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警察打警察頂多寫檢查
“怎麼回事？這事怎麼回事？”高大炮到跟前連續發問。
史倆八狡猾的一笑說：“隊長，是這樣，這個領導來找我們，說我們受傷了，走的慢，就要背我們上去，我們那好意思，但他一直堅持，於是，我們只好讓他背，誰知，他力氣不行，連續的摔了好幾個跟頭，還被後面的我們壓了幾下，就摔成這個樣子了。”
那秘書卻哭哭啼啼的說到：“不是，不是這樣的，是他們幾個連和起來打我，我是被打成這樣的。”
高大炮嫌棄的看着秘書說：“你一個共和國軍人，哭什麼哭，他們都傷的走不動路了哪有什麼力氣打你？”
秘書指着牆上的攝像頭說：“不信你掉監控，這院裏有監控錄像。”
高大炮說：“行，調監控。”他說完，將一個士官叫過來耳語了幾句，那士官就向樓里跑去。秘書看着說：“我也去監控室。”高大炮忙拉着秘書說：“你還有時間去監控室？”領導都等急了，咱們趕緊去會場吧，說著拉着秘書往樓里走，婁道敬他們也慢悠悠跟着，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快到樓門口的時候，那士官跑出來說：“高隊長，真對不起，剛才監控死機了，恰好這半個小時的監控沒有。”
那秘書聽了指着高大炮說：“你們，你們是一夥的，你們合夥欺負我。”
高大炮忙拉着秘書說：“兄弟，你怎麼一點政治意識都沒有呢，現在什麼時候啊？宣傳英雄的時候，你要說英雄把你打了，不是讓領導下不來台嗎？再說那麼多記者在呢，你自己考慮考慮？”
到了會場，孟領導見自己的秘書一臉傷痕皺着眉問：“怎麼搞得？”
秘書看看高大炮又看看覃雅詩他們把牙咬碎，咽到肚子裏說：“背傷員上樓不小心摔的。”
孟領導搖搖頭沒有說話，一旁的李克說：“領導可以開始了嗎？”領導點點頭，於是李克開始介紹此次行動的成果。一旁記者的快門聲啪啪啪的響個不停，史倆八聽得有些心煩，不時的偷偷打量覃雅詩，覃雅詩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可史倆八心裏卻是五味雜陳。
到了孟領導講話，首先肯定了此次剿滅販毒組織的戰果，講到美中不足則說起了沒能生擒西日阿洪這個首惡交由人民審判，繼而將這件事站在政治高度將16名官兵的犧牲聯繫起來。聽到這裏，史倆八想起從楊一波被安排卧底，高大炮和梁仁智拉他入伙到16名官兵犧牲再到覃雅詩受傷並決定退伍，這一樁樁一件件讓他胸口積壓的鬱結無法派遣，又想到藍綠的去世和覃雅詩即將的離去，他不知腦袋中哪根弦就搭錯了，竟自顧自的從隊伍中走了出來。
“對，沒錯，射殺西日阿洪的就是我，我本該可以把他活捉，只要我肯犧牲我的戰友，這就沒問題。可是，我就是一個還戴着學員牌的軍校學生，我不懂政治，我胸口佩戴的藍色星輝也沒教給我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可以犧牲戰友的生命。”
坐在孟領導身邊的陳校長坐不住了，忙站起來指着史倆八說到：“你在胡言亂語什麼，還不回去。”
史倆八輕蔑一笑說：“我胡言亂語嗎？那16個人怎麼犧牲的？要不是你們要召開歡送他們的大會，又大肆宣傳，怎會招致殺身之禍？現在他們就和之前卧底的人一樣，都可以被輕輕拋開，有人青雲直上，而這些螻蟻一樣的英雄們，用不多久就會被人們遺忘，是這樣嗎？”
陳校長臉一陣紅一陣白，他看到孟領導也黑着臉似是坐不住了，只是，他覺得史倆八說的好有道理，同他一起打越戰的那些戰友們，犧牲了多少？又有誰記得他們的名字？而他，活着青雲直上，卻已經有10年的時間沒有去烈士陵園看過他的那些戰友，想到這裏，不由得羞愧難當，無力的癱坐在椅子上。
史倆八繼續振振有詞的說到：“原本我們也不覺得什麼，懲奸除惡是我們這些穿軍裝的人該做的，我們只想在行動結束后，安靜的躺在醫院裏療傷，我們用血給自己換來的片刻安寧還要因為你們的好大喜功被打破，硬生生拉來開如此氣派的記者招待會，是不是也要等着我們都被報復殺害了你們才能滿意？”
