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怪叔叔好可憐(下)
兩個孩子詫異的盯着餐桌上和外面截然不同的豐盛的午餐，快速的對視一眼。方思睿緊緊的拉着妹妹，稚氣的臉上一臉的嚴肅：“王老師，您是不是弄錯了？這些菜和外邊大家吃的午餐不一樣。”
“思睿，如意，剛才太匆忙，老師忘了介紹，那位工作人員叔叔是來體驗生活的，他非常感謝你們給他參加這次活動的機會，所以想邀請你們共進午餐，表示他一番謝意。”王老師鄭重其事的“解釋”着。
“王老師，我和妹妹還是到外邊去吃吧”。
“為什麼呢？”
“因為媽媽說過，我和妹妹在園裏不能搞特殊化。叔叔已經幫我們拿到了獎品，他既然幫了我和妹妹，也就不用感謝我們。”方思睿拉着妹妹轉身就想往外走，卻在看清門口高大的西裝革履的身影時愣在了原地，兄妹倆瞪大眼睛震驚不已的打量着“怪叔叔”。
“小朋友，我，我還想請你們幫這個忙，可以嗎？”方明昊生怕居高臨下孩子有壓迫感就蹲下身去語氣溫和的問。
“叔叔，你想讓我們幫什麼忙？為什麼必須是我和哥哥？外面還有那麼多小朋友，你為什麼不找他們？”方如意歪着小腦袋好奇的很。
方思睿冷眼觀瞧着方明昊，他越看越覺得這位叔叔似曾相識，而且只要面對他就會有種怪怪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很不適應，媽媽對他的教育和培養跟妹妹不一樣，所以小小年紀的他向來喜歡獨立思考喜歡自已拿主意，但是這位叔叔真的很奇怪，他的話能影響和左右自己去符合他，他可不喜歡這樣，他要做個堅強獨立的男子漢，將來好保護妹妹和媽媽。
“因為……因為，你們和我失散的孩子非常像，我一個人生活了很久，很孤獨，很難過！我經常是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住在空蕩蕩的房子裏，我想我的妻子和孩子，可是我不知道他們在哪裏。”方明昊蹲下身去渴求的目光凝視着兩個孩子懇求道：“孩子，請你們放心，叔叔真的沒有惡意，能請你們能陪陪我嗎？”
“思睿，如意，叔叔真的不是壞人，老師不會騙你們的。”王老師也幫忙說情。
方思睿面對着“可憐”的叔叔和一臉期待的妹妹最終輕輕點點頭，如意呆萌的小臉立刻放大出天真可愛的笑臉轉頭歡喜不已的看着方明昊。
“思睿，如意，你們放心的和叔叔吃午飯吧，老師去外面看看。”王老師離開前用眼神示意方明昊注意分寸，方明昊會意的點頭。
午飯後，方明昊再也找不出理由跟着倆個孩子，但是他還是本能的遠遠地跟着大家。坐在草坪前椅子上，他的目光追隨着那對小身影，臉上洋溢着幸福的微，寵溺的目光能化成水。
“兄弟，你可真厲害。”一位穿着親子裝的父親爽快地打着招呼並在他身邊坐下。
“呃，你剛小說什麼？”方明昊因為過於專註，根本沒聽清他說什麼，轉頭時追問了一句。
“我說你可真厲害，帶着兩個孩子比賽還能獲勝。”
“嗯”方明昊從來不在意別人恭維的話，此時，他卻覺得這話特別動聽，心裏是滿滿的驕傲，他的目光下一秒又投向他的那對小天使。
“你可真是個稱職的好爸爸，你看孩子的眼神兒都跟別的爸爸不一樣。”
方明昊倍感意外的看向對方，對方友善的笑着點點頭。
“我一看您就是身份不一般的人，但是看你和孩子配合的那麼默契，我就在想以後一定要多陪陪我兒子，這些年就忙着做生意賺錢了，現在孩子大了才發現錯過了挺多美好的時光。”那位父親由衷的感慨，方明昊一時無言以對。
