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車攤最後還是沒有花錢,佟奶奶白送他們了。佟奶奶孩子們都在外地做生意,她自己一個人留在大興守着幾個院屋收租,不愁錢,這個小吃攤早就用不上了,本來就要扔了的。
修補修補,改裝改裝,再添點傢伙什兒,一個新的麵攤車就誕生了。
花了好幾兩銀子,可把二丫給心疼的,“要是掙不了錢,許有財你給我等着!”二丫邊掏錢邊撂下狠話。
萬事俱備,就欠東風了。
二丫鑽進廚房,開始搗鼓各種麵條口味…
……
幾天後的一大早,所有人浩浩蕩蕩結伴出發,推着小車攤,雄赳赳氣昂昂地奔向安定橋頭。
安定橋就在安定河跟泥丸街道交界處,小葯街道與安定河並排,所以也可以說是小葯街道和泥丸街道交界處。
此處兩街交匯,人流密集,河岸空地較多,自然形成一個市集。周邊商鋪酒家林立,日間走卒商販聚集,各種擺攤做買賣的,熱鬧異常。
季秋九月末,馬上要入冬了。
陽光明媚,許平安卻冷得鼻涕止不住。楊大寶說他體虛。
到了橋頭街道邊,固穩車攤,撐好長桌,擺齊長凳,掛上青旗,點好湯爐…事兒還挺多。
車攤上方,橫着撐掛一長布簾,上面寫着“楊村麵條”四個大字。本來許平安提議叫“二丫麵攤”的,被二丫罵了個狗血淋頭,最後大家一致決定“楊村麵條”。
“楊村麵條~高湯厚面~香濃味醇~快來嘗鮮嘍~”大愣紅着臉被推到車攤前,聲嘶竭力地一聲吼。驚得四周鳥獸俱亂,驚得安定河水驚濤駭浪,驚得路人紛紛踉蹌回頭…
臉嫩,誰都不好意思吆喝,剪刀石頭布大愣輸了,願賭就要服輸。
大愣硬是把“怨氣”盡數融進了“悲戚”的吆喝聲中,憑一己之力,力壓周圍各商鋪各地攤的叫賣聲!
終於,開張了!大愣悲憤的吆喝聲連綿不絕…
……
銀錢收入也是連綿不絕。
麵攤生意不出許平安所料,異常火爆。
二丫研製出的雞湯麵和豬骨面簡直絕了。配上二丫獨門秘制的腌蘿蔔條,有些客人一次兩種面都要吃,有些客人吃完還要打包一份,還有些客人中飯晚飯都在‘楊村麵條’吃…經常都是坐不下,就在旁邊蹲着吃。
真有憑一攤之力,鎮壓周圍各酒家飯店的趨勢,像大愣的吆喝聲一樣。
絡繹不絕的客人,把孩子們忙得團團轉,二丫更是小車攤廚位的方寸之間疲於奔命。
二丫一碗一碗煮麵調味,楊三虎和許平安招呼客人端面收拾桌子,楊大寶李富貴在後面洗碗筷,楊小金翠兒在一旁守着小金豆,隨時準備支援攤前攤后,楊大愣扯着嗓子悲憤地來回吆喝…孩子們累並快樂着。
……
一天晚飯,二丫多煎了一個荷包蛋,還親自夾到許平安碗裏。平時都只有小金豆、楊小金、翠兒三小才有的吃。
許平安受寵若驚的樣子讓其他幾個少年狠狠地羨慕嫉妒恨,只能更狠狠地刨飯,把飯當作許平安。
“平安這次獻策有功,特此獎勵!大伙兒也多多努力。”二丫還朝許平安笑了一笑,可把許平安給樂壞了。
一開心就皮上了,“不敢不敢!微臣惶恐!都是大王的功勞,大王辛苦!嘻嘻…”一臉諂媚,就差跪下舔腳了。
“死太監!”大愣啞着嗓門,急吼吼地罵,嘶啞得不成樣子。難得罵一回人,
他今天又輸了,又吆喝了一整天。
“按現在的情況,一個月扣掉吃穿花用,可有二十兩左右的進賬,到春試的時候,三虎哥和大寶的學費應該能湊齊了。”二丫每天都算賬,那是她最開心的時候。
……
看到麵條生意很好,幾天前許平安就把松院春試的事情跟二丫講了。
二丫二話沒說就拍板了。立即召集所有楊家村人員,通報情況。並說道,楊三虎和楊大寶入讀松院是對楊家村未來發展極為重要的一步,誰都不許廢話,一定要堅決擁護並執行。
還惡狠狠地對猶自目瞪口呆的楊三虎和楊大寶說,你倆也沒有權力提出異議,你們的任務就是竭盡全力為楊家村服務,好好去備考,準備為楊家村付出一切。
然後散會。
當夜許平安被楊三虎和楊大寶在被窩裏狠狠“收拾”了一頓,然後又謝謝了他一頓,楊大寶甚至還親了許平安好幾下。
……
“但是,我還想讓小金和翠兒也去學堂讀書,我還想要有我們自己的屋院,想要我們自己的麵條店鋪,想要我們大家都能去松院那樣的學院讀書習武…太多想要的東西,一個月二十兩根本不夠!以前感覺太渺茫,只敢想不敢說,但是現在我覺得有可能了。一起努力,以後都會好起來的…”二丫說著說著眼睛都亮起來了。
許平安傻看着二丫,不由自主翹起了嘴角,手裏還舉着筷子,筷子裏還夾着荷包蛋。
二丫感覺自己好像說得有點多,閉了口,卻看到大夥還在獃獃地看着自己,有些火大。
轉首再看到許平安的豬哥相,莫名又紅了臉。
這有失威嚴啊!
