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奶奶
傍晚時分，王樂安和吳雲波各自提着一小桶小龍蝦各回各家。
王樂安的奶奶就住在王樂安家隔壁的一個低矮的小房子裏面。
王樂安看到了那個小房子，他不明白自己內心為何在迴避那個小房子。
看着小房子離自己越來越近，王樂安漸漸放慢了腳步，他猶豫了，他怕那個房子裏面的不是他曾經熟悉的那張面孔，他更怕自己難以承受這十一年思念之情的突然爆發。
幾步的距離，王樂安彷彿走了數十年。
終於，他站在了小房子的門口，輕聲喊出了那句：“奶奶。”
“哎，在呢，進來。”一個蒼老而又溫柔的聲音從門後傳來，沒錯，是那個曾經熟悉的聲音。但是王樂安已經十一年沒有聽到這個聲音了，甚至腦海中對奶奶的印象都被時間沖刷得模糊了。
王樂安顫動的右手緩緩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小木門，眼前出現了一位老婦人，她安靜地坐在床邊，手邊放着一根拐杖，穿着一件粗糙的印花褂子，雖然臉上滿是皺紋，但慈祥溫暖的笑容還是讓王樂安心底一顫。
是奶奶！是已經闊別他人生十一年的奶奶！是他童年中給予他無數關愛的奶奶！
哐當！王樂安的左手再也提不動裝滿龍蝦的小桶了。龍蝦從桶中爬出來，向周圍緩緩逃去。
“這是幹嘛？快把它們都撿起來，別讓它們跑了。”說著，奶奶就要親自動手撿小龍蝦。
王樂安緊緊捂住雙眼，努力不讓淚水從眼中流出來，然後立馬蹲下，搶在奶奶動手前開始撿小龍蝦，“奶奶，沒事的，我自己來撿。”
奶奶疑惑地看着王樂安，問道：“大孫子怎麼回事啊？”
王樂安低着頭回答道：“沒事，奶奶，剛才釣蝦的時候被樹枝劃了下眼睛。”而幾滴淚水悄無聲息地滴在了冰涼的地面上。
奶奶卻非常擔心，連忙拉起王樂安，仔細檢查他的眼睛和臉部，確認沒事後才鬆了一口氣，說道：“出去玩一定要小心點，別到處亂跑。”
“奶奶，這些龍蝦是我剛釣的，晚上想吃你做的紅燒小龍蝦了。”王樂安已經記不清奶奶做的紅燒小龍蝦的味道了，只記得非常辣，那是他童年難得的美味。
“行，大孫子，我這就做。”奶奶很是高興，抓住桶就準備處理小龍蝦。
“奶奶，我來剝殼就行。”王樂安連忙提住小桶。
“大孫子懂事了，會做家務了。那奶奶去摘點辣椒。”說著奶奶就拄着拐杖準備去菜地里摘辣椒。
“別，奶奶，我今天不想吃辣的，吃清淡點就好。”王樂安心裏一酸，前世奶奶的胃癌就是和常年吃辣有着很大的關係。
奶奶雖然有些不解，但還是答應道：“好，都聽大孫子的。”
王樂安快速剝去蝦殼、抽出蝦線、清洗蝦身，沒多久就處理好了一瓷盆的小龍蝦。
“大孫子做事情挺利索啊，奶奶這就來做紅燒小龍蝦。”說罷，奶奶起鍋燒油，準備開始製作。
王樂安坐在床邊，環顧着小屋子。整個屋子只有一個房間，裏面只有一張床、一個煤爐、一個小電飯鍋、一張比王樂安年紀還大的桌子、一個黑白電視機、幾把破椅子和兩個水桶。電飯鍋奶奶不常用，她一般只用煤爐。地面沒有做過水泥，是泥地。
奶奶在煤爐上做着紅燒小龍蝦，雖然火力很小，但是香味卻飄滿了整個屋子。
“奶奶，你的胃最近還疼嗎？”王樂安又想到了奶奶的病，
十分擔憂。
“最近好多了，不用擔心我，大孫子，前年檢查過了就是胃潰瘍。”奶奶朝王樂安揮了揮手，似乎一點都不在乎。
王樂安還想說些什麼，但是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只好結束了話題。
過了一會，紅燒小龍蝦做好了。油亮通紅的大蝦上面點綴着點點蔥花，浸潤在清澈透亮的湯汁裏面，看着就讓人胃口大開。
在奶奶慈祥的目光下，王樂安連吃了兩碗飯和十多隻大蝦。
“把這些剩下的帶回去給你媽嘗一嘗。”奶奶指着還剩一半的龍蝦說。
“好的，奶奶，我就帶一半吧，剩下的你自己吃。”王樂安注意到剛才奶奶並沒有怎麼吃小龍蝦。
“不用了，奶奶已經吃飽了，剩下的放在這裏，沒有冰箱晚上就壞了。”奶奶示意王樂安全部端走。
最終王樂安拗不過奶奶，只好將剩下的小龍蝦都帶回家。
……
回到家，王樂安發現父親王成軍竟然也在家。估計是下午從省城工地上坐客車回來的。
王成軍看到王樂安手裏端着的小龍蝦，問道：“從哪搞的？”
“我下午釣的，這是剛才奶奶做的。”王樂安如實回答道。
“別天天去麻煩你奶奶，她腿腳不便，要吃龍蝦讓你媽給你做。”王成軍微微蹙起了眉頭。
“哦，”王樂安內心有點緊張，這是重生后第一次看到父親，他本以為可以等幾天好好調整下心情，沒想到來了個突然襲擊，“這些龍蝦是奶奶叫我帶給你們吃的。”
“嗯。晚上別亂跑了，在家裏要多做做家務，替你媽分擔一點。”王成軍又開始教育起兒子來，“期末考試成績出來了沒？考多少分？”
糟了，雖然期末考試成績確實只出來十多天，但是對於王樂安來說已經過去了十二年，根本就記不清了。
“額，考的還可以，就是……”見王樂安在一邊支支吾吾，母親徐文秀一位他害怕王成軍責怪，便解釋道：“小安這次考得挺不錯，全班第二名，總分比第一名就差一分。”
“那還可以。”王成軍做了簡短的評價，“你要記住，讀書是你這輩子唯一的出路，不然以後就要去種田，或者跟着我干工地。”
“嗯。”王樂安輕輕回應。
“吃飯了吃飯了。”母親拿着碗筷走過來，“小安，你在奶奶那邊吃過了對嗎？還要再吃點嗎？”
王樂安搖了搖頭，母親徐文秀略帶責怪的看了王樂安一眼，坐下來和王成軍一起吃飯。
“那個，奶奶說她最近胃疼的厲害，要不要去醫院看一看？”看到父母快吃完飯，王樂安提議道。
“前年查過了，是胃潰瘍，應該沒什麼問題。”徐文秀回答道。
王樂安當然知道奶奶患有胃潰瘍，但那是前年，現在說不定已經胃癌了，於是說道：“我聽說胃潰瘍發展到一定程度就是胃癌。”
王成軍的眉頭皺了起來，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呵斥道：“你個小孩子懂些什麼，別瞎說！我看水缸里沒水了，去把水打滿，別在這裏閑着。”
徐文秀在一邊連忙安撫道：“沒事沒事，孩子也只是擔心，別發火。小安，還在這裏站着幹嘛，快去打水。”
王樂安緩緩朝水井邊走去，但注意力卻還是集中在父母那邊。他隱約聽見母親說“要不還是去檢查一下吧，最近好像確實更嚴重了”，而後便是父親一聲長長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