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村前
火車已經到達目的地,但是,蔣振卻沒有到達。
他沒有通知自己的親人,因為這是農忙時期,雖然他家就只有一畝地,他們那邊的人主要還是以賣竹編為生。
出去這麼些年,蔣振的東西只有一個密碼箱和一個背包。
雖然東西挺少的,但要走這麼些路,蔣振想想都覺得累。
“哎,三蹦子,這兒!”
“好嘞!”馬路對面的三蹦子裏傳來句渾厚的聲音。
“看你這衣服,大城市來的吧?來着旅遊嗎?”三蹦子師傅是個中年人,右臉上有道刀疤。
“不是,不是,回老家的。”蔣振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西裝。
“嘿,穿這麼厚熱不熱,去哪啊?!”三蹦子師傅不笑了。
“你這能去後面的山裏嗎?”蔣振指了指遠方的密林。
“有路,有錢,哪都能!就看你怎麼給這個錢。”三蹦子師傅也不廢話,直接切入正題。
“多少錢?”
“行,你先把東西放後面吧。”
三蹦子師傅也沒也沒有下來幫忙的意思,低着頭看手機。
蔣振坐在三蹦子後面的座位,關上窗戶,外面的叫賣聲頓時小了不少。
“哎師傅,我還沒告訴你具體地名呢,你怎麼就開了。”
“去拿電瓶,你那地方挺遠,多準備幾個。
“這樣啊~”
三蹦子東拐西拐進入一個小巷,停在一處補胎店。店門前掛着一個大牌子,上面有兩個歪歪扭扭的粉筆字,“補胎”。
只見刀疤臉師傅提着兩個大紅膠袋急匆匆的向車子跑來,裏面傳來一句女人的罵娘聲,“****,又跑遠途,你這破車遲早讓你跑壞!”
蔣振猜測那應該是他的媳婦,不一會有個孩子提着一袋子“油炸方面頭”出來了。
“老漢,給你。”
是個女孩,臉上有點臟,但眼睛卻格外清澈,也很大。
“娃乖,老漢回來給你買好吃的。”說著他摸了一下孩子的頭。
車緩緩啟動,蔣振給他指着方向。
“看見前面那條河了沒有,到那后右拐。”蔣振早就對家到火車站的路線爛熟於心了,因為他每次上學,又是走這條路。
三蹦子雖然慢,但也比他走路快上不少。
“你是成裏頭上學的娃吧?”路上,刀疤臉師傅突然提了一嘴。
“呃,不是的叔,我早就畢業了,在教書。”
“豁,是個老師也?”
“哈哈,差不多吧。”
“那咋這麼想回家嘞?”
“有些事說不清楚,是夢想。”
“娃啊,有夢想是好事,但要看清現實啊,放着城裏的工作不幹,回山裡做撒子?”他有些不解地問蔣振。他雖然不理解,但他也沒有說出“傻子”這句話,他在心裏想笑,莫不是被開了?
是啊,不被別人嘲笑的夢想,不是好夢想。
“回山裡完成夢想!”蔣振一邊說,一邊握緊了拳頭,神情變得越來越嚴肅。
三蹦子師傅見他認真了,也沒有說什麼。
“能問一下,你的臉是怎麼弄成這樣的嗎?”蔣振小心翼翼的問,全然沒有了剛才的嚴肅勁兒。
“殺人的時候搞得,那傢伙竟然反抗,拿着刀子劃了我一下。”三蹦子師傅神情嚴肅。
蔣振的背上頓時冒了冷汗,他害怕不是因為他殺了人,而是,他殺了人竟然告訴了蔣振,他知道了三蹦子師傅的秘密,
那下一步不就是殺自己滅口嗎?蔣振在心裏想。
“不行,等會他要是想動手,我就跳車。”蔣振在心裏暗暗做決定。
“哈哈哈哈哈,瞧你嚇得,臉上都了一層汗。”三蹦子師傅突然笑起來。
這一笑並沒有緩和氣氛,反而使蔣振越來越緊張。
“騙你的,哈哈哈,我以前當兵的時候受的傷,別緊張啊。”
“師傅,你真會開玩笑!”江鎮,搓了搓自己的額頭,想揉掉額頭的汗。
“這是我的退伍證。”三蹦子師傅,右手開着車,左手拿着一個證件,轉頭對他說。
他接下那個證件,上面赫然寫着八個大字《義務兵退出現役證》,上面還有一個五角星,裏面寫着八一。
證件有些老化了,蔣振打開第一頁,上面貼着三蹦子師傅年輕時的大頭照,頭髮很短,衣服上的扣子扣得一絲不苟,乾淨瘦削的臉和現在完全不一樣。
時間是把殺豬刀啊,蔣振在心裏感嘆。
他目光下移,看向資料那一欄。
李晟民,82年6月24日生,軍銜,中士。
蔣振一開始還不理解,為什麼他歲數這麼大還有小孩,現在理解了,中士不好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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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叔!這段路都是昔泥巴,我可以自己走回去。”蔣振拿出300元遞給他。
“得嘞,那我就收下,這是我電話,以後用車的話就直接給我打電話就行了。別看我這車破,拉個一千斤沒莫的啥事。”李晟民抿嘴笑道,看上去十分得意。
蔣振記下了號碼。
他小心的走在泥地上,心裏在想,“要想富,先修路,這路都不修,怎麼可能富得了啊!”