史倆八一邊說著，那群記者一邊不停的拍照、錄音，似乎一個正能量的記者會遠不如這種充滿諷刺與反轉的狗血劇情讓他們興奮，李克見此情形，忙說到：“今天的會議就到這裏，請各位記者到接待室休息。”
史倆八滿眼嘲諷的看着主席台上的正在離去的各位領導極具諷刺的自顧自的笑着，直到高大炮滿臉怒氣的過來拉着他離去。
孟領導想是氣急，一邊走一邊不停的和陳校長說著史倆八的不是，陳校長也只好尷尬的隨口答着：“是是是，好好好。”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戰鬥英雄史倆八？”
“是是是。”
“他媽什麼玩意兒，你們學校就培養這種學員？回去好好收拾收拾。”
“是是是”
“他說的好像那16個人是因為我死的一樣，我可是完全為了咱們部里的榮譽。”
“是是是”
“像這種不講政治的學員一定還存在很多別的問題，你們一定要給我好好查。”
“好好好”
“對，還有這次行動，他擅自做主擊斃了西日阿洪，這事也不能就這麼算了。”
“好好好。”
“對，戰鬥中，他還損壞了一見防彈衣對吧？損壞部隊裝備，得要處理的吧。”
“是是是”
“對，要數個反面典型，讓大家引以為戒，不要以為打了勝仗自己就是戰鬥英雄了，不講政治，一樣是反面典型。”
“好好好，好你奶奶個爪。”陳校長終於壓抑不住自己胸中的怒火，一個背摔，把孟領導放倒在地，騎在他身上，甩開雙臂，大嘴巴子跟不要錢似的開抽。
“你奶奶的，你說打勝仗不是戰鬥英雄什麼是戰鬥英雄？他們拿命換你升官發財還要被你編排，他們欠你的？那16人要不是你們好大喜功，出征上了新聞又怎會死？你他娘的揣着明白裝糊塗，你欠不欠揍……”
陳校長一邊說，一邊打，那孟領導是公安系統正廳級領導，陳校長是正師級幹部，說來也是正廳級，一旁的人也不知道怎麼勸，只得垂首看着。那孟領導被打的鬼哭狼嚎，可體格比打過仗的陳校長差太多，完全被壓制，只好哭號着：“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
一旁的一個邊防戰士看的比較爽，忙笑着糾正說：“領導您說錯了，不是警察打人了，是武警打警察了。”
一旁的支隊長一腳踹在他屁股上說：“小兔崽子，給我滾回宿捨去，你是真不嫌事大。”
那戰士揉着被踢疼的屁股，見支隊長雖然踢他，卻絲毫沒有責備之意，忙嬉皮笑臉的說：“領導，我走，我走，您別踢我了。”說完，一溜煙跑了。
支隊長見這麼下去也不是事，忙對一臉懵比的孟領導秘書說：“你還愣着幹什麼，我們拉開校長，你去扶領導。”說著，幾個人這才衝上去，把陳校長拉開，孟領導秘書忙扶起領導也一溜煙走了。
看着孟領導離去的背影陳校長依舊意猶未盡的指着罵：“要他媽都是你這樣領導，我們越戰都打不贏。”
誰也想不到，一場慶功會就這樣哄鬧中草率結束了。可苦了支隊政治處的各位領導，不斷和各位名記溝通，央求着大家不要把今天發生的事發佈出去。
高大炮把史倆八拉出去罵道：“你他媽瘋了，不想拿畢業證了？”
史倆八說：“其實我現在舒服多了，畢業不畢業的都不重要了，要是畢業了跟着孟領導那樣的人干，早晚會被連累死，還不如回家打漁呢。”
高大炮還想說些什麼，跑過來一個戰士說：“不好了，你們校長把孟領導打了，快去看看啊。”
高大炮搖搖頭說：“你好自為之。”說完，向會場後台跑去。史倆八抬頭看着天空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到：“覃雅詩，你是真的決定要走了嗎？”
會議結束，史倆八又被強行送回了醫院，領導囑咐，沒有命令，不準出院，只是這一住進去，部隊醫院就變的和花果山似的了，不管是a計劃的，還是參加戰鬥的學員，甚至是附近邊防部隊的官兵都慕名而來參觀，不對，是探望這個腦袋倒着長的敢當庭怒喝部領導，又引得校長怒打部領導的怪物，最後，醫院不得不對探望史倆八的人員進行了限流，才算清凈一點，只是，史倆八看着大家送來的果籃、葡萄乾、肉乾等物也愁得不行，估計天天吃也得吃一年。
晚上，史倆八拿了一些葡萄乾水果等物品偷偷來到覃雅詩的病房裏，覃雅詩正一個人安靜的坐在床上衝著窗外發獃，史倆八輕輕推門進去，覃雅詩顯然是發現了他進來，只是沒有說話，依然安靜的望着窗外。
