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一見鍾情
「外接神經系統運行狀況?」
「正常。」
「電流脈衝系統運行狀況?」
「等一下……好的,運行正常。」
「器官監測系統運行狀況?」
「正常。」
……
洛娜赤着身子,身上僅僅有一塊綠色的手術布,她睜着眼睛看着頭頂處閃耀着白光的手術燈,眨了眨眼睛,被強光多刺激出來的眼淚順着她的眼角流到了頭髮里。
她聽得懂母親與同事們交流時的術語,所以感到更加緊張了。
與當時被推進急救室里搶救的狀況不一樣,這一次她是意識清醒的等待着治療進行的。
所以難免的多想一些事情。
她吸了一口氣,手抓緊了身下的手術布,不管是充滿着消毒水與手術器材冰冷味道的空氣,亦或是在即使知道僅僅只是醫生但也是很多人前赤着身子,這都讓她感到了緊張。
並不是說害怕,只是對於一會兒在全身麻醉下要失去意識這件事感到抵觸。
不知道為什麼,她並不喜歡這種要將自己的性命完全都託付到一個陌生人手中的情形。
全副武裝的伊西斯女士在確認了所有器材都可以正常使用之後,站在洛娜的身旁低頭看着女兒,眼中滿是複雜。
她的一輩子都在為了人類攻克癌症這一大山而努力,不說行善積德,但也可以說對於人類做出了不少貢獻。
然而她的女兒卻患上了不知道原因也沒有辦法檢測的詭異病症,全身器官衰弱,到現在只有一個月可以活……
伊西斯女士用紙輕輕地抹去了洛娜眼角的淚水,兩雙一模一樣的碧藍雙眼對視着。
「害怕嗎?」
她輕聲問道。
「……我說我不害怕,你會信嗎?」
洛娜勉強的挑起了一抹微笑,被強光照着的眼睛並不好受。
伊西斯女士摘下自己的手套,將洛娜抓緊床單的手拿起來,然後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她戴着口罩,不然這個時候或許會給女兒一個安慰的額頭吻,就像她過去在那暗無邊際的黑暗噩夢中醒來后大哭時所做出的安慰吻一樣。
一旁的麻醉師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伊西斯女士,最後她放開了女兒的手。
「寶貝,等你醒來的時候,病就好了。」
她重新戴上了手套,看着洛娜在戴上充滿麻醉氣體的口罩之後慢慢的陷入沉睡。
醫生們沉默的在那耀眼的燈光下將一個個連通血清稀釋注射劑的針頭刺入了手術台上沉睡的少女的身上,最後齊刷刷的看向手中拿着沒有經過稀釋的血清注射劑的伊西斯女士。
伊西斯女士看着一旁電腦上平穩的行進的心電圖,下意識的鬆了一口氣。
他們之前做實驗的時候,那些實驗品在注射了蜘蛛血清的前一分鐘就會因為排異反應而掙扎着死去,後來也是在慢慢的試驗下才知道了最合適的稀釋濃度是多少,以及多少濃度可以逐漸建立起來適應性。
其實這個項目最初是為了治療老奧斯本的遺傳病,卻意外的發現了新的用法。
但是由於時間過於倉促,以至於到現在還沒有建立大量的數據以供安全的用藥,要不是因為洛娜的生命只剩下了最後的一個月,她是絕對不可能將這種不安全的藥劑用到女兒身上的。
可是……只有一個月了。
她最愛最愛的女兒,她永遠驕傲的小月亮,她原本擁有光輝未來的寶貝,只有最後的一個月可活了啊!
