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王良帶着許平安走到林子裏的灌木叢里蹲了下來,這裏能清晰地看到帳篷和火堆邊的侯官。
王良突然用手捂着嘴,發出了“咕咕~咕咕~…”的奇怪聲音,許平安又嚇了一跳。
這個王大哥,今晚這是要嚇死我嗎?從城裏出發開始到現在都不知道被嚇了幾次了。就不能事先跟我說一聲?哎吆~我的小心臟啊~
許平安看到侯官們都沒什麼反應,應該都以為是鳥叫聲了。
過了一會兒,許平安就看到帳篷里走出了宇文成龍。
本來紅紅的眼睛,怒火再次一燒,紅得都發紫發黑了,眼珠子瞪得滾圓滾圓。
王良旁邊看着瘮得慌,生怕許平安的眼珠子突然爆開,滾了出來。他輕輕拍了一下許平安的肩膀,想讓許平安放鬆下來,不要綳得這麼緊。
沒想到,就拍了一下肩膀,就又把許平安驚得差點一蹦叫出來聲來,把王良也嚇得不輕。
許平安捂着胸口哭喪着臉,一臉幽怨地撇了王良一眼。王良挪挪腳,離許平安稍微遠了一點。
許平安繼續遠遠看着宇文成龍,只見嘴巴一動一動,根本聽不到什麼。
下次一定跟熊二哥把讀唇術給學了!
正焦急間,看到一個侯官竟然領着宇文成龍往這邊走了過來。
機會來了!許平安拿出一根箭矢搭在了弓上,眼睛緊緊盯着前方。
……
宇文成龍沒有走出太遠,黑咕隆咚的,他有點害怕,雖然有個侯官陪(監視)着。
侯官離他幾步遠,轉過了身。
他走到一個矮樹叢邊,忙解開褲子。伴隨着“呲~”的一聲,他長長出了一口舒爽的氣。
正尿着,矮樹叢對面,突然有個黑影竄了起來,嚇得一個激靈,然後手濕濕的。
緊接着,“咻~”的一聲,宇文成龍感覺胸口一痛,竟然有一根箭矢插進了胸口。
(媽的!)他又驚又痛,只來得及短促地呻吟一聲,眼前一黑,就向後倒了過去。
……
剛才看着宇文成龍走過來,許平安腦子裏計劃萬千。
射哪裏呢?眼睛或嘴巴吧。想了想,對自己的箭法沒甚把握,還是覺得咽喉目標大一點,又同樣致命。思慮了一下,還是沒信心,又改為了心臟,就是胸口偏左一點。但是…萬一又射不中呢?還是胸口正中吧,應該也能要他命,目標也夠大。…要不…肚子?不,不行!肚子很有可能死不了。就胸口了!不改了!
默念着王伯當教的口訣,箭弓人三合一,箭弓人三合一,箭弓人三合一…
時機到,我射~
中了!射中了!是胸口!
許平安心裏激情澎湃,心臟快要跳出喉嚨了!胸口鬱氣終於消散。
老頭兒!我給你報仇了!你該瞑目…
墨跡啥?!王良狠狠拍了一下許平安後腦勺,一把把他扛在了肩上,然後撒丫子往林子裏跑。
……
站在不遠處的侯官聽到動靜,緩緩轉過了身。
他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說,就靜靜地看着許平安。
直到看見王良扛着許平安消失在林子裏,才一下子撲到了宇文成龍身邊,然後大喊:“公子?!有刺客!有刺客~公子~…”
侯官們紛紛急奔而來…
……
王良就像自己說的那樣,馬上功夫不怎麼樣,腳下功夫可厲害着呢。
許平安被扛在肩上一動不敢亂動,周圍景物都快變成流線畫了,
王良跑太快了。
一會兒就跟兩個在遠處等他們的人匯合了,然後又是一頓跑。
跑到馬匹處,一句話不說,騎上馬就又一頓開跑。
許平安咬緊牙關,忍着胃裏翻江倒海,緊緊摟着王良的腰。
不知道跑了多久,許平安頭昏眼花迷迷糊糊間,聽到王良說到了。
下了馬,站都站不穩,腳步一陣虛浮。再也忍不住,跑到一邊扯開黑巾,彎腰吐了起來。
等許平安吐完,另外的人都不見了蹤影,只剩王良一個等着他。
“孬樣!”王良嘲笑了他一番,然後又拉着走起來。
原路返回,又越過那個有兩個鬼一樣守卒的城牆,悄悄走回永陽里小院。
五更天都快過了,天已經開始蒙蒙亮。
輕輕推開院門,看到趙谷還在院裏,許平安驚呆了。心裏一陣感動。
趙谷披着棉被,縮在椅子上,不時吸溜着鼻涕,正跟自己的眼皮打架。
走過去,“你在這兒等了一晚?”
