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97章
明恬一把推開了燕雲朝。
她坐起身,顫抖着手指向一臉含笑看着她的皇帝,語調哆嗦道:“你給我出去!”
燕雲朝面上笑意微收,一雙黑眸沉靜地落在明恬身上,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
明恬蜷縮在床榻里側,手臂抱住膝蓋,把頭埋了下去。
她無法形容此時此刻她的心情。
昨夜的溫存還歷歷在目,她閉上眼睛就能感受到那讓她沉浮痴迷的親吻,她喜歡和朝朝糾纏在一處,喜歡被他抱着,喜歡感受他掌心炙熱的溫度,被他雙手撫過的每一寸肌膚,都在顫抖着、叫囂着,想要和他的血液融在一處。
可現在,眼前的燕雲朝告訴她,他在昨夜就已經出現,與她纏綿的人根本就不是朝朝。
這對明恬來說,簡直就是最為無恥、惡劣的行徑,他怎麼能這樣矇騙她呢?
明恬眼眶忍不住紅了起來,她心中湧起複雜又難受的情緒,說不清道不明。
她感覺自己背叛了朝朝。
燕雲朝保持着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只眸光幽暗下去,淡淡開口:“你口口聲聲說你喜歡他,但我與他本就同出一源,你連我們這個整體都不能接納,又談什麼喜歡?”
明恬充耳不聞。
她覺得這個狗皇帝只是在為自己下作的行為找補,他太惡劣了,她再也不想見他。
偏偏燕雲朝還似看不出一般,不疾不徐地補充:“你並沒有喜歡他的全部。”
明恬兇巴巴道:“朝朝可沒有承認說你和他一樣。”
燕雲朝默然不語,傾身上前,伸手去拽她埋在腦袋下面的小臂。
被明恬快速甩開了。
“我讓你出去!”明恬倏地抬頭,雙眸通紅地瞪視着燕雲朝。
燕雲朝衣袍鬆散,胸前露出大片的肌膚,上面還有些星星點點的暗紅痕迹,在提醒着他們昨夜有多麼痴纏緊密。
明恬視線餘光瞥過去,一時只覺得腦中更是轟鳴作響,當即也不假思索,痛斥出聲:“陛下此等行徑,實非君子所為,令人不齒!”
燕雲朝定定看她,在她這般惡語之下,心中倒也升起幾分嫉恨的怒火來。
“君子?”燕雲朝淡淡啟唇,“你對着那個瘋子,可也會用什麼君子所為來要求他嗎?”
明恬捂住了耳朵,她不想再聽眼前的皇帝指責她有多麼偏心朝朝,也不想與他再對昨夜的事談論什麼。
皇帝假扮朝朝與她發生那種事,於她而言就是不可原諒的。
她只想靜一靜,包括朝朝,她現在都不想見。
明恬嘴唇輕顫:“你出去,出去!”
燕雲朝手指微蜷,收回了想要觸碰她肩膀的手。
片刻后,燕雲朝下榻離去。
-
明恬渾渾噩噩地在殿中休息了半日,在榻上翻來覆去,卻再也沒有睡着。
直到中午時分,才被錦繡幾個勸着起身,簡單用過午膳。
沒等一會兒,燕雲朝來了。
明恬滿腦子都是那個狗皇帝矇騙她的事,心中怒火未消,只仰起臉,劈頭蓋臉就是一句:“不是說了讓你走么?你怎麼又來了?”
燕雲朝一時怔然,垂下眼乖乖地喚了一句:“阿姊。”
明恬眼皮一跳。
她有些驚疑不定地看着燕雲朝,卻再也不敢上前靠近。
燕雲朝問:“阿姊為什麼這麼說?是那個人又煩阿姊了嗎?”
明恬警惕地盯着他,喉嚨里輕輕地“嗯”了一句。
燕雲朝眼中飛快掠過一絲陰鷙之色,走上前來,握住明恬垂在身前的手,低聲道:“是昨夜他突然出現,朝朝來不及感知,這才又讓他擾到阿姊,下次朝朝一定注意。”
他說著,心中卻很是興奮,眸色沉沉地盯着明恬,眉眼間滿是壓抑不住的愉悅之色。
看阿姊多喜歡他,阿姊越討厭那個人,他就越開心。
明恬聽他這般說話,才有些相信了他是朝朝。
但她依然不解:“你怎麼這時候就出來了。”
燕雲朝道:“昨夜不是與阿姊約好的嗎?要帶阿姊去個地方。”
明恬這才想起來朝朝昨晚似乎是隱約說過這話,那會兒她正被狗皇帝攪合得心神不寧,差點就忘了。
明恬思緒飛轉。
也就是說,在那個時候,和她待在一起的還是朝朝。
明恬垂下眸光,眼神有些閃爍。
朝朝應該還不知道,在他沉寂之後,那個皇帝出來和她發生了什麼吧。
他若是知道,恐怕是會發瘋的。
明恬輕輕詢問:“你要帶我去哪兒?”