伊西斯女士看着她的臉,深吸了一口氣,抬起了手中最高濃度的血清注射劑,直直的扎進了洛娜的心臟處。
神啊,求求你,求求你憐憫憐憫她,求求你憐憫憐憫她的女兒……
隨着針管逐漸的將血清完全推進了洛娜的身體中,曾經致力於從上帝手上搶人的最不相信神存在的科學家都開始渴盼奇迹的發生。
「嗒、嗒……」
她轉頭看向一旁的心電圖,死死的盯着旁邊表示着洛娜身體各器官衰敗程度的數據,心跳如鼓。
求求你,神啊——
各個數據都顯示得極為正常,甚至在穩中慢慢的提高。
伊西斯女士高懸的心微微的放下了少許。
然而。
「滴——————————」
一道尖利的鳴聲在這寂靜的手術室中響起,打破了一位母親最後的希望。
「咳,咳,唔……啊啊,啊啊啊啊!」
原本在床上沉睡的少女一下子坐了起來,臉漲得通紅,用手使勁地掐着自己的脖子,大股大股的鮮血順着她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向外涌。
「洛娜,不要掐自己!」
一旁的醫生迅速地將早就準備好的輸血設備移了過來,而伊西斯女士則滿臉哀傷試圖阻止幾乎要掐死自己的洛娜。
「媽、媽……」
洛娜的臉上流淌着不知道是混合在血中的淚水亦或是混雜在淚中的血液。
她只覺得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呼吸,身體裏像是有一個怪物正在憤怒的與外來注入的蜘蛛血清爭奪地盤,將她的身體作為戰場撕裂成了好幾份。
好痛苦,好難受……
洛娜用力抓緊了母親的手,另一隻手按在那顆像是要炸裂了一般的心臟外的胸口上。
為什麼,為什麼經歷這一切的人是她……
意識伴隨着大量血液的失去而逐漸變得昏昏沉沉,連帶着手上的力量也漸漸的喪失了。
「不、要……哭……」
她用力地揚起了一個微笑,然後失去意識掉下了手術台。
-
正在研究自己新戰衣的彼得像是感受到了什麼一樣的抬起頭來看向窗外,卻發現今晚的紐約沒有什麼需要蜘蛛俠出場的事情。
他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臉,覺得是不是因為太久沒有睡覺而產生了錯覺。
看來之後的義警事業也是需要勞逸結合的呢。
彼得伸了一個懶腰,坐到了一旁的床上,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
在被蜘蛛咬了之後他的手上就長出了和蜘蛛一樣的細小絨毛與鉤子,讓他有時候會覺得自己是不是變成了一個蜘蛛與人類的混血兒。
他握緊了自己的手,想起了不久之前受的那次傷,以及在洛娜的幫助下成功騙過了梅姨的檢查。
那一次被炸傷讓他失去了不少血液,本來他還是想去銷毀一下的,結果一看那地方都炸的稀巴爛了,所以好像也沒有什麼銷毀的必要了。
不過他記得這個事情,以後不會再上那種當了。
他的心臟突然緊縮了一下,像是有某個不得了的事情發生了一樣。
這讓彼得一下子從床上躍了起來,滿懷警惕的觀察了一下四周,卻沒有看到會跳出來的敵人。
……怎麼回事,難道熬夜還會讓蜘蛛感應變傻嗎?
他撓了撓自己的頭髮,最後還是從床上走了下來,決定今晚通宵把事情解決掉。
嗯,明天還要麻煩洛娜再處理一下那些部件了。
彼得看着手中的布料想到。
-
「只有5天可活了?這種事情……」
「你自作主張使用……」
「可那是我女兒……」
「不管怎麼說,就是只有5天了……」
……
洛娜在母親與不知名人物的爭吵聲中慢慢的醒了過來,望着那陌生的天花板,緩緩地抬起了自己的手掌。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中心,掌紋很是清晰,學校里號稱會算命的華夏同學曾經告訴她,她這手相是長命百歲的手相。
洛娜慢慢的將自己的手掌翻了個面,上面的針孔擴散出了一片淤青,在蒼白的皮膚上看上去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滋】
一道突然出現在她腦海中的電流聲讓洛娜忍不住的發出了一聲痛呼。
「洛娜?!你醒了!」
門外的伊西斯女士在聽到女兒的痛呼聲后也不管正在和自己吵架的頂層上司了,直接打開門就奔到了女兒的床前。
而那道電流聲就好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的消失了,讓洛娜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覺。
她在母親的幫助下坐了起來,然後端起一旁放在桌子上的水杯抿了一口。
「啊,難喝。」
洛娜皺着眉將水杯遞還給了母親,一嘴她最討厭的血腥味,就算白水沒有味道也不喜歡。
她仰起頭看向一夜間蒼老了十歲一般的母親,抬手抱住了母親的脖子。
「媽媽,別難過。」
比起巨大希望落空后絕望的母親,她在這個時候竟然要平靜得多。
或者說,她本來也沒有抱希望於母親的實驗能夠救她的命,因為她總感覺自己身上的這個並不是一個簡單的絕症之類的東西。
總覺得應該是其他的東西。
「抱歉……因為媽媽的失誤……」
伊西斯女士抱緊女兒的身體,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浸透了洛娜身上藍白色花紋的病號服。
她說不出接下來的話了。
她要如何才能夠和洛娜說,她原本還有一兩年的時間可活,但實際上只有一個月,現在更是變成了只有五天?
