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時間來到農曆四月初五,此時剛過小滿兩天,夏熟的作物開始慢慢地灌漿飽滿,但還未到成熟的時候。
虎杖倭助抱走了被路邊的野杏酸到哭出來的悠仁崽崽,留下賀沢誠一個人漫無目的地逛着夜祭。
是的,是夜祭,他是刻意等到晚上才來學校的。因為晚上的話,光線不是很充足,只要他稍微注意一下,就能讓人看不清他那雙嚇人的眼睛。
其實他不是自願出來的,只是虎杖爺爺十分擔心他這一個月來的低落,想讓他散散心,他也不好推拒這個幾乎是看着他長大的老人。
可是就算出來了,他的情緒也沒有轉好的跡象。
他自己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是因為……那個惡劣的傢伙。
因為那個傢伙強硬地闖入了他的世界,還不顧他的掙扎,笑意盈盈地在他心上剜出一個口子,大搖大擺地佔據了這個位置。
就在他逐漸習慣了他的存在時,他又悄無聲息地消失了,心口上已經習慣了給他留的位置突然空了出來,原本已經癒合的傷口也鮮血淋漓地撕裂開來……
「想念。」他想着那人上挑的眼尾,漫不經心看着他的眼神。
「想見他。」他想着那人總是微勾的盈滿惡意的薄唇。
在茫茫人海中,他不禁捂住了胸口,想要緩解這種窒息般的痛。
「想他,想他,想他。」他像個鬧脾氣的小孩一樣,強迫自己一遍遍回憶一切有關那人的事,反反覆復地撕開想要癒合的傷口。
「——不想忘記。」
彷彿只要始終淪陷在回憶里,自己周身就永遠會充斥着那人的味道,彷彿這樣就可以欺騙自己那人沒有離開……
可是為什麼,他卻聽到自己的哀嚎從那漆黑的心底傳來:
「看看我,求求你,看看我。」
我被捕獲了。
羂索忙了個昏天黑地。突發事件讓他不得不加班加點地處理事情,等他安排好一切時,時間已經過去約有一個月了。
然後他發現那個總是等在家裏的少年,像是城堡里的公主、只能等待着惡龍的臨幸的少年不見了。
羂索眯起眼睛,一股憤怒不斷地從四肢百骸湧上來,各種懲罰少年的念頭不斷在他腦海中閃過。
他要給這個不聽話的孩子一個教訓。
“誠哥,你怎麼一臉喪夫小媳婦的表情?”拿起的小鏡子裏倒映着一個憔悴的金髮少年,在鏡子的邊角處,還有一個娃娃臉的少年戲謔地看着鏡子裏的倒影。
村瀨秀太,一個娃娃臉的少年,因為自己可怖的重瞳曾經嚇跑了欺負他的混混,很自來熟地和他成為了朋友。
“秀太!”賀沢誠臉一黑,給他腦袋上來了一拳。
“啊痛痛痛!”村瀨秀太捂着腦袋,氣呼呼地說,“你等着,我要跟小泉同學告狀!”
“哼。”那傢伙才不會管呢,而且,就算你想要告狀也得找得到人才行吧……
想着想着他又低落下來。
村瀨秀太把小鏡子放回小攤,看着他消沉的樣子有些無語:“至於嗎?真要想小泉同學的話不會打個電話嗎?”
賀沢誠更消沉了。
打電話?那豈不是間接印證了他喜歡上了那個總是折磨他的傢伙的事實?
一定會被嘲笑吧!
“呦西!今天可是校園祭誒!別想那麼多了,先好好玩玩吧!”秀太一把摟住他的脖子,元氣滿滿地大聲宣佈道,然後不顧他的抗議帶着他向前走去……
羂索皺着眉看着往來人流如織,在普通人看不到的視角里,大量的三級咒靈和四級的蠅頭不斷地在人群中飛舞或盤踞在人的肢體上。
“臭死了。”羂索抬起手扇了扇,想要驅趕詛咒的臭氣。
稍微有點後悔出來找那個小鬼了。
就在他猶豫要不要離開時,前方猛然響起一個女生的尖叫,頓時很多愛看熱鬧的人從四面八方迅速涌了上去,把裏面的人圍在中間。
羂索不屑地瞥了瞥嘴,正要離開,卻聽到外圍的人們的竊竊私語:
“詛咒之眼。”
羂索聞言停住了腳步,狠狠擰了擰眉,然後轉身面無表情地擠了過去。
賀沢誠不小心撞到人了。
今天來校園祭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來的人不僅有本校的學生,還有大量仙台市本地的市民們。
人群摩肩接踵,想不碰到人很難,再加上興奮的秀太摟着他不住蹦躂,然後就有人不幸被他撞到了。
“對不起!”賀沢誠下意識道歉,想拉那個被他撞倒的女生起來,然而不料,不知哪兒來的一陣明亮的燈光正好從他臉側閃過……
那雙清澈又悚然的重瞳正好就被那個女生看了個清清楚楚。
被他扶到一半的女生爆發出一聲尖叫,猛然甩開他的手,癱倒在地,然後聞聲呼啦一下一大群人就圍了上來,開始對着他指指點點道:
“詛咒之眼……”
賀沢誠聽到了,伸着的右手手指不自覺地痙攣了一下,然後慢慢放回了身側。
“閉嘴啦你們!”秀太憤怒地衝著竊竊私語的人們揮舞着手臂,“你們傻嗎?他要真有那麼厲害的眼睛,還輪得到你們對他說三道四?”
然而人們恍若未聞,依舊對着賀沢誠指指點點,甚至有些人還掏出手機拍照,那張大嘴巴嘖嘖的樣子,就像在給動物園的猴子拍照一樣。
“還有你,不要哭了,拜託說句話啊!”秀太着急地對癱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女生解釋道,“誠他只是看起來有點嚇人而已,其實人很好的……”
女生不語,依舊雙手捂臉,低低抽噎着。
“算了,秀太。”賀沢誠手搭上秀太的肩,他自嘲地笑了笑,“不用再說了,他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