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即使心中早已天馬行空,夏星棠的臉上卻故作着鎮定。
她不動聲色觀察着裴洛卿的神情,醞釀著接下來該怎麼表現才能不破壞這個來之不易的氛圍。
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碰撞着,一個美艷至妖,一個卻淡薄若靜。
那條罪魁禍首的領帶,沒有學到主人的脾性,還在胸前繼續作着亂,仍舊癢酥酥地刮過皮膚。
夏星棠的睫毛止不住地震顫着,酒意上來漸漸染紅了眼尾,就這麼乖順地窩在副駕駛位上,如同一隻落入陷阱的小綿羊。
唾手可得。
這本應很容易就能挑起對方的情愛。
可偏偏裴洛卿就不是一般人。
呼吸交錯間,夏星棠只聽裴洛卿清清淡淡地說了一句:“穿好衣服。”
夏星棠的小臉明顯一僵,那些旖旎的心思瞬間消散,差點沒繃住表情。
穿好衣服?
且不論她衣服完完整整地穿在身上,絲毫沒有半分凌亂。
就算她的肩帶不小心滑落了,也不該是這麼個回答吧?
這是夫妻間應該說的話嗎?
夏星棠想要為自己的衣服辯解時,裴洛卿就已經伸手過來,細心地替她將外套紐扣一粒一粒扣好,嚴嚴實實的擋住裏面的春色。
安全帶“咔噠”一聲落了位,覆在夏星棠身上的陰影也退去。
為了化解兩人之間的這份尷尬,夏星棠故作驚喜地提起:“那個……我下午剛下飛機,本想給你個驚喜,沒想到你先回家了。”
裴洛卿的手搭上方向盤,看了眼後視鏡后啟動了車子,“嗯,我也是這周剛回國。”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口,反而讓夏星棠嘴角的笑意也徹底隱了去。
今天已經是周日,也就是說,按最差的算:裴洛卿極有可能已回雲城一周。
在這整整一周中,裴洛卿都沒有回家。
兩人的婚姻還真是塑料得明明白白。
“哦……”
車內又安靜了下來,沒有放音樂的車裏只剩下油門加速的聲音。賓利在商業街緩緩前行,引來了不少愛車人士的目光。
車窗沒有關緊,微涼的夜風從那屢縫隙中吹進來,揚起夏星棠頰邊的秀髮,有几絲跑進了眼睛裏,她側過頭順着風將髮絲撩到耳後。
視線落在了車窗外流光溢彩熱鬧的大街上,十點的雲城還是熱熱鬧鬧的,就連紅綠燈都在矜矜業業地履行職責。
她跟裴洛卿就像那紅綠燈一樣,看似是在一起的,但又好像從未到過同個頻率。
但好在夏星棠是個能自我調節的人,失落的情緒並沒有持續太久,藉著那一分的酒意漸漸睡了過去。
曾經大學時的記憶,不知為何竟慢慢鑽入了她的夢境中。
她跟裴洛卿、以及姐姐夏清月念的是同一所大學,燕城的燕京大學。
三人是同校同專業,就連授課老師的重合度也很高。
夏清月和裴洛卿分別是那年雲城的文科、理科狀元,在大一入學時被分到同寢室。
彷彿天生就不對盤,卻又對彼此的才華惺惺相惜,之後的每次考試和參加的每一場競賽都是你爭我趕。也勉強做了彼此大學裏唯一深交的朋友。
夏清月和裴洛卿的性取向不同,按理來說在資源上也能平分秋色。只是最後畢業的結果,卻是兩人都單身了整整四年。
以至於夏清月的更年期都差點提前發作。參加完畢業典禮的當天,夏氏新上任的董事長召開高層通宵開會,苦不堪言。
夏星棠叛逆驕縱的性格,也多多少少有點繼承姐姐夏清月。
夢境的迷霧漸漸散去,夏星棠回到了新生入學的那一天。
小時候激起的攀比勝負欲讓夏星棠跳過兩級,也因此有幸在那個風和日麗的下午,伴隨着鼻間的花香,讓她遇到了裴洛卿。
新生寢室下,金桂似乎開得比往年都要早,枝頭團團簇簇開了一片,街道上也都散發著濃郁的花香。
夏星棠入學時,裴洛卿正讀大四,閑來無事跟着夏清月一起去接人。
為了不在開學第一天就被人說三道四搞特殊,夏星棠並沒有帶保鏢,於是搬行李的重任便落到了夏清月的頭上。
新生的寢室樓還沒有接上電梯,夏星棠運氣又爆表,抽到了六樓的寢室。
車子停在寢室樓側,夏星棠嫌東西多,跑幾趟六樓出了汗會影響她的美貌,在車上死活賴着不肯下去,只想要耍賴讓夏清月幫她搬行李。
她跟夏清月在車上待了許久,大吵一架后,以夏清月陰沉着臉罵罵咧咧下車為結局。
如同一隻勝利的鬥雞昂着腦袋,得意洋洋地看着夏清月,只是當她那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轉過去時,嘴角的笑意倏然一愣,目光也不自主的被吸引。
裴洛卿身着一襲白色襯衫裙,精緻的鎖骨微微起伏着,黑色的長發隨風披散在身後,雪膚紅唇,優雅中帶着幾分冷艷。
她就這麼撞入了那雙眼眸中,嘴唇彷彿不受自己控制,脫口而出:“你叫什麼?”