太殘忍了。
「沒關係,你已經儘力了不是嗎。」
然而洛娜卻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甚至帶着幾分安慰的意味。
她看向窗外的風景,心中竟然有種塵埃落定后詭異的平靜,原本有些討厭的陽光在她這個只有五天可活的人眼中都顯得可愛了起來。
這或許就是臨死前看什麼都能看出朵花吧。
洛娜拍着母親的後背,「既然已經知道只有5天的時間了,那就要利用好這些時間,留下不會後悔的記憶。」
她看着母親,微笑着用手抹去後者臉上的淚水。
「現在外面應該也就中午吧,我想自己出去逛逛,可以嗎?」
回答她的,是母親一邊流淚一邊點頭的應許。
-
伊西斯女士早就準備好了慶祝她成功擺脫病魔的禮裙,只是現在卻變成了一件喪服。
不對,不能這麼說,她還沒死呢。
洛娜看着自己身上純白的裙子,對着落地鏡轉了個圈,非常的滿意。
真好看。
不愧是媽媽選的裙子,她好喜歡。
不過……還有一點美中不足。
她看着鏡子中自己蒼白而沒有血色的唇,拿起一旁的口紅淺淺的點了一點在唇上,才終於滿意的點了點頭。
鏡中的小姑娘銀白色的長發又順又亮,一雙碧藍的眼睛像是兩顆美麗的藍寶石,更不要說那挺翹的鼻子與淡紅色的唇,她轉了個圈,被風吹起來的裙子好像紛飛的蝴蝶一般。
洛娜推開自家的大門,卻在踏出門的那一瞬間有些無措。
雖然說是要去享受自己的最後5天生命,但是她其實也沒有自己到底要去做什麼的感覺。
於是她又有些畏縮了,想要回到家中。
洛娜抬頭看向那輪太陽,已經是過了正午的時間,太陽雖然還散發著溫暖的陽光,卻也微微下移了不少,再過幾個小時就要到晚上了。
她抿了抿唇,最後還是踏出了家門。
算了,既然不知道到底應該去哪裏玩,那就邊走邊看吧。
畢竟,這是這麼好的天。
她關上了大門,邁着輕巧的步子走下了樓梯,經過了長長的藝術長廊,向街邊拉着小提琴的演奏者碗裏放了美元,買了路旁正在販賣着氣球的小商販的氣球,和路旁奔跑着的小孩打了聲招呼,然後收穫了一支鮮花。
最後,洛娜一隻手裏拿着一束不知名的野花,一隻手裏握着氣球的繩子,走到了她以前晨跑會走過去的公園旁。
鴿子們在陽光下懶洋洋的啄着遊人們投喂的玉米粒,噴泉隨着音樂聲而有節奏的噴涌着,白裙少女的到來更是讓這一幕看上去像是畫一般的美好。
讓人想要用相機永遠的記錄下來。
洛娜蹲在鴿子群中,覺得這群肥鴿子們要是再喂就要胖到飛不起來了,看地上那些玉米粒,好像也不缺她這一份。
於是她就靜靜的觀察着鴿子們啄食玉米粒,而後者在發現這個愚蠢的兩腳獸並不打算投喂它們之後就嫌棄的繞過了她,只有一隻鴿子對於她握在手中的鮮花有些興趣,試圖搶過來嘗嘗是什麼味道。
洛娜連忙站起身來,她可不希望鴿子把小朋友送給她的花給吃了,「嘿,這可不是給你吃的!」
也不知道是她的動作大了驚動了它們還是鴿子們吃完玉米粒之後本來就準備離開了,伴隨着她的起身,雪白的鴿子們也舒展翅膀飛了起來。
「咔嚓!」
而這一幕被站在不遠處的人用相機記錄了下來。
「嘿!」
曾經被星探死纏爛打過的洛娜對於攝像機快門按下的聲音很敏感,當即望向了聲音所傳來的方向。
白鴿飛舞着,發出了快活的叫聲;
陽光揮灑着,將一切都染上了一層金光;
氣球在女孩無意識鬆開手后飛向了天空。
手拿着相機的男孩隔着起飛的白鴿,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自己的頭髮,湛藍的眼睛中是純然的歉意與毫不掩飾的欣賞。
「抱歉,因為剛剛那一幕實在是太漂亮了,所以我沒有忍住……如果你介意的話,我可以刪掉!」
而洛娜看着他,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了。
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如果不是心肌梗塞的話,那就只有一種解釋了……
那就是——
在她的生命還剩下五天的情況下,她對一個剛剛遇見的人,一見鍾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