史倆八將東西放下，走到覃雅詩身邊說：“都黑了，看什麼呢？”
覃雅詩靜靜的說：“看即將離去的七月。”
史倆八嘆了口氣說：“真的決定要走了？”
覃雅詩點點頭說：“是啊！決定了，你要好好的。”
史倆八故作輕鬆的說：“我哪裏有不好了？”
覃雅詩說：“怒罵領導，這算好嗎？”
史倆八說：“你覺得他不該罵嗎？”
覃雅詩說：“是的，即使是那樣，怎麼被人沒有第一個當著面罵？有時候覺得你真的太不成熟，什麼方面都是，感情是這樣，工作也是這樣。”
“所以，這是你離開的原因嗎？”
覃雅詩沉默了一會兒說：“不知道，但覺得要靠近你真的是一件很累的事情，還要不停的猜真假，分是非，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也沒那個精力。”
史倆八點點頭說：“懂了，其實在你心裏，我們從沒在一個頻道上，你用你的成熟來決定我的幼稚，這就是現實。”
覃雅詩沒在說話，只是安靜的看着窗外，史倆八忍不住的想：“我這是怎樣的七月啊！”
八一前夕，參加行動的學員們被統一送回了廣州，這件事才正式算告一段落，在學校，大家受到了英雄的歡迎，當然是陳校長組織接待的，同時，陳校長又坐着單獨給他們多放半個月的暑假，這讓大家雀躍不已。
高小寧也在歡迎之列，史倆八見到高小寧，忍不住喜出望外的跑過去抱住說：“老師你好好嗎？我活着回來了。”
高小寧把臉扭到一邊說：“好個屁，你衝冠一怒引得校長暴打領導，結果校長本應到部局提任新的領導崗位去不了了，副校長也提不了了，訓練處長也提不了了，我這教研室主任也提不了訓練處長了，你說好不好？”
史倆八笑嘻嘻看着高小寧說：“這不是好事嗎！您可是最適合做教研室主任的，吟誦着毛主席詩詞，就把擒敵動作編好了。”
高小寧哈哈大笑說：“你個小王八蛋，凈說我愛聽的，不過，我也是這麼和校長說的，他呀，做校長比坐在部局機關里合適。畢竟，教學員可不能教偏了。”
歡迎宴會上，陳校長有些激動，舉着酒杯慷慨陳詞：“這幾天，大家曉得，在邊防出現了歷史上最慘痛最悲哀的事情!16名官兵究竟犯了什麼錯誤，竟遭此毒手?他只不過想懲奸除惡，用責任和義務做該做的事，而他們所行的，所做的，都無非是一個中國軍人該做的事!大家都是軍人，有擔當，不怕犧牲!但血不能白流啊!(陳校長聲音激動了)為什麼會白白流血，而且又不敢光明正大來打來殺，而偷偷摸摸的來暗殺!(鼓掌)這成什麼話?(鼓掌)今天，這裏有沒有記者?你站出來!是名記的站出來!你出來講!憑什麼要殺泄露我們出征的訊息?(厲聲，熱烈地鼓掌)害死戰友的領導更好啊，犯錯了，又不敢承認，還要誣衊人，說什麼"警惕性不高"，說什麼為國捐軀死的光榮，無恥啊!無恥啊!(熱烈地鼓掌)這是某些領導的無恥，恰是我們犧牲烈士的光榮!我們能繼承他們的遺志，完成這次處突，是16名烈士留給廣州的光榮!也是我們學校的光榮!(鼓掌)
你們現在熱血沸騰的參加反恐作戰，但明天更多的是奔赴邊防一線，在小漁村，在邊防派出所，廣泛的接觸社會，我們說社會活動更多是人情世故，但我希望你們不要過多研究人情世故，希望你們保持現在的初心，即使因此一輩子就只能呆在一個小派出所，做着最平凡的工作，也不要忘記你們入伍的誓言，忘記藍色星徽給你們的榮耀。（鼓掌）”
高小寧見陳校長有些上頭了，忙大喊：“校長說的好，咱們來敬校長一杯。”於是，一眾學員舉着酒碗大喊着“干、干、干……”一飲而盡，在當前要求戒酒的大形勢下，能如此暢快淋漓的喝酒的機會着實不多，所以，最後大家都喝醉了，把學校餐廳廁所吐得一片狼藉。
史倆八最後晃晃悠悠來到學校操場的主席台上，而今夜，卻只有他一個人，天氣悶熱的讓人好想痛哭一場，史倆八卻只能瞪着眼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在內心嘶喊：“再見了，我的七月。”
第二天，史倆八驅車回了青島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