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阮令儀想要推開車門,卻被宋斯年按住了手。
“沒必要下去。”
這邊人多,場面又亂,他不放心,“就坐在車上看吧。”
知道他是擔心自己的安全,阮令儀也沒有堅持,就着車窗看外面的情況。
她大致分辨了一下自己聽到的內容,大概就是藍蓮製藥拖欠了一筆每月都該給的補償款。
“我們走吧。”
阮令儀也沒有多去深究這件事情,乾脆升起了車窗。
車子駛離園區后,她才和宋斯年說:“你說,他們少了的這筆補償款,是不是被霍明羽挪用了?”
“有可能。”
宋斯年也說不準。
阮令儀聞言嘆了口氣:“我在那些維權的人中看見了幾張熟面孔,是長青鎮的村民。”
“藍蓮製藥是在長青鎮有建廠,但那廠子建立時間超過二十年了,如果說有補償款,也應該早就結清了。”
在村裡建廠會佔用耕地,雖然要給賠償金,但數量也不會很大,沒道理現在還讓人上門討要。
“我也覺得這件事情奇怪。”
阮令儀搖了搖頭,好多事情的關鍵節點,似乎都在長青鎮。
長青鎮的行程不能再拖了。
她這些年收集了不少和霍氏以及藍蓮製藥相關的內幕消息,但能做的,也不過是讓股價變動。
她雖然可以趁機進行收購,用以報復霍家,但這樣又有什麼意思?
如果她可以找到徹底扳倒霍家、藍蓮製藥乃至霍氏的證據,才算全面勝利。
阮令儀兒時的家是一個帶小花園的別墅,這些年無人管理,院子裏的花草死了一批,也有些生命力頑強的,仗着無人修剪,野蠻生長,綠色的藤蔓甚至掛滿了整面牆。
阮令儀走到院子角落裏的梧桐樹下。
在梧桐樹粗壯的枝椏上,原來綁着一個鞦韆,現在綁鞦韆的麻繩因為長時間的日晒雨淋,早已脫落,木板也從中間裂開,斷成了兩截。
“你要是喜歡,我們可以在逸廬也扎一個。”
見阮令儀看着鞦韆難受,宋斯年走上去,從身後抱住了她。
“嗯。”
阮令儀點了點頭,轉身,也抱住他。
如果不是有了宋斯年,大概她這輩子都不會有再回到這裏的勇氣。
她靜靜地享受了這溫存片刻,才走到那斷裂的木板前,將它撿了起來,靠着梧桐樹放好,然後走到大門前。
這裏的時光像是在五年前的春節就停滯了。
門口的鞋櫃擺放着父母的鞋子,再往裏走,是客廳。客廳的花瓶里還插着仿真的冬青,上面掛着她精心挑選的小裝飾品。窗台上的窗花早已褪色,但窗邊的三角鋼琴還靜靜地矗立着。
走上小台階,是餐廳,他們一家三口常常在這圓桌上吃飯。
擦掉了眼角的淚,阮令儀帶着宋斯年上了樓。
她的房間在樓上。
推開房門,首先能看到的是一個定製的書架,從天花板開始,佔據了一整面的牆。
大概是為了方便取書,還配了把小梯子。
繞過書架,是阮令儀兒時睡的床。
她的床不是小姑娘會喜歡的公主床,而是很結實的實木床,上面鋪的床單也很素,只有床頭放着的娃娃熊能看出來她當時的喜好也和普通小姑娘沒什麼兩樣。
宋斯年看着這個房間,彷彿能想像到她小小的一個坐在書桌前看書的樣子,躺在床上和娃娃說話的樣子……
如果沒有那一場飛來橫禍,她本來也應該在這裏慢慢長大成人,然後出嫁。
假如是那樣,他們還會不會遇見呢?
