甲穿好,然後帶上去年從唐軍手裏繳獲的鐵胄,腰間繫上同樣去年進軍遼東時候繳獲的橫刀,右手則抓上一支長度二丈有餘的長矛,臨出營之前,還順手背上了一個平時根本就不會考慮的盾牌。

腰間橫刀,手中長矛,身上皮甲,背後盾牌,這一波史都安可謂武裝到了牙齒。

裝備是齊了,但是史都安卻因此失去了沖在前面的機會,然而,對此,史都安並不在意,因為他根本就不在意這個速度和距離。

唐軍是廢了,但是唐軍的箭雨絕對還在,沖在前面的人註定是要扛着唐軍的箭雨的。

讓沖在前面的傻瓜去承傷,去送死,等距離迫近之後自己在憑藉裝備的優勢一波衝上去,這才是史都安認為合情合理合適的戰略。

果不其然,唐軍的箭雨如約而至。

正如史都安所認為的那樣,沖在前面的乍一看是悍勇,但是悍勇不代表可以刀槍不入。

相比較其他狼狽的躲避唐軍箭矢的渤海人,充足的準備,使得史都安在面對唐軍連續三波箭雨的時候異常的從容。

當其他人因為箭矢而受傷,當其他人因為躲避箭矢而減速的時候,扛着盾牌,頂着箭矢,史都安一路向前猛衝,很快就從隊伍的後半段直接衝到了前半段。

當唐軍三波箭雨停止的時候,擋在史都安前面已經只剩下了五六排的戰兵。

到了這裏,史都安也不再着急,都說唐軍已經殘了,廢了,不敢野戰了,但是現

在唐軍還是出城了。

哪怕只是偷襲,哪怕只是跟老鼠出洞一樣的偷襲,也還是出城了,所以史都安認為需要有人替自己試試唐軍的成色。

如果唐軍確實廢了,殘了,這區區幾排人阻攔不了自己上去搶人頭。

如果唐軍的廢是偽裝,那麼這幾排人,就是史都安心目中的炮灰和擋箭牌。

至於到底是什麼,只要再扛過幾波箭雨,很快就可以和唐軍短兵相接,到時候……

至少在這一刻,史都安記得很清楚,自己的身前至少有五到六排渤海戰兵。

在箭矢和盾牌碰撞的砰砰聲中,邁步邁步向前飛躍的史都安,似乎失去了自己的聽覺,視覺,甚至感覺,似乎從現實世界中被剝離了出去,整個人似乎直接沉浸在了自己的幻想之中。

在夢幻的感覺中,史都安感覺自己將自己手中的長矛投擲了出去,直接將數個唐軍穿成了糖葫蘆,接下來,自己則握緊手中的橫刀,大殺四方。

一切都是那麼尋常,那麼清晰,那麼自然……

幾乎是一個瞬間,史都安沉浸在了自己腦海中營造出的場景,但是身體但是身體依舊在本能的向前。

直到某一刻,一陣劇痛襲來,在劇痛的刺激之下,史都安從虛幻的狀態回到了現實。

史都安不知道自己剛才恍然了多久,但是當他重新回歸,從震驚中回過神的時候,驚愕的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渤海大軍的最前沿,成為了直面唐軍的存在。

原本擋在自己身前那五六排,數百精悍的渤海戰兵,似乎憑空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沒錯,在史都安的眼中,幾百渤海人就是這麼無影無蹤的憑空消失了。

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史都安抬起頭,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一排排身穿重甲,頭戴鐵胄,手持陌刀,穩如泰山的唐軍陌刀兵。

從陌刀兵組成的戰陣,到史都安不過幾十步的距離。

史都安可以清晰的看到陌刀那雪亮的刀鋒,看到面甲之下那一雙雙充滿殺意的眼睛。

這一瞬間,史都安雙眼發紅,眼神變得迷離,眼前的一切似乎變得虛幻,耳畔更是嗡嗡作響,整個大腦一片空白。

這一瞬間,趁着唐軍箭雨結束,衝上去,將唐軍殺得屁滾尿流,狼奔豕突,亡命而逃的想法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一瞬間,開戰之前,因為輕敵所產生的各種幻想,各種激憤,各種豪情的想法已經蕩然無存。

這一瞬間,史都安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在戰慄。

這一瞬間,史都安知道,所謂的唐軍變成了軟蛋都是假的。

人還站着,雙腿卻已經如同灌了鉛一樣,向前似乎變成了一件無比艱難,無比痛苦的事情。

然而,到了這裏已經不是史都安想要停下就能夠停下的事了,後方還有遠遠不斷的渤海步卒,正在蜂擁的向前。

雖然一千個不情,一萬個不願不願,史都安也必須前行,否則……

強忍着恐懼,在身後同伴不斷的催促、驅趕、裹挾之下,史都安抬起了灌鉛一般的右腿向前邁出一步,然後穩穩的踩在了地面之上。

若是平時,史都安並不會在意,但是此時此刻,泥土的那堅實的觸感給了史都安一種說不出的安全感。

雖然眼中的一切依舊有些恍惚,雖然耳畔依舊被各種雜音充斥,雖然腦瓜子依舊嗡嗡的,但是這一瞬間,史都安感覺自己恢復了部分理智。

靠着差不多的理智,他認清了自己的真實的處境。

不管之前發生了什麼,也不論擋在前面的是什麼,現在自己想要活命的方式只有一種,那就是衝上去,擊破一切的阻礙,撕碎一切對手

確定了自己的思緒,確定了自己的處境,灌入雙腿的鉛水似乎都在一瞬間消失了。

這一刻,史都安恢復了勇氣,恢復了鬥志,不再猶豫,也不再彷徨,重新變成了那個強悍,睿智,無畏的渤海勇士。

隨即史都安繃緊了全身的肌肉,左手死死的握住盾牌,右手死死的攥緊長矛,長矛直指前方,目光同樣直指前方,指向了那些看起來如山一般的唐軍。

至於其他的東西,無論是天上的,還是地下的,無論是飛着的,還是走着的,再或者是躺着的,跟他史都安都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等身體徹底站穩,所有的一切,自動被他的從視野中閃出。