“啟翔，兒子要去領養一隻兔子。”一位母親朝着這邊招了招手。
“我過去了啊，再見。”
“再見。”那位父親無意中的一句話戳中了方明昊痛處，他雙肘支在腿上雙手插入花白的頭髮中，喘息間已是百感交集。感覺到氣息與腳步聲，他猛然抬頭呆愣愣的看着手拉手站在自己面前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的兒女。
“叔叔，你怎麼了？”如意關心的問，水汪汪的大眼睛寫滿了同情與關切。
“沒什麼，如意，我……可以抱抱你嗎？”方明昊盡量語氣平和的問女兒，他發現自己的女兒像媽媽一樣敏感善良。
如意又看向哥哥似乎在無聲的詢問，平時一貫高冷的方思睿總覺得這位叔叔很眼熟，很可憐，可憐到讓他心疼。現在，他甚至有點兒妒嫉為什麼叔叔總要抱妹妹，不多抱抱自己？他條件反射似的點頭默許了妹妹。
得到哥哥的允許，如意立刻張開雙臂撲進方明昊懷裏，方明昊的心一陣狂跳一把把女兒抱在腿上回手又去夠兒子。方思睿半推半就的挨着他坐到椅子上，他長臂一伸將兒子也摟在懷裏，緊緊的擁住兒子和女兒，深深的嗅着他們身上散發的氣息，生死面前都不動容的他在閉上雙眼的瞬間淚水奪眶而出。
感受到他的異樣，兩個孩子抬起頭詫異不已的看着他。如意伸出肉乎乎的小手，用柔若無骨的手指擦拭着他的淚水，水汪汪的大眼睛已經蓄上了一層水霧，聲音軟糯的：“叔叔，你怎麼哭啦？你是又想起你的孩子了嗎？”
“啊，沒有，叔叔沒哭，你們太可愛了！叔叔是高興的。”方明昊生怕嚇到孩子，趕緊換上笑臉。
“叔叔，給。”如意低頭從小挎包里掏出紙巾遞給他。
“謝謝！如意好乖，好善良啊！”
“媽媽說過，百善孝為先，萬惡淫為首。”如意一字一頓說的非常好聽，方明昊痴痴的看着女兒，妻子的言傳身教影響了三個孩子，把他們教育的都這麼懂事。
“思睿，如意，你們想不想領養小動物？”
“領養小動物每周都要來看看他們，我媽媽平時很辛苦，我們不想給媽媽添亂。”兒子終於在他面前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卻說的方明昊心中痛惜、懊惱……五味雜陣。
“那爸……八成以後，以後我有機會領你們來看看它們。”方明昊情急之下竟然語結！
“不行，我們跟你不熟，媽媽不會同意的。”方思睿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
“那，要不這樣，你們先認領了，我替你們照顧行嗎？”方明昊立刻想出一個折中的辦法。
兄妹倆一聽馬上又目光交流着，最後還是哥哥默許了。如意立刻興奮的舞動着兩隻剪刀手：“耶，太好了，叔叔，我要認領小黃鵝，小白兔，可以嗎？”
“可以，當然可以，你們要什麼都可以，爸……八個小兔小鵝都可以，以後無論什麼，我都可以滿足你們。”方明昊一臉寵溺的笑着點頭。
相比如意的喜形於色，方思睿顯得更為老成穩重，他一字一頓的:“叔叔，我想認領一隻小狗。”
“可以，當然可以。”
“我和妹妹認領小動物的錢我們自己付。”
“不，你們是孩子，這錢必須我來付。”
“叔叔，如果我和妹妹不能來，你能幫我和妹妹照顧小動物就行了，錢必須我們自己付。媽媽經常教我和妹妹不要不勞而獲，不要佔別人的便宜，我們不想讓媽媽不高興。”
“行，你個門自己付，那咱們現在去嗎？”方明浩答應着內心感慨着妻子把一對兒女教育的這麼好。
