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大的潛伏者

白天還是夜晚，她都沒睡過一個好覺。

夏鶴之突然想起今天是弟弟的祭日，早早下班，買了一瓶酒和一些糕點，叫了一輛人力車。

弟弟的墓地比較遠，幾乎沒有人會去，她想。

好像沒有那麼悲傷了，只是偶爾想起，眼角有兩行淚落下。以前在上海從事地下工作時，除非演戲，她從不哭。

到達墓地，夏鶴之給了車夫兩倍錢，車夫不可能，她只是淡淡說:“給你家孩子買些吃的。”

夏鶴之找到弟弟的墓碑，已經有人來過，放着弟弟生前最愛的水仙花，她突然像發了瘋一樣四處尋找，直到男人出現在身後。

“下次不要這麼衝動，還有人在懷疑你。”男人語氣冰冷，眼睛卻始終不離夏鶴之，他就像有兩副面孔。

“沒有人跟着我，你還不相信我嗎？”夏鶴之皺眉，她討厭男人總是這樣謹慎，明明身處黑暗裏的人是她。

“我知道，你累了，明天在老地方見。”男人滿眼不舍，他匆匆離開。

夏鶴之沒有說話，她沒有怨言，只是覺得崩潰。她跟弟弟講述自己九死一生的經歷。

“你知道嗎？上一次，由於情報泄露，老謝把我們喊到一起，她讓我們光身子洗澡。他觀察我們的舉動。我知道這是個圈套，老謝多精明的人啊！不知道是不是怕死，那個測試過後，我突然怕死了，可是想想，像你這樣安安靜靜地躺在這裏，又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兒。我通過了。你不信？我正苦惱着，鄭部長讓報紙刊登了老謝折磨少女的事兒。鄭部長看不起老謝，其實老謝能力很強，只是我一直在悄悄誤導他。鄭部長有一個寶貝兒子自殺了，因為老謝把他的未婚妻強姦，未婚妻不堪屈辱自殺。寶貝兒子差點自殺成功。這是鄭部長要擺老夏一道。本來情報外漏也沒怎麼損害到鄭部長的利益，老謝自顧不暇，時間已經過去一周，只好把一個女人殺了，對外說是我們的人。我隱隱約約感覺，老謝不能留。”

其實這件事並沒有處理妥當，值得一提的是，鄭部長原則性極強，原本夏鶴之擔心引不起火花。聽說鄭部長家裏有關係，也是因為這個才會陞官這樣快，戴笠用人高明之處就在於此。不過，現在一切還是表面。刀尖，沒有信任。

“對不起，說好每年都會來的。好像真的忘記你了，你會難過嗎？你會記得曾經有一個姐姐出現在你的生活里嗎？但願會吧，我是真的愛你，弟弟，下輩子別當得飛行員了。”

夏鶴之說了好久，她不舍地摸摸弟弟的墓碑，拿出手帕仔細擦來擦去，端詳了好久。

下定決心，她轉身離開，夕陽灑在她身上，背影被拉長，她抬起頭，眼睛裏閃着淚花，她笑着，好像回家就能見到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