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林家村
時值春初，萬物生長。
此時的李歲早已難掩喜悅之情，
自帶着阿餘下山後自己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這山下景色之上，
黃土小路綿延無盡，路旁春景怡人，花間蜂蝶飛舞，飛鳥掠過枝頭直上青天。
阿余偷偷打量眼前的仙人，只覺他像個第一次下山的小孩般，遂開口問道：“仙..仙人一直沒下過山嘛”
被阿余這麼問，李歲頓時身子一顫，不好意思的咳了聲，而後負手而行。
“那倒不是，哥哥我也經常下山，只是看到眼下美景，有些歡喜了些”
“喔...”
阿余應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倒是李歲卻覺得有些尷尬，他放慢了腳步跟阿余走在一起，問道：“你父母這會兒應該在家急得不得了吧”
後者抬頭，眼中閃過一絲落寞。
“回仙人，阿余從小便跟爺爺相依為命，從未見過自己的父母”
“沒見過父母？為何？”
李歲不由的皺起了眉頭。
“爺爺說陳國邊境連年征戰，我還沒生下的時候父親便被抓去打仗了，母親在生下我后，不久便去世了，所以....”
“想不到阿余你還有這般可憐的身世。”
李歲的語氣不由溫柔了些，
他上前摸了摸阿余亂鬨哄的頭髮，問道：“那你長大了要去找你的父親嘛？”
阿余不好意思的搖了搖頭，小小的臉龐上下一刻卻滿是豪情。
“阿余才不去找父親，他十幾年未曾回來，我自是知曉是為何。”
阿余頓了頓，眼中閃過些許悲色，繼而說到，
“我長大了就要像陳祖那樣做一個拯救天下百姓的大英雄！”
“嘶”
李歲表情誇張的看向阿余。
陳祖既是陳國兩百多年前的開國皇帝，當年也僅僅是康州鳳陽郡落霞山下的一個小小放牛童，
看着阿余認真的模樣，李歲問道：
“那你自己都這般苦了，還要想着別人？”
“正是因為阿余知道這種痛苦，所以才不願意再讓別人經歷，天下苦難的百姓已經太多了……”
“你....”
李歲神情愕然，他不曾想到這阿餘一個十三四歲的貧苦少年，竟有一顆如此赤誠之心。
再想想自己，倒是從未想過什麼拯救蒼生，只想着在青石山上成仙得道，
到時長游天下，做個逍遙快活的仙人，多是件美事兒。
“阿余你這般年紀就有如此抱負，連我都自愧不如了。”
“仙人哥哥這話不對噢！阿余知曉您這般善良的仙人，日後必會肩負起天下百姓的安危，再說我雖是有這般念想，但可惜只是個凡人，您不笑話我，阿余就已是感激不盡了”
聞言，李歲的心中更是慚愧了些，
什麼天下百姓，他哪裏想過這事兒。
“呃……快…快些趕路吧，還是先解決你們村子的事情吧。”
“是，仙人哥哥”
阿余歡喜上前，便蹦蹦跳跳的帶着李歲朝林家村的方向走去。
“天下蒼生。”
看着阿余小小的背影，李歲不由恍惚。
思索良久，他最終卻是自嘲一笑，起身跟了上去。
靜水河是橫跨安州清水、清陽兩郡的大河，
而林家村位於靜水中游附近，村子的西面便是阿余口中的鬧妖的森林，喚作水寧。
兩人來到林家村后，李歲在村口朝村中望去，
只見入眼處儘是稀稀落落的黃土屋，甚至有的連屋頂也沒有。
全村估計也不足五十戶人家，
此時阿余解釋說他們村子裏的人是二十多年前來自永州的難民，當年官府把他們安置在了此處，
雖說後來減少了賦稅，可村民們也只能勉強為生，
而當邊境戰事吃緊，官府又抓走了村中為數不多的青壯后，林家村也只能是越來越窮了。
“先去你家吧”李歲嘆了口氣，對着阿余說道。
阿余乖巧應聲，隨即帶着李歲向村中走去。
路上有些村民亦偷偷打量着李歲，後者皆報以微笑，當從阿余口中得知這是青石山上的仙人時，村民們先是覺得不可思議，
而後卻隨之歡喜了起來，不多時村民們便都匯聚到了阿余家的門前，去看看這位年輕的仙人。
阿余的爺爺是個年過八旬的光頭老漢，雖說滿臉老態，但身子還算硬朗，
他見了李歲便不由的打顫，不知是激動還是害怕。
“爺爺，這是青石山上的仙人哥哥！”
阿余已是跟李歲熟絡，拉起爺爺的手就向其介紹李歲。
“在下青石山李歲，見過老人家以及各位鄉親”
李歲抬手向周圍村民謙聲作揖。
本來村民們皆是圍在門口，個個低頭不敢吱聲，見李歲這般謙遜，於是皆慌忙朝李歲跪拜，便見後者隨後一揮，村民們便覺膝蓋下有股莫名的力道阻攔。
“各位不必如此。”
李歲輕聲開口，村民不由的神色感激，朝其恭敬回禮。
“小...小仙師啊，您能來幫我們，真是太感謝了，只是，我們....”
阿余的爺爺怯聲開口，李歲自然知道他是什麼意思，趕忙開口說道：“老人家不必擔心，此地也算是青石山下，有妖作惡的話，本就該由我擔責，您且放心，我是不會向咱們村索要報酬的。”
言罷，莫說面前的老者，便是身後的村民中都響起一片呼聲，
“我沒聽錯吧，這位仙師剛說什麼？”
“想不到青石山的仙人竟有如此善心！”
“哎，這才是真正的仙人啊！那些名聲在外的仙家門派根本就不把我們這些窮百姓當人....”