兩個孩子對視一眼，認真的點點頭。父子三人笑逐顏開地直奔“動物之家”。不遠處的王老師看着父子三人手拉手的背影。不由得感嘆血緣的神奇。從他接觸方思睿己經兩年多了，從沒見到過這孩子除了沈園長之外跟第二個人拉手走過，就連他最信任的海威舅舅想拉他手，他都會躲開。而現在，在他還不知情的情況下，竟然與親生父親手拉着手，臉上也明顯展現出幾分孩子氣，根本沒有了平時的高冷孤傲。
在狗狗之屋的柵欄外，方明昊給兒子普及了養狗的基本常識，方思睿一臉欽佩的看着叔叔。最後父子倆都相中了一隻虎頭虎腦的小狼狗，並填寫了認領表格。看著兒子小小年紀，字跡工整地填完表格。方明浩心中默默地致謝:心鈺，謝謝你！謝謝你把兒子教的這麼好！
如意認領了一隻小白兔和一隻小灰兔又人領了兩隻黃嫩嫩的小鵝，她興奮的一蹦一跳的走着，拉着方明浩的手也跟着甩來甩去。
“叔叔，下周來，我要買一大袋白菜給小兔子吃。”她邊走邊使勁的揚起小臉看着方明昊。
“如意，小兔子吃白菜就像人吃零食一樣，你少買點兒，讓它偶爾吃還行，它平時愛吃青草和蒿草。”
“可是書上說小兔子愛吃白菜呀。”
“嗯，書上是那麼說，但是我以前有個鄰居家的小孩兒，每天總是買白菜喂小白兔，那隻小白兔後來就死了。”
“哦，那為什麼會這樣啊？”
“因為市場賣的白菜水分太大，又有農藥殘留，小兔子經常吃就受不了了。”
“喔，那我就多割點兒青草喂它吧。”
“妹妹，哥幫你割。”
“還有我，我可以幫你割很多。”方明昊綳起臉認真的看着女兒，兩個孩子先是一愣，明白他是在逗他們，父子三人開心的笑了起來，正好站在附近的王老師趕緊拍下這個鏡頭。
與此同時的中醫院停車場，沈心鈺趴在方向盤上，醫生的話不斷地在耳邊響起:“你的眼睛最糟糕的結果就是失明……你的腰肌勞損很嚴重，腰脊突出壓迫了神經，所以你千萬注意，不能做重體力活動，最好是靜養並配合治療……”
許久，她抬起頭，雙手捋了捋造型精緻的齊肩短髮，眼底的堅毅驅散了悲傷與惆悵。她抓過手機，撥通了一串號碼。
剛剛把車子停好的劉海威接起了電話:“鈺兒。”
“嗯，哥，你在哪兒？”
“剛到家。”
“我想去你家，你和嫂子方便嗎？”
“方便。”劉海威微笑着看看身邊的妻子。
“回娘家還這麼客氣。”周若冰微笑着衝著丈夫手裏的電話大聲說了一句。
“嫂子，我中午還沒吃呢，你們想吃啥，我買過去。”
“家裏啥都有，你想吃啥我讓李嫂做。”周若冰直接接過電話，姑嫂倆聊了起來。
“嫂子，我想吃清炒藕片和水煮魚。”
“行，我讓李嫂馬上做，你直接過來吧。”
“不行，水煮魚太辣。”劉海威掛了電話才表態。
“爸爸，我和姑姑不怕辣，媽媽也不怕辣。”走在父母旁邊的劉少帥仰着小臉賊兮兮的笑着。
“兒子吃太多辣的對胃不好。”
“我兒子給你面子沒直接說你怕辣，對吧兒子。放兒心吧，我讓李嫂做兩道你愛吃的菜。”周若冰朝兒子擠了一下右眼。劉少帥調皮的朝媽媽眨眨眼睛，一家三口有說有笑地進了別墅的主宅。
飯後，李嫂帶着小帥上樓去玩兒，劉海威夫婦在客廳陪着沈心鈺聊天。
“哥，嫂子。如意和思睿下半年就上一年級了，我想把幼兒園兌出去。”
“為什麼，現在幼兒園收生情況這麼好。為什麼要出兌啊？”周若冰搶先問道。
“嫂子，我的腰最近疼的挺厲害，我想養一養。”
“鈺兒，這半年多，幼兒園一直是王老師在負責，你即使腰疼的厲害也不用把幼兒園出兌呀，跟哥說說是不情況不太樂觀。”劉海威沉着的開口。
“別亂說！”周若冰制止着丈夫。
“嫂子，哥說的對。醫生說我如果不靜養，配合治療，輕者是疼痛到行動受阻，重者就有癱瘓的危險，而且我的眼睛最壞的結果是失明。我怕一旦到了那一天幼兒園收生受影響，到那時侯在出兌就不好了。”