他的目光只剩下了幾十步之外的唐軍重步兵,已經沒有了任何物品和阻礙。

接下來,史都安已經繃緊的身體微微前傾,已經站穩的右腿微微呈弓形。

緊接着呈弓步的右腿發力,邁出左腿,全副武裝的史都安如同拉滿了的強弓一樣直接彈射了出去。

短暫的騰躍之後,史都安的左腳腳掌開始向前,向下,準備站穩之後繼續向前衝鋒。

腳掌確實落地了,但是觸感卻不是之前一樣堅實的土地。

腳掌接觸的第一瞬間,是堅硬的,但是當史都安整個人的重量開始壓下去的時候,史都安感覺自己的身體猛然下降了整整一節。

前一步越出太大,使得史都安現在沒有了任何的應變或者反應的能力。

先硬后軟之下,史都安瞬間失去了重心,站立不穩,在慣性的作用之下,直挺挺的向前栽了過去。

失去重心,向前栽倒的一瞬間,史都安心生不好,這種大規模的衝擊之下,栽倒下去只要有一個後果,那就是被身後滾滾的渤海大軍直接踩成肉泥。

好在史都安本身兒身體素質優秀,反應速度更是驚人,雖然身體失去了重心無法發力,但是依舊可以掌控身體的部位。

作為整體,史都安無法發力,但是他握緊盾牌的左手已經向前探出,攥緊長矛的右手則緊緊的貼住身體,同時身體蜷縮。

史都安的想法非常簡單,利用左手的盾牌作為支撐點。

全身儘可能的蜷縮在一起,減少和地面的接觸和地面帶來的阻力和摩擦力,向前橫向的翻滾。

從而趕在後方源源不斷的渤海士卒趕到之前重新站立起來,避免自己被踩踏成為肉泥的結局。

人雖然在空中,為了避免衝擊力,也閉上了眼睛,但是史都安早就做好了準備,只要接觸地面,立刻向前翻滾。

前半段,一切似乎都按照史都安的預期在進行,感覺到身體前傾角度變化之後,史都安向前伸出左手,舉起了盾牌。

很快,伸出的盾牌遇到了阻力,就在史都安信心滿滿的一瞬間,史都安心中咯噔一下。

因為他能夠清晰的感覺到,盾牌所接觸的並不是地面,而是一種無比柔軟的東西。

雖然不影響後續的動作,但是史都安的心中依舊泛起了一大片的陰影。

接下來,按照自己的計劃,史都安回收左臂,將盾牌護在了自己的身前,整個人開始倒向地面。

很快,那種騰空、失重的感覺結束,整個人狠狠的砸在了地面之上。

然而,落地的一瞬間,史都安卻沒有感受到哪怕一點點的疼痛,和之前盾牌一樣,似乎有什麼柔軟的東西承接住了他的身體。

雖然幾乎沒有受到任何的傷害,但是史都安的心一下子就涼了。

他不知道什麼叫做吸能,但是他知道因為這些感覺起來鬆軟,看似保護住了他的東西,使得他失去了向前翻滾可能。

帶着無奈,帶

着不安,帶着無助,帶着不甘,史都安睜開了眼睛,終於明白了那些感覺柔軟東西是什麼,也明白了片刻之前發生了什麼。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一定會轉身直接向後狂奔,然而現在,一切都晚了。

緊接着,史都安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他知道,身後還有數以萬計的渤海戰兵。

他知道,下一刻,也許一息,也許兩息,那些洶湧着,嚎叫着,揮舞着兵刃渤海戰兵就會從自己的身上踩踏過去。

這最後的一息或者兩息,自己確實可以把盾牌頂到身上,但是他放棄了。

因為他知道,這或許真的可以延長自己的生命,但是這短暫的延長沒有意義,除了給自己帶來更大的痛苦,什麼也改變不了。

一面小小的盾牌拯救不了自己!

閉上眼睛,屏住呼吸,躺在屍體堆里的史都安已經做好準備迎接自己的命運。

然而,比身後渤海戰兵來的更快的是唐軍的箭雨。

「唰!唰!唰!」

躺在屍體堆里的史都安清晰的聽到了箭雨飛過的聲音,換做曾經,就算躲不開,史都安高低要睜開眼睛瞅一眼。

不過這一次,安安靜靜的躺在屍體堆里的史都安連眉毛都沒抖一下。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被箭雨射死或者被人踩死難道有很大的區別么?

從某種意義上說,史都安甚至感覺被亂箭一波幹掉或許比一腳一腳的踩死還要稍微好受一些,至少痛快一點,不用忍受折磨。

然而,後面發生的事情卻再次出乎了史都安的意料之外。

一息過去了,兩息過去了,三息過去了,自己依舊安安穩穩的躺在屍體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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