唰一下,把臉整嚴肅,“所以,平安你再想個法子,能提高我們收入和生活質量的法子。”
許平安大驚失色,一哆嗦,筷子上的荷包蛋就掉在了飯碗裏。
其他少年幸災樂禍,頭埋飯碗,抖着肩膀憋笑。
“今晚三虎哥大寶洗碗!”
楊三虎和楊大寶立馬垮了臉,許平安稍微有些平衡了。
飯後休息一陣,每個人照常在院子裏開練。練功是每天早晚必做的功課。
楊三虎練箭,大愣富貴練刀,許平安練“少筋功”,二丫也練,時而箭時而刀。
楊大寶帶着倆學生在屋裏練字,小金豆咿咿呀呀在炕上爬。
……
十月孟冬,下了一場雪,都穿上了厚厚的棉衣,臉都凍得通紅。
巳時剛過,來吃午飯的人漸漸多了起來,許平安和富貴兒開始腳不着地來回跑,熟練地端面擦桌不亦樂乎,妥妥地夥計小二。
已經不像剛開始那樣手忙腳亂了,也不需要所有人都上陣幫忙了,做熟了就生巧了,快。
楊大寶被攆回家,邊讀書,邊照看三小,雖然小金豆大部分時間是翠兒抱着背着的。
大愣也不用費嗓子喊了,在後面跟楊三虎洗碗筷。
名聲在外,別的里坊都有人慕名而來,還需要吆喝嗎?
……
對面突然一陣嘈雜。
許平安停下擦桌子的抹布,抬頭望去。
幾個壯漢打翻蘇伯的冰糖葫蘆架,邊推開阻攔的蘇伯,邊用腳使勁踩踏散落的冰糖葫蘆,嘴裏還罵罵咧咧…
大家都遠遠看着,沒有人靠近。
吃面的客人們或停下筷子或端着面碗站出去看,楊家村少年們也都停下手裏的活兒,走出麵攤觀望過去。麵攤前一下聚了不少人。
……
許平安問湊過來的強叔,“強叔,對面咋回事兒啊?”
“你不知道?唉!那幾個是‘黑虎幫’的,肯定是跟蘇伯要保護費呢。蘇伯賣糖葫蘆能掙幾個錢?看樣子是交不出砸攤啊…不對啊?這些幫派一般不會到我們這種街邊攤收保護費啊?今天怎麼…”
強叔是麵攤隔壁賣柴火的,每天拉一車來賣,跟孩子們很熟了。強叔賣完柴回去時,偶爾會打包一份麵條帶給家裏孩子,自己從來不吃。
“保護費?不就是地痞無賴乾的事兒嗎?還‘黑虎幫’呢,一群黑狗吧?就知道欺負老實百姓!”
許平安逃難時經歷過“護衛隊”收保護費的事情,對這種行徑可是深惡痛絕。小夥伴們也是憤慨不已,大愣和富貴甚至都想要去攤后拎菜刀了。
“誒呦!你可別瞎說,小聲點!聽說這幫傢伙可狠着呢。”強叔連忙制止。
“前段時間突然冒出來的,幹掉了原來那個‘野狼幫’,就宣稱接管這一片兒了。好像都是外地來的難民和流民,‘野狼幫’給他們打得三死十幾傷,都打殘打散了。聽說那天‘野狼幫’的那個‘郎君酒樓’血流了滿地,那個血腥味幾天都不散…”說著打了個寒顫。
“那…衙門不管嗎?”許平安再問。
“管,怎麼不管?都跑來好幾趟了。但是幾個替罪羊推出去,衙門也沒招兒啊。唉~自從移都后,雖然對老百姓擺攤做生意放寬了很多,但治安也壞了好多~就縣衙那幾號人,根本管不過來啊!…我們平頭百姓也只能忍氣吞聲…”
許平安心裏沉甸甸的,夥伴們臉色也從憤怒逐漸變為苦澀。
果然,福禍總相依啊!這生活剛有點起色,剛有點盼頭,難道…
他們還能怎麼樣?反抗嗎?
等會兒來收保護費,要不要交呢?交多少呢?少年們臉色都陰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