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劣
........?
回憶到此停止,緋雲再次恢復了視線。她的腳下是無邊的黑暗,四周也一樣,彷彿整個人被裝入了一個黑匣子裏。
隨着耳邊傳來滋滋的電流聲,一個星球般巨大的黑影逐漸在她眼前浮現。不,遠遠比她見過最大的星球還要巨大。即使再多的言語也無法描述清楚出它的細節。
它有點像是水母,中間黑色核心處延伸出的無數條巨大彩色“鋼纜”彷彿支撐着天地,它們的顏色會不斷的改變,有時還會變得透明。每一根“觸手”內部隱約有一條藍色的血管,但仔細看去就會發現,那些血管是有無數的、密密麻麻的藍色符號組成的,象徵著無窮的信息,只是看一眼,頭腦彷彿便要炸裂開來。
剛才那黑影就是黑色核心。一個極為複雜的多面體,它不會轉動,卻像心臟一樣在不斷的收縮。這種收縮相對於它龐大的體型來看是十分細微的,但此時緋雲正站在離它幾十米的不遠處,很難不發現。
不知是多面體帶動白色的“鋼纜”在不斷的運動,還是白色“鋼纜”對多面體不斷的拉伸。隨着時間的推移,運動的幅度越來越大,就好像沉睡了無盡歲月的巨獸此時正在緩緩蘇醒一般。
她不斷向黑色核心逼近,卻突然被彈開了。仔細望去,一個巨大的透明薄膜橫在了她與黑色多面體的中間,那薄膜竟然無法被神識探查到。
隨着它的不斷蘇醒,四周也逐漸的亮了一點。此時緋雲才發現,那透明薄膜里似乎有同樣近乎透明的液體在流動。
隨着神識外放到她的極限,她才勉強能看清身前的巨物,透明色薄膜之外是無盡的白色,彷彿沒有邊際,再往下的部分已陷入了黑暗。
突然,一個極其複雜的像是六芒星一樣的巨大藍色圖案在透明薄膜上出現了。而黑色多面體猛的轉動,彷彿活了過來,死死盯住了她。
而她早已做好了死亡的準備,只是覺得這一天來得有些晚、有些突然。
“抱歉,開機時間有點久,上一次用這個形態對付敵人還是在‘毀滅’之前。想好以怎樣的方式死去了嗎?”
“告訴她,那個女孩現在在我手上。不想讓她死的話就把你放出來,36。”
兩個聲音近乎同時在她的腦海里響起,一個陌生而冰冷像是機械,另一個則來自她的那位“師傅”。
魂修組織內部由花、枝、葉,三個階層代號組成。花是組織的統領,最初的“魂修”,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真面目,只有作為“師傅”的枝才有資格和他們間接聯繫。枝是組織的開拓者,負責發展成員,組織完成花交代的任務。而她則屬於葉,是組織的先鋒,或者說“一枚棋子”。花是終極,不可取代;枝是開端,不可或缺;而葉只要有便可以,是誰並不重要。
雖說是“師傅”,但她和對方並不熟,只是平時通過對方完成任務、兌換物品罷了。在組織中,名字並不重要,每個人都有一個自己的編號。比如說她自己,就是32136。第一位表示她的階層,后兩位是她“師傅”的代號,最後兩位才是她自己的。
“那個女孩在我們的人手裏,放了我,她才能活。”緋雲淡淡的回答了對方,“但說真的,我突然有點想死了。”
“卑鄙的瘋子!”那冰冷的聲音似乎被對方激怒了,有了一點人情味。
下一刻,四周重新陷入了黑暗,只有自己身體內不斷向外湧出的藍色符號和光路帶來了一點點光芒。
緋雲直到此刻才意識到自己從一開始就進入了對方的圈套,那些飽和覆蓋式攻擊不是為了把自己逼入陷阱,而是為了一點點用那詭異的力量侵蝕自己。讓自己變得像是數據和機械,當侵蝕到一定程度時直接把她拉入虛擬世界。在那片世界中,對方即是規則的化身、真正的主宰。到那時,自己就像案板上的肉,只能任由對方劈開剁碎。可最開始的戰鬥場地又是哪裏,她絲毫沒有頭緒。
她又重新回到了原來的地方,一直緊閉的雙眼終於重新適應了光芒。她的身側站着一個戴兜帽的黑袍男子,他臉上似乎施了什麼法術,被一團黑色能量包裹着。幽邃而漆黑,好像連通着另一個世界。
雖然被救了,但她並沒有感到劫後餘生的喜悅,反而有些悵然若失。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封塵的心再次感到了悲傷和難過。突然,她的頭開始劇烈的痛起來,好像被插進去了幾根鋼釘。但這疼痛很快就消失了,和剛才莫名的難過一切消失得無影無蹤。
可能是身體上的痛苦戰勝了心中的痛苦吧,她這樣想。畢竟剛才的戰鬥消耗了她小半的力量,而那些藍色符號和光路湧出時順走了剩下的全部力量,不過好在沒有傷及本源。看來對方似乎並不打算輕易妥協,而是另有盤算。
但黑袍男子顯然是不會給對方任何機會的,他一隻手掐住塞西爾的脖頸,另一隻手指着對方說道:“我只給你一炷香的時間,離開這裏。不然我就讓她永世不得超生。現在計時開始。”
隨着最後一句話脫口,空中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光團在不斷的蠕動。片刻之後,一個類似鐘錶的巨大黑色符號在空中浮現,並緩緩的轉動。而黑袍男子的頭部突然變得非常巨大,一道黑色的空間裂縫緩緩在其上浮現,並不斷的擴大,一道漆黑的空間門緩緩成型,彷彿一張深不見底的大嘴。隨後,那寬大的空間門四周竟然真的出現了一排排細密的尖牙,好像下一刻就會把塞西爾直接吞掉。
青衣女子只說了一個“好”字就倒退着往遠處飛去,順便把一直處於昏迷狀態下的伊安帶走了,來減少對方的籌碼。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對方,時不時有藍色的符號在其上閃過,似乎在計算哪種方法能夠救下塞西爾。
時間已經過半,青衣女子飛到了一個自認為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直接向對方傳音道:“你最好信守承諾,暗地裏的老鼠。在我們地盤‘吃人’意味着什麼,我想你很清楚。”
黑袍男子則相當不屑的回答道:“喔?你是在說你那位剛重生幾個月的丈夫嗎?他估計還在王城裏學走路呢。”隨後他便狂妄的大笑起來。
“你一定很好奇我是怎麼知道的吧,這太好猜了。他之前常在各種外交場所出沒,派化身一天參加幾十個宴會。但幾個月前,他把所有的會面都提前了,每天更是在幾百個不同的地方出沒。這麼著急把事情做完,我想一定是有什麼緊急的事情吧。”
“上一次我造化境的化身只是路過你們領地就直接離奇死亡了,而這次我搞了這麼大的動靜,卻連個警告也沒聽到。他果然已經重生了,沒辦法再像以前一樣時刻君臨這片土地了。”
青衣女子盯着快要走完的黑色鐘錶,神色稍微緩和地說道:“趕緊放人。我們已經產生了因果上的聯繫了。雖然我並不擅長這些,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我們早已勢如水火了,不是嗎?你們是正義的執行者,我們是躲在陰影里的老鼠。人們不會容忍我們的存在,可我們是殺不完的。倒下了一個我,還有千千萬萬的我站起來。只要混亂與絕望還存在,就總有人選擇成為魂修。比起相信渺茫的來生,他們更願意相信自己。下一世的‘我’,還能是‘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