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外來者

羅夏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現自己並不在熟悉的實驗室，四周都是風格陌生的佈置。神志還不是很清楚的他摸索着從床上起身，迷茫地望着對面的書架上擺放的書籍。

這些書的名字一本比一本奇怪，《亞茲學基礎》、《初級符文理論》、《契約與培育入門》……

他邁着有些飄忽的步伐走到書架前，抽出了那本他第一眼看到的《亞茲學基礎》。

翻開第一頁，序言中寫道“深切懷念我們的理論先驅——沃倫·奧利弗”。

也是沒聽過的名字。

羅夏皺了皺眉，接着直接翻閱到第一節“亞茲與咒術”。

【自有歷史記錄以來，亞茲的存在便成為了人類認知的一部分，但對於“亞茲究竟是什麼？它以怎樣的形式影響着我們的世界？”並沒有一個受到人們廣泛認可的答案。

前加西亞帝國的學者沃倫·奧利弗提出了著名的“潮汐模型”，並通過實驗證實了亞茲是一種肉眼不可見的微觀粒子，具有從能量高的地方流向能量低的地方的性質。

沃倫認為，世界處於一個巨大且實時變動的亞茲場中，在不受其他因素干擾的情況下，亞茲從場強高的地方向場強低的地方運動。

但在宏觀條件下，這個巨大的亞茲場受到其他物體或生物的影響發生的波動並反向施加回物體或生物本身。

亞茲運動造成的波動被沃倫比喻為大海中的浪花，而世界就是永無止境的潮汐。

我們的咒術便是規則利用潮汐現象對其他物體或生物造成影響的一種表現……】

咒術、潮汐現象……

“咚咚咚！”

羅夏正要接着看下一頁，卻被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了思緒。

“約書亞，約書亞，你醒了嗎？”

羅夏很確定房裏除了自己沒有其他人了，於是他隨手將手中的書放到一旁的桌上，然後走到房門口，打算問個究竟。

而正當他走到房門口時，一側落地鏡中倒影出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個約莫十四五歲年紀的少年，一頭蓬鬆的棕褐色齊耳短髮，深藍色的瞳仁，披着一身藏青色的兜帽長袍，胸口別著一枚銀徽，整個人看起來瘦瘦小小的。

這是，“我”？

羅夏再次環顧四周，思維逐漸清晰起來的他被一股恐慌襲上心頭。他意識到沒徹底搞清楚狀況之前，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於是他小心翼翼地打開門，望見了一名有些發福的中年男子，“您好。”

男子見到他，胖乎乎的臉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本就不大的眼睛幾乎眯成了一條縫，“約書亞，你醒啦，我剛剛聽說你在實戰考核當中暈過去然後被送到宿舍休息就立馬過來了，沒什麼大問題吧？”

“謝謝您的關心，其他還好，主要是現在頭還有些暈，腦袋不怎麼清楚。”羅夏擺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低下身的同時偷偷看向了對方胸口的銘牌。

黑色的西裝外套穿在男子身上顯得有些緊繃，他只是挺了挺胸，小腹處凸起的肚腩便彷彿隨時要崩開那兩枚紐扣。

“我作為你們的年級導師，這都是應該的。我知道你可能小時候營養方面沒能跟上，在身體素質這方面稍微差了一些。不過現在也還是長身體的時候，學院裏的食堂用餐都是免費的，你可要好好補補。”

“嗯，我明白了，弗朗西斯教授。只是今天的考核……”羅夏皺着臉，彷彿很苦惱的樣子。

弗朗西斯整了整自己胸口的領結，“私底下叫我弗朗西斯先生就行了，你以前見我都太緊張了，像你這麼優秀的孩子也是不多見啊。”

“昨天的亞茲水平考核和理論考核里你的兩項分數都是滿分，哪怕實戰考核分數低些也沒什麼事的，你放心好了。”

一陣寒暄過後，弗朗西斯離開了宿舍，羅夏倒在床上，開始梳理現在的狀況。

首先，幾乎可以判定這裏不是自己熟悉的地球，因為剛才那個其貌不揚的教授在離開時居然利用某種他看不懂的手段伴着一陣狂風飛走了。

剛才在房間裏讀到的書籍也論證了這一點，亞茲、咒術……這些都不是自己熟悉的世界裏存在的東西。

那麼下一個問題來了，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裏？在羅夏的記憶里，他只不過是在實驗室里不小心睡著了，結果一覺醒來便成了現在這幅模樣。

羅夏躺在床上向天花板伸出手臂，看着那明顯小了一圈的手掌一陣無言。

很明顯這個問題現在並沒有答案，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具身體不是自己的。

至於自己是穿越附身到了其他人身上還是什麼其他的情況，現在也沒有辦法確定。

羅夏唯一堅定的便是他想要回到原本的生活中去，自己的生活雖然沒那麼輕鬆但好在是自己選擇的，對於未來的追求他也有着明確的目標，而這個世界對他來說無疑是充滿了未知且危險的。

就在他思索接下來要怎麼做時，他卻發現自己忽然不能動了。

鬼壓床？

不。

感受着身體的伸展，他心中有一個強烈的念頭，那就是——這具身體真正的主人醒來了！

約書亞伸了個懶腰后從床上爬了起來，揉着眼睛自言自語，“《亞茲學基礎》？這本書怎麼在這裏，我明明記得昨天把所有書都收好了啊。”

