罹恨成魔
詔獄,甲字號天牢。
“景王殿下今日可是出盡了風頭啊!你的英姿,把朕的皇威捂的嚴嚴實實。”錦衣衛一盆水潑醒昏迷的蕭思衡,他緩緩睜開眼,簡靈帝蕭時初正拿着牛皮鞭,翹着二郎腿,愜懷的坐在老虎凳上品茶。
而自己,卻被綁在銅柱上。
“臣弟從未……”蕭思衡正欲解釋,卻被身側的鴻臚寺卿秦元玉一記掌摑。
“你個賤種!朕恨不得扒了你的皮!”
砰!蕭時初歇斯底里地大叫一聲,心底的那一團烈火噴薄而出,將手中的玉盞摔得粉身碎骨。
“原來一國之君便是這般做派!呵呵,你可知,擄掠一國公主,會引發何等禍端嗎?”同樣被綁在一旁的洛允寧譏笑道。
蕭時初站起身,單手捏住洛允寧的小臉,冷森森地說道:“我大虞兵鋒日盛,莫說你一個小小的公主,就是南涼的皇帝,朕也可以隨時擒來做奴才!”
“你……”洛允寧使勁搖晃腦袋,卻難以掙脫他掌力的束縛。
“朕本欲恰春蒐之機,借你之手,除掉楊漠這個老東西,到那時,朕既可以光明正大的將你扣下,巫山一度,又可兵發南涼,出師有名,豈不兩全之策。”蕭時初咬牙切齒地瞪着這個“攪局者”,指着他罵道,“若不是這個賤種多事,朕的計策又怎能落空?”
“蕭時初,你這個小人!”
“大膽,竟敢直呼陛下名諱!”
秦元玉抬手便要打,卻被蕭時初及時抓住胳膊:“這麼嬌滴滴的小臉,打壞了豈不可惜?”
“呸!”洛允寧終於掙開魔爪,一口唾沫啐在蕭時初臉上。
他抹了一把臉龐的唾沫,放到鼻孔細細品味,色眯眯地笑道:“嗯……不愧是江南第一美人,連唾沫都帶着清香。”
“無恥!下流!卑鄙!”
“罵,繼續罵,朕愛聽,不過,你得先睡一覺。”
不等洛允寧反應過來,蕭時初便將她一掌打昏。“恕臣弟直言,大將軍即將回朝,陛下萬萬不可一錯再錯了。”
“放肆!”蕭時初氣極,殺心四起,“你這個賤種,休要拿南嘉洵威脅朕!哦,朕知道了,你一心求死,想去找你那個死鬼母親了!拿鞭子!”
自從當皇帝以來,蕭時初一直就是大將軍南嘉洵的提線木偶。他將久久壓抑的怒火,一皮鞭,一皮鞭的發泄在蕭思衡白皙的臉上,幾鞭子下去,一抹殷紅順着他的嘴角點點滴落。
俄頃,蕭思衡被打的遍體鱗傷。
“痛不痛啊?今日的風采都哪兒去了?你不是武功很好嗎?你不是箭藝高超嗎?來殺朕,來殺朕吶!”蕭時初咆哮着,享受着這一場痛徹心扉的快感。
而彼時的蕭思衡,吃力地抬起頭,強打開滿是血垢的嘴巴:“陛下,皇兄……臣弟的性命任你拿去,錦橙公主無罪,兩國百姓無罪……”
“呵呵呵!都到這個時候了,竟在這兒擺什麼君子的譜子!朕最恨的就是你這副惺惺作態的模樣。”
“臣弟死不足惜,若是以我一命,能換陛下的一念恩慈……臣願請死!”
“好,朕這就成全你!”說罷,蕭時初掏出隨身匕首,拔出刀鞘,便要向這個庶弟胸口刺去。
“住手!”
人未到,聲先至。
一個身着繁華緋紅錦緞鳳袍的女子,帶着幾個婢女,急匆匆地衝進天牢。
“微臣,參見皇後殿下。”秦元玉見到此人,趕緊向她作揖行禮。
這個雍容華貴、面容姣好的女子,便是簡靈帝蕭時初的正宮皇后、大將軍南嘉洵的妹妹——南羨魚。
“思衡哥哥……”
看到蕭思衡傷痕纍纍的身子,南羨魚自是鼻頭一酸,心疼到了骨子裏。哪裏顧得上禮數,一把推開行刑的錦衣衛,捧着他的臉頰,眼眶迅速飛下兩漣清淚。
“男女授受不親,皇後殿下這麼做,有失體統。”
卿雖有情,君卻無意,蕭思衡雙眼禁閉,抽動着開裂的唇角,顫慄地搖搖腦袋,示意讓南羨魚走開。
蕭思衡和南羨魚,從小到大,兩小無猜,相愛已久。可昔造化弄人,為了能夠穩固南家在朝中的地位,南羨魚最終成了權力的犧牲品,嫁給了新皇。
雖然情非得已,但這支箭,卻正射在了蕭思衡的心尖上。
昔日的情侶,成了叔嫂,試問世間誰人不介懷呢?縱使是帝王家,也是凡胎肉體罷了。
“怎麼,見了昔日舊愛,連對朕的禮數都省了?”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女人撲在別人懷裏,蕭時初頓時醋意大發。
“放了他!”南羨魚杏目圓睜,惡狠狠地瞪着這個名義上的夫君。
“你在教朕做事?這便是你求人的態度?”蕭時初滿臉傲慢,叉着腰,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
南羨魚掏出絲帕,擦去青梅竹馬嘴角上的血痕,冷冷說道:“本宮倒忘記告訴你了,前線告捷,我兄長南嘉洵率三萬鐵騎,星夜兼程,不日便趕回長安。到那時,本宮讓他來求你就是。”
聽了這話,蕭時初思索半晌,咽了口唾沫,但卻還是撐了皇帝的架子:“元玉,請皇后回宮!”
“這……”秦元玉皺起眉頭,為難地左顧右盼,遲遲不敢妄動。
南羨魚瞧着一旁飄搖不定的秦元玉,不緊不慢地說道:“秦大人是鴻臚寺卿,專職賓客禮儀,今兒個緣何到陛下身邊當差了?若是大人有此一好,等哥哥回朝,本宮定會保薦,擇一利刃,為大人凈身。”
秦元玉一聽,面色煞白,強擠出一副笑顏,說道:“皇後殿下玩笑了,臣閑來無事,隨陛下逛逛,嘿嘿,逛逛。”遂向蕭時初再行一禮,後退幾步,“陛下,臣家中尚有些瑣事纏身,先行告退,先行告退。”
“你也是讀過聖賢書的進士,須知‘在其位謀其政’之理。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既然家中有事,便儘快處置。”
“皇後殿下教誨,微臣謹記,微臣告退。”
“秦大人,秦大人,秦元玉!孬種!”蕭時初幾經叫喊,可秦元玉頭也不回,溜之大吉。
“本宮再說一遍,放了他!”
“哼!”蕭時初怒哼一聲,卻又無可奈何,只得令獄卒給蕭思衡鬆綁,而自己,則解下洛允寧的繩子,抱在懷中,準備離開。
“陛下……放下……她……”蕭思衡虛弱地翕動着雙唇。
南羨魚摟着他的脖子,放倒懷中,嬌聲道:“思衡哥哥,你傷成這樣了,就莫要記掛旁人了。”
“謝了!”蕭時初狡黠一笑,抱着洛允寧揚長而去。
“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