趙谷點點頭,又吸了下鼻子。
“你…傻啊?…這…這油燈點一晚上得費多少油?你不知道煤油很貴嗎?點一晚上起碼要幾錢銀子啊!你也太敗家了!”說著,許平安就吹滅了石桌上的油燈。
後面的王良一個趔趄,差點跌了一跤。
趙谷也瞬間僵住,一動不動像被點了穴道一樣,臉拉好長,那眼神綠幽幽的,像狼一樣。
……
大家好像誰都沒有發現昨晚許平安沒有回屋睡覺。
吃完早飯,都聚屋裏商量事情,許平安美其名曰楊家村議會。
主持者二丫,參會者大愣三虎大寶小金豆等,遞茶端水許平安,旁聽者趙家三人。
馬上二月仲春了。
松院春試是二月一日,沒剩幾天了。
二丫說,楊三虎和楊大寶明天一大早就繼續去松院跟着陳瀟備考。萬一過幾天考不上就不要回來了,哪兒遠就滾哪兒去。
二丫說,剩下的人明天到賈字樓和魯二家去一趟,哪怕聊聊也要表表謝意。
二丫說,後天開始繼續出攤賣面,請旁聽者一定要留到後天吃碗攤面,再回洛陽。
二丫還說,以後出攤不需要那麼多人手了,自己帶着翠兒楊小金還有小金豆就夠了。其餘人等都給我滾出去想辦法掙錢去。
其餘人等(楊大愣、許平安、李富貴)聽后大驚失色。
“混賬!就算不出去掙錢,也要想辦法出去歷練歷練吧?想一輩子跟我去買麵條?!能不能有點出息?!想一輩子受人欺負?!還想不想當男子漢大丈夫了?!”二丫幾乎半吼出來,好像眼眶有些泛紅。
“還是留下一個人幫你…”許平安猶自不甘心。
“滾!”
二丫是真吼許平安,口裏噴出來的氣把許平安的頭髮都往後吹直了,人都差點吹倒。
許平安抱頭鼠竄。
“散會!”二丫宣佈。
……
許平安被趙谷和王良帶到了客棧。
“組織現在叫…‘同志’,是成立六年的非公開組織,成員九百八十七人,哦,不是,現在是九百八十八人了,算上你。大伙兒都秘密潛伏在歲朝各地,很多相互都不認識。過段時間,給你上名冊,再給你做個牌子,你就算我們真正的一員了。”
“我,現在是‘同志‘的大頭領,最大的!”
說完向許平安挑挑眉毛。那個牛逼啊,都哄哄響起來了。不誇一句就要跟你急的樣子。
許平安料到趙谷地位不低,沒料到這麼不低,有些吃驚。
“等等,什麼叫‘現在叫同志‘?以前不叫這名么?還有,我應該怎麼稱呼您吶?就叫大頭領?還是什麼教主啊幫主啊會主啊什麼的?”
“啊這…這個…之前確實不叫‘同志‘,是我前段時間剛當上頭領后改的。呵呵…至於叫幫還是叫會還是教,我一時還沒想好。要不…你幫我想想?”
這什麼組織啊?讓趙谷這種二貨小屁孩做大頭領,太胡扯了吧?玩兒呢?
許平安看着趙谷眼神發直,心底陣陣發寒。我…是不是掉什麼坑裏了?!
“咳,咳,我…出去看着門。”旁邊王良尷尬得都無法呼吸了,趕緊找借口溜了出去。
“王大哥是…?”許平安再試着問問。
“他?那個…王良是我的…嗯…副手?或者…保姆?奶媽?哈哈…”趙谷自己都覺得荒唐,憋不住笑出了放蕩中年笑。
許平安沒有笑,怔怔看着眼前的空氣,眼神無焦點。
“行了,別擔心了。你暫時什麼都不用做,也別急着了解‘同志’。別問我們是幹什麼的,犯忌諱,以後再告訴你。反正,你只要想想昨晚的行動,就知道‘同志’有多厲害了。暫時,你就當什麼都不知道,跟誰也別說,就行了。”
“現在,我把‘煉塵決’教給你,你馬上練一練,看看有沒有效果。”
聽到練功,許平安立馬回神了,心裏那個激動啊!雖然碰了那麼多次壁,但許平安心裏對功夫依舊如初。
……
客棧人不多,很安靜。
突然一陣凄慘的哭嚎聲從二樓客房傳來,王良在門口緩緩捂住了臉。
客房裏,許平安倒在趙谷懷裏肆意地放聲大哭,發泄着長久以來的委屈與苦悶。
“哇…趙二啊~謝謝啊…哇…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哇…我的再生父母…你勝造七級浮屠…哇…趙二啊~…”
趙谷被許平安抱得非常不自在,但又不忍心推開,跟着也有些心裏發酸。趙谷拍着他的肩膀,揉着他的背,無聲地安慰着他,沒有發現眼淚鼻涕已經弄得自己滿衣襟都是。
等情緒漸漸平靜,兩個少年靜靜地擁抱在一起不說話,黃昏的霞光透過窗縫,溫柔地照在二人身上…這畫面真是有點…嘔~(我吐了。)
剛才,許平安的經脈終於有反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