聽着眾人的議論，
李歲亦明白過來，看來如今這世間仙家的風氣，當真是只圖利益而漠視百姓生命。
阿余的爺爺顫顫巍巍的走到李歲身前微微作揖，開口說道：“小仙師，您真是菩薩心腸啊，常聽說青石山是仙隱之地，不曾想今日我這孫子真能把您請來，您能來幫我們這些窮百姓，當真就是我們林家村的大恩人！”
說到此處，老人就要跪下，
李歲急忙攙扶，笑道：“老人家言重了，可否告知那妖怪常在何處出沒？我這就去滅了這惡妖。”
“仙師哥哥，我知道”
阿余登時開口，
他指了指西面的森林，道：“那妖怪就藏在水寧森林裏，村裏的人經常夜裏聽見它亂叫，很是嚇人”
周圍的村民點頭附和，
皆說此妖入夜便不安生，別那春日的野貓都鬧騰。
而此時正值午後，李歲亦沒再耽擱，隨即起身告別了阿余以及村民們，
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中走出了村子，一人朝森林中走去。
待李歲來到了水寧森林旁，他朝前望去，只見入眼處有一條幽深的小路通向森林中。
高大蔥鬱的樹木枝葉茂密，將陽光遮蔽，使得這小路看起來更為陰森了些，
而當李歲剛進入森林時，一股淡淡的腥臭味更是撲鼻而來，
“這山下的妖怪都這般味道嗎，怪不得搞得世家烏煙瘴氣的。”
他立馬念起口訣，待渾身亮起淡淡的青色光芒后，才繼續向前走去。
森林中的溫度比外面要低上些許，
周圍異常寂靜，只能聽到腳踩在地上發出的窸窣之聲，而前方的視線也漸漸暗了下來。
周圍的妖氣更加濃郁了些。
正當李歲準備繼續深入時，卻突然聽到旁邊的樹林裏傳來一道男子的聲音
“喂！你是何人！不要命了！”
李歲聞聲看去，便見迎面走來一對少年男女，雖說光線略暗，但他還是看的清楚。
這兩人看起來皆是十八九歲的模樣，身着華貴白袍，手持寶劍，
其領間以及袖口處都綉着金色的雲朵圖案，一看就是修仙門派的弟子。
那少年頭束金簪，面容威武，劍眉微皺，
而旁邊少女身材修長又玲瓏有致，烏髮如瀑垂落腰間，清秀的臉龐上一雙明亮的眼睛正好奇着打量自己。
“在下李歲，受村民所託來此地除妖，不知兩位是？”
察覺兩人並無惡意，李歲微微作揖道
“呵呵，看你着穿着打扮，想必是哪個小門派的弟子吧？”
此時兩人已走到李歲身前，其中的男子開口說道，言語間滿是嘲諷。
“師弟，不得無禮！”
那少女呵斥，隨後未理會那少年的小聲念叨，她向李歲微微致歉后便開口說道:“在下平州登雲仙府林小嬋，這位是我的師弟易思遠，見過道友。”
“哼”
易思遠只是冷哼一聲，朝李歲挑了挑眉，林小嬋瞪了他一眼，繼續說道：“我與師弟本是來白鏡谷參見安寧道尊的講道會，路經此地時發現這森林中有些許妖氣，所以就來此地一探究竟，還請道友莫見怪。”
李歲先是點頭示意，心裏卻是在暗暗嘀咕，
什麼登雲仙府，什麼安寧道尊，他可是從來沒聽說過，
想到此處只覺有些尷尬，隨即就聽他開口說道：“原來是平州的道友，您言重了，既然兩位也是為除妖而來，那我們便是同伴了。”
“同伴？呵呵！你可知曉我與師姐都是平州年輕一代的翹楚，更是受邀前來參見安寧道尊的講道會，你算何人？有什麼資格可稱呼我們為同伴？”
易思遠冷不丁開口嘲諷，更是眼神輕蔑的看着李歲，
林小嬋眉頭微皺，抬眼冷冷看向這位小師弟。
李歲又不是傻子，自然感覺到了這位小師弟明擺着瞧不起自己，
不過他卻絲毫不在意，
畢竟他已看出這人不過七品的修為，自己才懶得跟他一般見識，
但秉着萬事和為貴的心態，李歲還是開口說道：“易道友真是年輕有為啊，當真可謂天縱之才，冠絕天下，英姿超然，方才呢是我失言了，實在抱歉。”
李歲言語誠懇，謙虛有禮，
本想教訓易思遠的林小嬋微微一愣，心中不由對李歲生出了些許好感。
她自是知曉此人是有大氣度，
反觀易思遠，聽聞此話更是滿臉傲氣，只見他對李歲輕輕擺手，說道:“看在你這般懂事的份上，就讓你跟在我們身後，待會兒莫要誤了我們除妖就行！”
林小嬋此時只想一巴掌拍飛這個小師弟，但看到李歲謙聲回應后，她也僅僅是無奈的看了看易思遠，心中只怪平日裏師父對這個小師弟太過寵溺了。
不過想到易思遠本就是出身平州的名門望族，其家族更是支持登雲仙府的眾多世家之一，她也不好再說什麼。
“道友，請”
李歲已是朝兩人抬手示意，易思遠仰首輕哼，起身向前，小嬋恭敬回禮，緊隨其後，李歲亦緩緩跟了上去，三人這才一起朝森林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