快走到村口他才發現自己沒有帶禮物,他以前在村裡發誓,每次回村都會帶些東西來回報當年支持他上大學的人。
他明白是自己忘了,但他不想被村裏的婦女偷偷罵作白眼狼,所以站在村前的秸稈后暗暗着急。
就在這時,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向他走來,等離近些,他才發現是戴望春。
“嗨,小春!”蔣振壓低聲音向小春喊去,手舉過頭頂不停的揮舞着。
小春背着大竹簍,一直沒有抬頭,當他聽到蔣振的聲音時,頓時一顫。
他看到蔣振正朝她揮着手,臉竟一下紅到耳根。
“你愣着幹嘛呀,快過來!”
小春忙放下背着的大竹簍,急匆匆的跑到蔣振身旁。
“蔣振!你怎麼回來了?你不是在BJ嗎?”戴望春有些焦急又有些欣喜和疑惑。
“一時半會說不清楚,我回來忘了忘了買東西了。”
“買東西?買什麼東西啊?”戴望春有些疑惑道。
“還能買什麼?買些見親戚時用的東西。”
“你馬上就要去親戚家嗎?”
“不是,我當年離開的時候不是許諾每次回來都買些東西報答當年支持我的人嗎,特別是我大伯和父母,我感覺太對不起她們了。”
“咳,我當時什麼呢,你回來我們就很高興了,誰還在乎當年的事啊。”
“他們不在乎,我在乎!我答應別人的事,就必須做到!”
小春頓了頓,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畢竟她家也很窮,而且她還說的不算,如果私自拿着東西讓蔣振送禮,估計他爸都要把她打死。
蔣振也看出了她的為難。
“要不這樣吧!你先回家,這事我幫你想辦法!”
“這……你能有什麼辦法?”蔣振有些不好意思。
“先別想這些了。先回去吧,要是你媽見到你回家了,肯定高興的多吃兩碗飯!哈哈。”
蔣振看着眼前純潔的像一張白紙的女孩,不禁入了迷,他之前沒有仔細看過小春,沒想到,竟如此的傾國傾城。
白皙的臉蛋,健康的唇色,與那些爛肉真的沒法比,任誰見了都覺得眼前一亮,特別是被汗水打濕的劉海,讓人感覺有一番出水芙蓉的味道。
“哎,我馬上回去,你小心點啊。”
蔣振走向竹簍,一下子背到身上。“嘶,這麼重!你是怎麼背回來的?走,我幫你背回去!”
“別別別,快放下,別弄髒了你的衣服。”說著便動手扒拉竹簍。
看着蔣振穿着整潔帥氣的西服,直覺告訴她應該不便宜。
“不怕弄髒,小時候我穿的再臟你也沒嫌棄過我,這點臟算什麼?”
“況且,我身為一個男人,怎麼能看着一個弱女子背着這麼多的東西?哈哈,你都幫我了,豈有不讓我彙報之理?”
“我是害怕影響不好,被人看到了,怕又是要在暗地裏說你,我還好,不怕他們說,你這麼氣派的人,肯定聽不得別人在背後說你。”
“好了,我還是不是你哥了?我幫我妹妹怎麼了?讓他們說去。”
“喲!小春和那個野男人打情罵俏呢?”尖銳的聲音傳到他們耳朵里,嚇的戴望春趕忙捂住臉。
“金嫂!是我,振子啊!我回來啦!”蔣振高興的和她打招呼。
“哎喲喂,瞧我這張臭嘴!快快,快進村吧,村裡人都想你呢。”說著,那個叫金嫂的胖婦女伸手拉蔣振的胳膊,拉着他往村裡走。
“金嫂,你看我還背着東西呢,要不你幫我拿着行李?”蔣振看向放在秸稈後面的拉杆箱。
胖婦女瞬間拉下了臉,但下一秒又喜笑顏開說,“那東西讓小春拿就好了,快讓嫂子看看,喲,長胖了,越來越俊俏了!”
蔣振看到了她的細微表情,感覺有些噁心,但蔣振並沒有覺得虧欠他,因為當時她家沒有支持他上大學,並一直在村裡說男人應該早打工掙錢,上大學沒什麼用。
小春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臉還有些紅。
金嫂還在拽着蔣振的手,像是去邀功一樣的拽的緊緊的。
“快放下這竹簍。”金嫂笑眯眯的拍打蔣振背上的泥土,“小春啊,等會把東西放在振子家啊!我帶着大學長有事。”金嫂笑着對着戴望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