裴洛卿還未回答,夏清月陰陽怪氣的聲音就率先響起:“怎麼,你親姐還在苦哈哈地給你搬行李,你不說句謝謝也就罷了,眼睛還落到別人身上去了?”
夏星棠微微有些尷尬,心下也有幾分愧疚,只好打着把傘跟在夏清月的身邊,十分的殷勤。
嘴上問着重不重、累不累,可手上卻沒有半分想要分擔的意思。
就連眼睛也時不時地又偷瞄到旁邊去。
正好,再度與裴洛卿的視線撞了個正着。
若是旁人也許還會有些不好意思,可夏星棠被發現后,乾脆就光明正大地盯着裴洛卿上下打量。
然後腦袋就被夏清月拍了一巴掌,給按了回去。
許是裴洛卿於心不忍,主動開口:“我是夏清月室友,我叫裴洛卿。”
這一行為落在夏清月眼裏,卻不怎麼友好了。
裴洛卿平日裏就愛跟她搶東西、爭名次,現在當著她的面對她妹妹示好,可不就是又要搶?
“裴洛卿你閉嘴,這是我跟我妹妹的家務事。”
“什麼家務事啊,我都多大了你還管東管西的。”夏星棠理直氣壯的反駁,“人家長得好看,我多看幾眼不是很正常的嗎?誰會拒絕看好看的人啊?”
接着,又似乎覺得理由不夠充分,氣死人不償命地又補充:“而且姐姐你確實沒人家長得好看啊,要不然燕大的校花怎麼不是你?”
在夏清月的雷區上瘋狂蹦着迪。
夏清月當即將行李一扔質問:“我不好看?”
夏星棠看着被拋棄的行李,遲疑了幾秒:“其實也還行吧?”
就是潑辣了點,罵起人來凶了點。
自然就比不上旁邊那位清冷的美人了。
用‘還行’這個詞形容其他的事情可能沒什麼,這個還行、那個也能將就着用。
但用來形容人的相貌時,無異於另類的貶義詞了。
夏清月乾笑兩聲,捏着夏星棠的下巴,打量着還未完全長開的小臉,然後往下掃到未完全發育好的胸口,輕嗤了一聲。
“小孩子穿什麼一字肩,也不看看撐不撐得起來。”
這一行為同樣一針見血地戳中了夏星棠的痛處,猛地拔高了聲線:“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不知道這種衣服就要瘦的人穿才好看嗎?我才十六歲以後還能長好幾個cup,你一個成年人為什麼這麼惡毒?
比不過你的同齡人就來欺負小孩?有本事你倒是跟你同齡人比去啊,你有又怎麼樣,也沒見你給我帶個姐夫回來啊!”
夏清月被氣得狠了,看看夏星棠,又看看裴洛卿,索性拉過裴洛卿的胳膊,對着夏星棠說:“你給我死過來,不是心心念念想看校花嗎?她就是。”
“啊?”
夏清月機關槍似的突突突,沒給夏星棠任何反應的時間:“我們公主殿下的高貴行李,哪是我這種欺負小孩子的惡毒女人能搬的?應該找你校花姐姐來幫忙才不算玷污,我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