宋斯年心裏突然生出了一股奇怪的情緒,一方面,他希望阮令儀可以在父母的呵護下快樂成長,不用承受後來的痛苦與悲傷,另一方面,他又覺得現狀也不算太糟糕。
自私卑劣的心思驟升,宋斯年轉頭去看書架上的書掩飾。
阮令儀見他盯着書看,也走了過來。
她抱住了他的手臂,與他站在一起。
遠處的光將他們的影子拉長,可他們兩個人還是緊緊地依偎在一起。
宋斯年忽然覺得自己剛剛的心思有些可笑,這個世界已然如此,哪來這麼多假如?
“我小時候,母親對我可嚴格了。”
從前的事情,她已經和宋斯年說了七七八八,“她不太喜歡我有太多會影響學習的無用愛好,這一書架上的書,都是她精心篩選過的,其實我都不怎麼愛看。”
說著她從書架上拿下來一本《中國簡史》,剝開書皮,裏面竟然是一本言情小說。
“不過她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還有爸爸替我做掩護。”
阮令儀又從書架下頭的夾層里摸出來一小疊花花綠綠的卡片,上面印着幾年前風靡全國的明星頭像。
宋斯年看着那疊卡片,突然笑了出來。
小時候的阮令儀形象,在他腦海里更加豐滿了幾分。他彷彿看到她在母親為她關了燈后,偷偷點亮枱燈,看小說的樣子。一邊看着,或許她還拿出手機,和同學聊一聊最近哪個明星又拍了新劇,發了新專輯……
“那宋太太。”宋斯年接過她手中的卡片,指了指上面的男人,“現在你還喜歡他嗎?”
“當然不了。”
阮令儀看了眼卡片上的過氣頂流,湊上前,踮起腳尖親了親宋斯年的唇,“我最愛的是宋先生啊。”
“不對。”
宋斯年彎腰,也學着她的樣子,親了親她的唇。
“是只喜歡宋先生。”
阮令儀本來不想動家裏的東西,但是和宋斯年越說越多之後,她還是帶走了幾本書和兒時的相冊。
對一些東西,她應該慢慢學着釋懷。
在回程的車上,宋斯年看了看她選的幾本書。
阮令儀自己看的書很雜,什麼《天文觀測指南》、《埃及四千年》、《明史講義》……無論從類別還是內容來看,都涉獵甚廣。
宋斯年對其中一本叫《穿越平行世界》的書很感興趣,拿起來翻了翻。
這些年關於“平行世界”的元素很火爆,無論是影視劇,還是一些劇本殺,都常常以此為背景。
宋斯年想起了之前那一瞬間自己的卑劣心理,開口問道:“如果可以回到過去,改變一個時空節點,你最想回到什麼時候?”
話一出口,他才發現自己好像問出了一個很愚蠢的問題。
她肯定想回到父母出事的那一天。
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阮令儀給出了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
“大概是回到14歲那年吧。”阮令儀笑了笑,“回到14歲那年冬天,我不會跟着爸爸去芬蘭滑雪,見程硯白。”
宋斯年聞言,默默合上了書。
“那一次的旅行,很不愉快嗎?”他的眼底閃過不明的情緒。
“也不是,當時我很快樂。”
可以盡情地滑雪、坐在雪地里看極光,是她後來再也沒有過的經歷。
可是如果那一次,她沒有去芬蘭,父親和母親或許不會走到最後那一步。她也不會在父親問想怎麼過春節時,說要去溫暖的海邊。
那一次的芬蘭之行,像是一切的癥結。
“可是那次的快樂,對我而言過於奢侈了。”
像是燃盡了她之後幾年快樂的份額,為萬千苦楚埋下了伏筆。
宋斯年突然轉身,將她抱在了懷裏。
“令儀,剛剛在房間裏說的話,再說一次。”
阮令儀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地道:“我只愛你。”
聽到她直白地表達愛意,宋斯年才覺得一顆心落回了原處。
就在剛剛那一瞬,他想好了。如果真的有平行時空,他希望其他所有時空裏的她都可以無憂無慮地長大。她不到港城也沒有關係,他會去找她。
他一定會找到她,讓她愛上他。
只要她不會有剛剛那樣悲傷的眼神。
“我也只愛你。”
宋斯年鄭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