燕雲朝揚起眉梢,語氣輕快地道:“阿姊去了就知道了。”
明恬便讓燕雲朝等她一會兒,自己由宮人服侍着換了一身輕便的裝束出門去。
此處正是圍獵所用的東禹行宮,燕雲朝帶她出門,總歸是少不了跑馬射箭的。
明恬照舊擇了一匹這幾日常陪着她圍獵練箭的棕馬,與燕雲朝一同出行。
她以為燕雲朝所說要帶她去的地方,充其量也不過是獵場中哪一個她還沒去過的新奇之處,但她沒想到燕雲朝直接屏退宮人,帶她來到了東禹山背面的獵場邊緣。
高高的圍欄將廣闊的場地圈了起來,從山腳下一直延伸,到東南方向,明恬看到了一個明顯的缺口。
燕雲朝騎在馬上,揚起折了一半的馬鞭,朝明恬指了指。
“阿姊,你來過此處的。”
明恬朝那缺口處看了看,懷疑地搖了搖頭。
她自小出身國公府,但凡有什麼宴席的重要場合,她都是能出席的,似這等春獵之事也不例外。
但她的確不記得這裏,也沒什麼印象了。
燕雲朝低笑一聲:“我與阿姊第一次見面,就是在此處。不過阿姊認不出也算正常,我從沒奢望阿姊記得的。”
明恬疑惑看他:“你是說,另一個世界嗎?”
“不,七年前。”
明恬怔了怔。
-
七年前明恬十四歲,國公府如日中天,祖父還沒有致仕,父親戰功赫赫,兄長年少有為,明恬正是意氣風發的世家嬌女。
而燕雲朝剛剛十歲。
趙太后還沒有當上皇后,趙挈不是平原侯,燕雲朝不是太子。
先帝和髮妻成婚多年,育有一兒一女,感情甚篤。嫡長子在朝臣中威望頗重,沒有人注意過庶出的皇子。
趙家出身不顯,趙昭儀整日想着如何謀求皇帝寵愛,少有管自己那身體孱弱兒子的時候。
小雲朝不通騎射,不善言辭,與那些堂兄堂弟、還有那個嫡親兄長都說不上話。
他第一次看見明恬的時候,是他被一隻鹿追得狼狽,從小馬駒上摔下來,鼻青臉腫地跌倒在草叢裏。
少女揮着箭矢兇巴巴地策馬過來,把那隻鹿趕開,然後才伸出手裏的馬鞭,將鞭子的尾巴遞給他。
那是燕雲朝第一次看見有人能把一根羽箭揮出花兒來,就好像在舞劍一樣。
小雲朝抓住鞭子,借力從地上爬起來,臉頰通紅地看着少女,結結巴巴道:“謝、謝謝阿姊。”
少女本來想嘲笑他,想問是哪家的少爺如此笨拙,竟然能被一頭梅花鹿追成這樣,還從小馬駒上摔下來。
但她看着小雲朝局促不安的樣子,一時沒有說話。
小雲朝緊張地看着她,抓着韁繩一動不動,惹得少女只得抬了抬手,“哎”一聲:“鬆開啊,我的小姐妹還在等着我呢。”
小雲朝倉皇着“哦”了一聲,後知後覺地放開韁繩。
少女便又看了看他,調轉馬頭準備離開。
小雲朝卻在這時鼓起勇氣,對着少女的背影喊了一聲:“阿姊。”
少女沒有回頭:“還有什麼事嗎?”
“你能不能……能不能,”小雲朝憋了半天,終於說了出來,“教我騎馬呀。”
-
燕雲朝不打算把那些遙遠的回憶告訴明恬,這只是他心裏的一個秘密。
他看着明恬疑惑的目光,心中愈發興奮,指着那缺口對明恬道:“阿姊,從那裏過去,有一條小路,可以通往山頂,不過只能有一隻馬過去。”
明恬不明所以:“那你先過去吧。”
燕雲朝眸光瞬間黯淡幾分,不高興道:“朝朝是想與阿姊共乘一騎,你去年就答應過我的。”
明恬想了一下才想起來似乎是有這麼回事。
那時她久未習練,理所當然地拒絕了燕雲朝要與她共騎的要求。燕雲朝自然不樂意,明恬便說了看他表現,如果他乖乖的,她可以答應。
可她那明顯只是敷衍的說辭呀。
明恬道:“我的馬太瘦小了,乘不下我們兩人。”
燕雲朝向她伸出手去,眉梢一挑:“阿姊來我這邊。”
明恬無言地看着他。
這周圍還有跟着的隨從呢,她還真有些不好意思。
但燕雲朝目光灼灼,滿懷期待地看着她,又讓她有些遲疑起來,猶豫半晌才搭上了燕雲朝的手。
燕雲朝立時攥住她的手腕,用力一帶,扶住明恬的腰肢,讓她坐在了自己的身前。
明恬卻被這一翻大動作弄得悶哼一聲。
只因她察覺到腰部和腿上的酸痛,昨夜……昨夜……
明恬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不去回憶。
坐在她身後的燕雲朝動了動眉目,疑惑地問:“阿姊,你怎麼了?”
明恬咬住下唇,臉上的神色愈發難堪。
怎麼辦,她根本不想讓朝朝知道。
但她又清楚,她應該對朝朝坦誠。朝朝一片赤誠待她,她不能這樣辜負朝朝。
朝朝會生氣嗎?
明恬唇色蒼白幾分,閉了閉眼,良久才下定決心開口:“朝朝……我昨晚……”
“昨晚怎麼了?”燕雲朝問了一句,隨即抱住她的身體,把下巴貼在她肩膀上,輕輕道,“阿姊可是怪朝朝昨晚太放縱,累着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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