羅夏暗叫一聲不好，這種情況在他的意料之外，畢竟之前隨手把書放在桌上的時候也沒想到這具身體居然是有主人的。

約書亞把《亞茲學基礎》放回到書架上，略微遲疑了一下，拿出了那本《契約與培育入門》，又從床底的箱子裏拿出了一個類似於大型膠囊的裝置。

“果然有沒有契約魔寵之間的差距太大了，好不容易才在上次綜合考核里拿到了第三名，下一次可不能再落後了，不然的話……”

約書亞緊握着貼在自己胸口的銅質掛墜，彷彿非常執着於某事。

這是？自己剛才居然沒注意到。這枚吊墜像是那種可以打開的結構，看起來對它的主人來說有着很重要的意義啊。

羅夏此時的狀態就像是被人塞在一個箱子裏看第一人稱的電影一樣，可以獲得與身體的主人相同的信息，但失去了掌控身體的權力。

“可是為什麼我契約每次都會失敗呢？”

約書亞百思不得其解，照理來說，對於初生級別的魔物，不管有沒有反抗意識，初階咒術師的精神力都是足夠完成契約的啊。

“不管怎麼說再試試吧，說不定這次就成了呢。”

羅夏看着約書亞把書翻到了“基礎契約”那一部分，他能直接讀懂這些文字似乎也是調用了約書亞的知識，但具體的記憶沒辦法獲取。就類似於他可以調用一個數據庫里的數據進行演算，但無法直接複製或者解析那個數據庫的內容。

【契約法陣是契約魔物必備的條件，針對不同屬性和特徵的魔物可以採取不同的契約法陣。契約時需開放自身的識海與魔物進行溝通，幼小的魔物或魔物蛋契約成功的概率更高。

溝通成功后引導魔物精神體進入契約法陣，即可完成契約。若魔物精神體反抗意識較為強烈，也可通過精神體的壓制將其強制帶入契約法陣。精神體較魔物相對弱小時切勿契約，可能遭到反噬永久損失精神力。】

羅夏當即明白了，開放識海后，契約者本身相當於不設防，很容易受到外界的攻擊。

那麼自己有沒有機會呢？作為一個外來者，他對這裏的土著可沒有什麼道德潔癖，如果能對達成自己的目的有所幫助，他不介意把一個土著的身體變成自己的，而且從剛才接觸的那個教授的口吻來看，這個傢伙還是一個天才？

“‘契約時契約者應保護好自己的識海，防止受到傷害或入侵。’可我已經失敗了那麼多次，學院分配的安魂液已經用完了，而且也不是我能買的起的。”

約書亞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這就是平民的無奈之處，貴族子弟有源源不斷的各種輔助冥想修鍊和培育契約魔物的資源，甚至還有用於戰鬥的裝備，像自己這樣子的就只能老老實實努力冥想修鍊，連學院分配的資源都恨不得一分掰成兩分用。

“‘有多次契魔師在野外契約魔寵時被野法師或邪神信徒入侵受傷甚至奪舍的案例，切忌在無保護的狀態下進行契約。’但是之前契約的那幾次也沒有遇到什麼危險，更何況宿舍里也是安全的環境，應該沒什麼問題的，這次就不用安魂液了吧。”約書亞讀着書上的警示默默自我安慰。

羅夏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如果錯過了這次，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才能接觸一個不設防的契約者了。

約書亞將魔物蛋從膠囊形的維生裝置中取出後放在了地面上，然後用一種特殊的熒光材料開始勾畫最基礎的契約法陣。

“還好學院分發的流明石的粉末足夠多，否則可能連這一次都不夠用了。”約書亞在地面上繪製完法陣后，放空了心神盤坐在地面上，同時雙手按在契約法陣的兩個節點上，向其輸出亞茲供能。

地面上隨之出現了藍色的光芒，覆蓋住了整個契約法陣與其中的魔物蛋。

羅夏也感覺到了異常，在這種狀態下他不但可以通過約書亞的視角看到前方的景象，-還能在另一個視角中看到一團奇異的淡藍色的清光在閃爍，充斥着冰冷的氣息。

這難道就是約書亞的識海？

雖然對自己能直接觀察到這樣子的場景感到驚奇，但羅夏明白自己現在最重要的是靜下心來等待時機，在約書亞最虛弱的時候發動攻勢。

魔物蛋中一道漆黑的精神體在法陣的作用下被順利牽引而出，約書亞頓時大喜過望，要知道前幾次他連這一步都沒成功，這次總算是看到了希望。

然而那道漆黑的精神體很快開始了它的反抗，拚命與約書亞的精神體鬥爭着。雖然兩者的實力依舊有着差距，但約書亞在這個過程中也被消耗了不少的精神力，識海中淡藍色的光團明顯黯淡了一些。

魔物的精神體終於無力抗爭，被拖着向契約法陣內部而去，約書亞也投射出了一部分屬於自己的精神力用於契約，他精神體的光芒更加微弱了。

這是約書亞最虛弱的時刻，羅夏看準時機，當即侵入了他的識海，雖然他只是普通人的精神體，但與一個初階咒術師虛弱狀態下的精神體強度差距並不大，甚至因為對伐還在分心契約讓他更有勝算了。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卻在此刻發生了，魔物的精神體落入契約法陣中心的一瞬，羅夏的精神體也正處於約書亞的識海中，契約法陣的效果在三者之間產生了一個奇妙的平衡。

一陣強烈的光芒閃過，在失去意識之前，一個莫名而強烈的念頭襲上了羅夏的心頭。

我，被契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