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陳昭眉笑着坐到白瑰床邊——這本就是不太得體的舉動。任何一個接受過認真培訓的男僕都知道自己是不能隨意坐主人家的床的。
可陳昭眉非常自如地坐了下來,就跟坐自家的床一樣。白瑰從未見過這麼不把自己當外人的僕人,但他如往常一樣對陳昭眉不合規矩的行為未置一詞。
陳昭眉這身毛病,或就是這樣被慣出來的。
他一開始未必就這麼放肆,雖然他沒當過巫星男僕,但還是有一定常識的,從各個角度看,僕人都不能像他這麼敢做敢為。他一開始也不是如此,只是一步步變成這樣的。就如同一個新員工變成老油條。
剛開始,他只是偷懶不打掃,或是把公子要喝的無根水換成普通飲用水,嘴上臉上還是有幾分恭敬的。只是後來,他的臉越發掛不住恭敬了。卻見公子對此毫不在意,他便越來越隨意自在。
儘管當初在浴室里,白瑰不輕不重地說了一句“我知道你在幹什麼”,後來又明言,說他知道陳昭眉是在蓄意勾引,警告他不要逾越。
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陳昭眉打小就皮實,這種警告,對陳昭眉不但不起威嚇作用,反而讓陳昭眉變本加厲。他彷彿從這個警告裏明白了:白瑰對此種行為,能做的也就是口頭警告兩句。
除此之外,就沒有了。
白瑰看到陳昭眉坐下,也沒說什麼,只是沒有繼續翻手裏那本《禁慾書》了。
陳昭眉佯裝好奇地問:“《禁慾書》?這講的是什麼?”
白瑰回答:“講的是男子禁慾的道理。”
陳昭眉笑了,說:“講道理就能讓男子禁慾?我不信。”
白瑰也沒非要讓陳昭眉相信,只是說:“多讀書,總有用處。”
陳昭眉托着腮,問道:“那這書對公子有用處嗎?”
白瑰依舊回答:“這本書對天下男子都有用處。”
陳昭眉挑了挑眉:“是嗎?難道讀了這本書,公子就從此不舉?”
白瑰沒想到陳昭眉開口就是這麼露骨的話。清守男德的他當然不會接這話,恨不得跟唐僧見了妖精似的念一句“阿彌陀佛”,只說:“男德有云:擇辭而說……”
“得了。我這說辭也沒什麼毛病呀?”陳昭眉說,“我倒覺得,越是真正禁慾的人越不用看這樣的書。要看這些書的,都是心裏有慾念的。就像是成功人士誰看成功學啊?都是那些沒本事又愛做夢的人才需要那種毒雞湯。”
這話基本就是在說白瑰的心不幹凈了。
對清白男子來說,確實是很嚴重的指控了。
白瑰卻一點兒不惱,平平靜靜地說:“人的心裏都是有慾念的。淫行,也都是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完人。”
“論心世上無完人……”陳昭眉琢磨了一下這句話,滿臉好奇地問道,“那公子的心會有什麼淫念呢?我倒是很好奇。”
白瑰道:“這是不道德的好奇心。”
陳昭眉攤攤手:“我就是一個不道德的人啊。難道公子忘了,我是一個企圖勾引您的不要臉男僕啊!”
白瑰看了陳昭眉半晌,將那本《禁慾書》合上,放到床頭柜上,盤腿而坐,說:“好,那你勾引我吧。”
“什麼?”陳昭眉訝異至極,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白瑰平平道:“我看你大約是不到黃河不死心的,這樣吧,你來勾引我。也好解答解答你的疑惑,看這本《禁慾書》到底有用還是無用。”
這下搞得陳昭眉變成被動的一方了。
白瑰坐得端正,好像蓮台上的菩薩,如玉的臉上毫無半絲情緒。這樣看着,倒顯得陳昭眉像誤上供台的貓。他一時不知該褻瀆神靈地躍上他的金身,還是懸崖勒馬地從供台上跳下來,該幹嘛幹嘛去。
但後者未免顯得太灰溜溜,實在不符合陳昭眉的作風。
陳昭眉在這方面也是一雙沒撕塑封的筷子。
他所知也有限,是做不到手段五花百門、技術爐火純青的。
所以,從某程度上,他都不明白為什麼黑老大要挑自己來干這麼一個任務。
但他也不敢問,黑老大脾氣不好,最緊要是陳昭眉全家老小都捏在別人手上。到底輪不到他多話的。
以往做任務,他多問兩句,黑老大都會很不耐煩地說“這是命令,你要做的就是服從。”久而久之,陳昭眉也不問了。黑老大交待什麼,他就幹什麼。
每完成一次任務,他就能夠和家人團聚一次,這對他來說,就是最重要的事。
為此,他特意去上了的“特工必備色誘課”,花了兩千塊錢培訓了“初級色誘基礎技能”。
面對白瑰提出的挑戰,陳昭眉激活腦中的“初級色誘基礎技能”,在心中吶喊一聲:是時候讓你見識一下什麼教真正的技術了!