夫妻倆飛快的對視一眼，周若冰湊上前拉住沈心鈺的手:“鈺兒，你別怕，我和你哥幫你聯繫名醫，不行咱就上北京，出國治，總能治好的，沒事兒。”
“鈺兒，你嫂子說的對，幼兒園不用出兌，看病的錢我和你嫂子這兒有，你該看病看病，哥可以幫你物色好的管理人員。。”
“哥，嫂子，不是我悲觀，七年了，一直沒治好，反而愈演愈烈，人家都說月子病不願好也不好治。”
“鈺兒，咱別灰心，辦法總會有的。”周若冰轉頭看向丈夫:“海威，這事兒就交給你和爸，你們負責聯繫專家。”
“嫂子，你不用擔心我，這些年，我們娘仨沒少麻煩你和哥，你們幫了我太多，我不能再……不過嫂子你放心，治療我是不會放棄的，除非……唉，一切自有天意。但是在這之前我想做幾件事兒。”
“傻妹妹！我早跟你說過了，我從小就自己，自從有了你這麼好個妹妹，生活有趣兒多了，別總分的那麼清。再說我和海威對你好，不也就是報沈叔當年的恩嗎？”
“哥，嫂子，謝謝你們！我想趁着還沒失明還沒癱瘓之前去做幾件事。”
“……”
“第一把幼兒園兌出去，校舍一起賣，把錢給孩子們存上。第二，我想趁着能正常行走，回老家一趟去忌拜一下爺爺和先祖。”
“那，帶孩子們嗎？”劉海威柔聲問，這幾年他回東北老家兩次都沒有找到沈叔他們，只打聽到沈爺爺在五年前己經離世。
“帶，那裏是我們的根。而且我想看看能不能聯繫上大哥他們，我再打聽一下。”
“海威，要不你陪鈺兒回去吧。順便幫跟着找找，你不是也總惦記着找沈叔他們嗎？”
“也許是我太讓他們失望了，所以……”沈欣鈺苦笑一下，欲言又止。
“鈺兒，別那麼想，那時候通訊也不發達，大家又以為你真是葬身火海，咱們跟他們失聯純屬意外。”
“對呀！你哥說的對。也許中間出了什麼差錯呢？再說當年你又沒做錯什麼，他們不會怪你的，對吧，海威？”
在幼兒園親子活動的現場，即將返程的每個家庭都覺得快樂的時光真的過的非常快，尤其是對方明浩昊而言，他站在大巴車前，戀戀不捨的看着孩子們陸續上了車。他又挨個車窗尋找到女兒大大的笑臉，隔着窗子，兩隻小手朝它擺動着，他的腳步也隨着車子移動越來越快，大巴車加速的那一刻，他忍不住追了幾米才停了下來。這一刻，他的心似乎一下子被掏空了一樣難受，整個人像個木雕一樣站在那兒。直到看不見大巴車的影子，他才回過神來。不知是不是許久沒有這麼盡情的人送的緣故，他這才發現這一下午過來自己臉上的肌肉笑得有點發酸。
而大巴車上的如意情緒低落的擺弄着卡迪熊。
“妹妹，你怎麼了？”方思睿小聲的問他。
“哥哥，我想那位叔叔了，叔叔身上的味道好好聞誒。”
“叔叔已經把手機號給我了。我把號碼給海威舅舅幫咱們查查，如果他不是壞人，咱們還可以聯繫他。”
“可是，哥哥，我現在就想見叔叔，剛才他站在車下面，我覺得他好可憐，他好像也捨不得我們，一想到他那樣看着我們，我就想哭。哥哥，我不想回家，我想找叔叔。”如意說著小嘴一撇，大顆大顆的淚珠掉了下來。
“妹妹聽話。如果他不是壞人，哥哥馬上幫你聯繫他。好嗎？”方思睿趕緊用手給妹妹擦着眼淚。
“哥哥，咱們到家就讓媽媽查唄。”
“妹妹，叔叔不讓告訴媽媽他的號碼。”
“可是媽媽說有事情要第一時間告訴媽媽呀。”
“叔叔說了。他以後會聯繫媽媽的。媽媽現在很忙，我們不應該叫媽媽為這些小事操心對不對呀妹妹？”也許是男孩兒的天性與父親比較親近吧，方思睿竟然無條件的聽了方明昊的話。
“那好吧，我聽哥哥的。叔叔會聯繫媽媽嗎？我可不想騙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