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來者何人？！姥姥。

媽媽走了以後，家裏大大小小的事務落到了姥姥身上。姥姥這個人，年輕時為愛衝動，從四川到上海前後跟過幾個男人，生下一兒兩女，兩個孩子送了人。到老了人在XJ，愛過的人沒有一個陪在身邊，曾經朝夕相伴的大女兒也離開她去遠方了。這些事情讓姥姥想起來自己年輕時候的風光。

姥姥年輕時是個美女，愛她的人很多，很不幸的，姥姥學會了玩弄愛情。她喜歡背道而馳的刺激，喜歡脫俗的傲慢，喜歡遠方的聲音。歲月許給了她不一樣的快樂，也贈給了她相應的打擊。姥姥說她的心跳在一次次打擊下變慢，她的面相在一次次哭泣中變醜，50歲以後，姥姥在市井裏學會了聽天由命。

田牛他們的媽媽離開庫爾勒后，姥姥的心境總是無法平靜。看着兩個孩子天天蹦躂，活潑可愛的樣子也讓她開始覺得鬧騰了。田紅不懂這些，田紅6歲以前的時光都是和中老年人度過的，女祖祖，爺爺奶奶都對他很好。田紅的認識里，中老年人都是很有氣韻的，都很有魅力的。可是，他的姥姥跟他認識的不一樣。姥姥對田牛和田紅兩孩子的態度也不一樣，畢竟田紅和她相處得少，在她眼裏和陌生人無異。田牛和姥姥耍性子，姥姥會笑罵他幾句；田紅和姥姥耍性子，姥姥的牙根都在疼。隨着田紅吃了更多，拉了更多，姥姥爆發了……

田紅的印象里，姥姥最可怕的時候不是她在夏天把拍死的蒼蠅丟到田紅的碗裏要他吃下的時候；不是姥姥一個大人參與田牛和田紅兩兄弟鬧架還用指甲掐掉了田紅的肉的時候；而是冬天，田紅感冒難受的時候。姥姥不給他買葯，庫爾勒的親戚聽鄰居說孩子生病，送來了葯。走後，姥姥覺得這些人多管閑事了。她一時氣堵，竟然將給田紅的葯丟進了火爐里。生病的田紅看到這一切，覺得委屈就哭了。姥姥一聽田紅的哭聲火氣更大了，竟然雙手抓住田紅的腦袋，藉著自己的體重，要把田紅的腦袋摁到火爐里和感冒藥一起燒掉。

姥姥那天終究沒有把田紅燒死，田紅不知道她為什麼留他的命，也不想知道她為什麼留他的命。有人會說姥姥是一時氣昏了頭，不會真的害孩子；有人會說田紅求救的聲音讓隔壁鄰居聽到了，姥姥害怕；還有人說田牛在旁邊看着，姥姥下不去手。這些都不是田紅想知道的。

田紅六歲那年告別奶奶家到庫爾勒的春天，到田紅媽媽離開的夏天，再到姥姥試圖將田紅燒死的冬天，一共不到一年時間。六歲那年女祖祖生病，爺爺去世，自己被帶離了家鄉，田紅已經夠難受了。這麼短時間田紅又經歷這麼多打擊，時間上過於緊湊，田紅無法接受。田紅開始常常對着天空發獃，常常看着角落說話，常常在沒人的時候拿着幾張老人的照片哭泣。他多渴望有個人能像他爸爸春天時候一樣威風的走進家門，拉着他離開，旁人送來的全是祝福。可是，這個家裏，現實最苦澀的滋味只有他懂了。

生活嘛，沒死就還得繼續。有一天早上田紅剛睡醒，迷迷糊糊的聽到有人開門進屋的聲音，以為來者是自己的救星，可等他往門口探身子一看。

“來者何人？！”“姥姥。”

田紅看清來人後，絕望的縮回到自己的床上。蓋上被子后，表示不想再醒來。姥姥一看，直接掀飛了田紅的被子。那一天，田紅想改變的一切都沒有變。不過早上醒了卻不願意醒來這個習慣，田紅養成了。

田牛總看到弟弟被姥姥欺負，有時會替田紅難過。有一天，姥姥不在家，田牛和弟弟吃完飯吵了會兒架還是覺得無聊，田牛決定做點大事。於是田牛帶着弟弟找到最愛他的姥姥擦臉用的毛巾，拿來擦了屁眼。田紅沒有說話，他大受震撼，姥姥不是經常幫哥哥打架嗎？他真敢做呀。在之後一段時間裏，田紅很喜歡老和自己打架的哥哥。田牛和田紅那時偶爾會拿姥姥的擦臉毛巾擦腳或者地板，姥姥發現后只打了田紅，田牛看着一切笑了半天。田紅後來聽說姥姥的一生，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