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卡虛驚勝利歸隊
付振庭來到馬車店後院已是午夜,二祥子給付振庭熱了兩塊高粱麵餅和一碗剩粥吃。為預防萬一,建議他別睡屋裏,然後把駁殼槍從馬槽底下拿出來交給付振庭,催他去屋后的草料棚歇會。付振庭說料棚里睡不了,全是蚊子。今夜不會有事,現在有人比我怕出事兒。二祥子就說,那趕緊洗把臉歇吧,明兒一早你就得走。
第二天一大早,付振庭被馬車店老杜叫醒吃飯,二祥子不在。老杜告訴付振庭說,康各庄鄉公所那邊電話不通了,讓電話局老魏去修,雁棲河,沙河漲了水,老魏那破自行車過不去,來雇牲口,二祥子說讓你多歇會兒,他拉着騾子跟老魏去城裏馱電話線,還得去保安隊趙排長家馱一口袋高粱,順便稍給河北庄他的老丈人。你吃了飯就直接去孤台寺那兒,和老魏會齊兒。正在大口喝稀粥的付振庭聽后,心裏一陣子涼快。看來銅貨一直存在保安隊三排長趙驥騰家裏,趙驥騰好像是東流水庄的,這人我多少知道點,行。
老魏騎驢,付振庭趕騾子,騾背橫着一條裝有一百五六十斤高粱的帆布口袋。馱架子一邊是一捆電話線,一邊是裝了瓷珠荊條筐。老魏有特別證件,又經常外出維護線路,各卡子的人沒有不認識他的,過卡或遇巡邏哨,都懶得細問詳查,一路順利,但付振庭仍不敢大意。果然,當他們來到鄧各庄卡子時就有了麻煩。
鄧各庄卡子執勤的幾個年輕偽警,因為無聊,見老魏過卡就想惡搞一下,聲聲要檢查。其實也不是真檢查,就是要借搜身機會撓老魏的癢,要給老魏放轆轤,老魏就罵罵咧咧往付振庭身後躲。有個年輕人一把沒逮到老魏,卻拽住了付振庭,就順手搜付振庭,付振庭身上沒帶有槍,不怕搜。他兩手一抬,一個偽警就從他兜里掏出了良民證過路帖啥的。那個警察捻開一張張看,瞬間喜笑顏開。原來他看見了那張金星館的“花片子”。他一樂一嚷不要緊,另外三四個也圍上來看。其中一人就大聲念:玉臂輕舒等你枕,紅唇微啟待君親。隨後就是嬉笑起鬨。付振庭沒了轍,就裝憨賣傻去搶,那幾個偽警哈哈地躲,付振庭搶回了自己的良民證,老魏騎上驢一直罵,還瞪了一眼付振庭,繼續趕路。路上,付振庭只一直耐着性子,聽老魏有傷風化的絮絮叨叨。
到了康各庄鄉公所,付振庭卸了電訊材料,老魏問他喝不喝水,付振庭說不渴。老魏就掏了兩塊腳錢給了付振庭。
當付振庭牽着騾子走過卸甲山,隔兩三里地,就見路邊地頭有割草或磨鋤的,這些人雖然都戴着破草帽子,但付振庭都認識,心裏又踏實又熱乎。
付振庭自從與老魏分手,一刻沒停走了二十多里,過晌后的兩點來鍾,就到了河北庄。進村口不遠,槐樹下一位納鞋底子的老太太,看見付振庭拉着騾子走近,一下就站了起來,那高興的,就像見到了分別已久的親兒子:哎呦,這大晌午頭子,餓壞了吧,趕緊回去吧,東家正等你吃飯吶,付振庭一看是鄭家大媽。就說,真是餓,還渴。就隨着大媽進了一個衚衕。
付振庭拉着騾子進了鄭家院,王振東隊長不在,田副隊長和兩個武工隊員接過綱繩,往屋裏抬高粱。當把那口袋高粱嘩地倒在炕上時,就見幾百個小油紙包混在高粱堆中。付振庭打開一包:嗯,不錯,這子么的成色還真不賴。
田隊長讓付振庭去喝水吃飯,說鄭大媽已經燉好了一隻公雞,小米飯還在鍋里溫着。然後派好崗哨,開始清點分裝銅貨。付振庭撮了一簸箕高粱,端給了大青騾子,看騾子抖着上唇吃了幾口后才回屋。這時大媽已經把一大么碗醬紅醬紅的燉雞肉端到炕桌上,還有一小壺酒。沒容大媽讓,付振庭一腳就邁到炕上,抄起酒壺一口就幹了。鄭大媽就說,慢慢喝,多吃點肉。付振庭嗯嗯着說,謝謝大媽。
放鬆后的付振庭突然感到渾身骨頭節酸痛,有點累。伸手就從么碗裏拈起那個醬雞頭,靠在被垛上先嘬后啃。啃着,啃着,心裏就覺得田副隊長他們好像早就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回來,菜飯都是熱乎的。
想着,想着,就順着思路往回捯:嗯,昨天順子交代任務時說,最終還得看民子哥的活幹得怎麼樣,今天一大早老杜就說康各庄電話線不通了,讓我直接去孤台寺與老魏會齊兒。對,民子哥,就是民兵“割”電話線。可誰是丁子辰呢?都像可又都不像,天干地支一摻和一定是個數目字。“丁”字在四位,應該是四大隊的組織吧,嗯!沒準就是組織。
田副隊長一陣緊忙,安排妥當後進屋一看,付振庭倚靠被垛,窩着脖子睡著了,他右手捏着的那個醬雞頭光溜溜的,一點肉渣兒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