陳昭眉只能用十分樸素的技巧去勾引白瑰。白瑰一動不動,隨便他怎麼行動。就真的如同一尊石像,陳昭眉就像一隻想解謎的貓,毛髮豎起,用笨拙的爪子去撥動精巧的密碼盒,咔噠咔噠的。用牙齒咬,用爪子抓,用腦袋撞……無論如何,就是撬不開。白瑰就是這麼一個精美的密碼盒。他就在那兒放着,任由陳昭眉撥弄,但他的密碼就是永遠不對。他就是永遠封閉,寂靜,守着盒子裏的或許是珍寶又或許是邪惡的東西。
陳昭眉忙活得滿頭大汗,始終是打不開,只好放棄。他臉上寫着沮喪以及懷疑:這位白瑰會不會是真的不舉?
他的疑惑簡直是寫在臉上了:你是不是不行?
面對陳昭眉的質疑,白瑰輕聲說:“你實在很奇怪。”
“哪裏奇怪了?”陳昭眉負氣地坐開,不靠近白瑰了,“奇怪的是你吧!怎麼弄都沒反應!你有沒有考慮過看醫生?”
白瑰輕輕披起潔白的貞潔長袍,沿着細膩的針織紋路一個個地把盤扣重新繫上,直至咽喉。他的行動優雅緩慢,目光微微下掃,掠過陳昭眉因為努力和羞惱而微紅的臉頰。
“或許,我不會對男人感興趣?”白瑰提出一個“需要看醫生”以外的可能性。
陳昭眉笑了:“這不可能,我一眼就看出了,你是一個同性戀。”
“這也能看出來?”白瑰感到不可思議。
“只要見多了,八成是可以的。”陳昭眉回答。
白瑰卻道:“難道我不能是剩下那兩成?”
陳昭眉搖頭:“如果你是一個純直男——我是指,鐵血純直男,完全接收不了同性性`行為的那一種……因為這世界上純粹的直和純粹的彎都是很少的,大多數情況下,這個是可以流動的。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是少數的非常純正的直男,那麼當我跟你拋媚眼的時候,你就已經要犯噁心,當我摸你的時候,你肯定要吐,要打我,或是一邊吐一邊打我了。”
白瑰似乎被陳昭眉說服了。
陳昭眉見白瑰不說話,便又說:“而且我認為,你多少還是對我有點兒意思的。”
白瑰對這句話感興趣:“何以見得?”
陳昭眉說:“不然,我這樣‘騷擾’你,你早把我攆走啦!還留着我幹什麼?”
陳昭眉確實是這麼想的。
他覺得自己有些行為已經對白瑰構成“騷擾”了吧。但凡白瑰露出一絲反感噁心的表現,陳昭眉都會立即撤退。可是白瑰並不那樣。
以白瑰的地位還有他的巫術,他要是不喜歡陳昭眉,大可以把陳昭眉弄走。可是他沒有這麼做,還彷彿有意無意地縱容陳昭眉的“惡行”。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陳昭眉把這個現象歸結為“假正經”。
畢竟,白瑰是一個接受過男德教育的巫星正統千金嘛!大大方方就接受僕人的勾引,這才不對勁吧?
總是要推拉一下,欲拒還迎一把的。
白瑰聽到陳昭眉的話,似有所感地點點頭,道:“原來你是這麼想的。”
“難道不是嗎?”陳昭眉反問。
“很遺憾,不是。”白瑰回答,“如你所見,我對你一點兒那方面的想法都沒有。我是男人,身體是最誠實的,這一點恐怕很難騙人。”
這句話說得過分坦白,配着白瑰過於正直的語氣,反而教陳昭眉有些難堪。就像是白瑰一本正經地嘲諷他:呵,地球男人果然很自信嘛。
陳昭眉摸摸鼻子,半尷不尬地說:“那公子為什麼留着我、縱容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