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可是來不及了

再見,可是來不及了

“我會回來看你的!”宋悅欣用力地揮着手臂,她的臉上有淚痕,兩隻眼睛紅腫着。

“嗯,我會等着你的。”丁奶奶佝僂着腰,眼中充滿了不舍,然後一直目送到她離開,“再見,可是來不及了。”

1

宋悅欣被父親推下車門,行李重重地砸在地上,她倔強地看着一臉嚴肅的父親,害怕地督了一眼這個落後的村莊。

“你好好想清楚,到底要不要為一個小混混放棄高考嗎?”宋星的聲音低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我還是你的女兒嗎?把我扔在這種地方,你還算是我的父親嗎?”宋悅欣流着眼淚質問。

“我到底該怎麼生活?”

“我不管,什麼時候放棄那個小混混了,再給我打電話,死不了,什麼都準備好了。”宋星發動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裏。

真的沒有人愛她。

看着面前破舊的瓦房,沒有網線,沒有空調,方圓十幾里連個超市也沒有,走進去,連床都硬地難以入睡,宋悅欣感到絕望,但她仍不願屈服。

宋星為她準備了很多食材,大概猜到了她不會做飯,自尊心又強,他只準備了一些菜和一些肉,聽別人說,這樣能降低她沒必要的自尊心。

宋欣怡想要把衣服放到柜子裏,轉了半天只發現了一個還能用的木箱,裏面堆滿了灰塵,她索性直接把把東西放在了行李箱裏。她覺得無聊,又怕有危險,只好在房子周圍轉來轉去,發現這裏雖然稱之為村子,其實只有一戶人家,門緊鎖着,房子比自己的還要破舊。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宋欣悅居住的房子就是如此,她無奈地嘆了口氣,還好比想像中的大,而且宋星為她買了台大冰箱,裏面放滿了食物,她一度以為宋星會把她丟在荒島上。

門外一個老奶奶正背着一大捆柴火,她的腰因為長期背負重物變得佝僂,依稀清晰的五官告訴人們她曾經也是一個美人,她好奇地往裏望,只看見了一個少女在偷偷掩泣,怔了一下,低下頭回到了自己家。

因為在學校上學有過長期餓肚子的經驗,前三天宋欣悅只是喝水,直到第四天,長期不進食使她感到頭暈。與此同時是宋欣悅與這個暫時的鄰居的交往相比較多了一些,雖然只是眼神交流,但她對她有了一些好感。

真正的交流是在第四天的晚上,宋欣悅已經餓得受不了了,正好鄰居過來送飯,她剛開門就暈了過去,醒來時鄰居守在她身旁。她的衣服雖然破,但很乾凈,頭髮也很整潔,仔細看着她的臉,一雙桃花眼,尖下巴,高挺的鼻子。

“你沒事吧?”鄰居關切地遞給她一碗粥,“我看你屋裏有一些吃的,就給你煮了煮,沒關係吧?”

“沒事,謝謝。”宋欣悅回答,熱粥送到嘴邊,她終於能吃到一口飯了,禁不住想哭。

“你能幫我個忙嗎?”鄰居看着她不優雅的吃相,笑了一下。

“什麼忙?”宋欣悅希望她能幫自己做飯,但她開不了這個口。

“我的食物不夠了,但距離買又有一段時間,我看你的東西挺多的,我能幫你做飯嗎?我是個老婆子了,吃不了多少。”鄰居說。

“可以。”宋欣悅心裏樂開了花,但她還是一本正經。

“還有,我看你也沒多少事情,有空能陪陪我嗎?”

“可以。”宋欣悅的確沒什麼事,她沒多少朋友,就算有他們也不會理會她,因為他們都很努力。

“我姓丁,你可以叫我丁奶奶,叫老婆子也可以,我不介意。”鄰居開玩笑。

“叫你丁奶奶。”這個玩笑讓宋欣悅感覺好多了,來這裏四天,孤獨,飢餓,思念和不適應時時刻刻折磨着她。

第二天清晨,太陽透過窗戶照到宋欣悅的臉上,她揉揉朦朧的眼,立馬起床,這是之前她還是個學霸時養成的習慣,雖然現在成為了學渣,但她依舊保持這個醒來就起床的習慣。現在是二月,天氣依舊有些冷,宋欣悅穿了一件厚外套,發現桌子上已經擺好了飯菜,還有一張紙條:我上山砍柴,好好吃飯,我刷碗。

後面有一座山,不遠處有一天不大的河流,水聲潺潺,宋欣悅坐在河邊,她面帶微笑,拿出素描本和素描筆。素描是她自學的,她從來不覺得畫畫會耽誤自己的功課,事實也的確如此,但宋星聽信了繼母的謊話,那是二人第一次爆發爭吵,然後是第二次,第三次,直到自己開始在夜店過夜,二人真正決裂。

丁奶奶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回來的,她故作神秘地走到宋欣悅的身後,卻被宋欣悅發現。

“給你摘的。”丁奶奶從口袋裏拿出一把果子,“洗過的。”

“謝謝。”宋欣悅接過果子,她感受到了久違的愛,她有些好奇,丁奶奶為什麼會對自己這麼好,但認識的時間不長,她不好意思問。

“以前我跟我兒子上山,他就愛吃這種果子,說是好吃。”丁奶奶望着河水。

“他是出去打工了嗎?”

“四十年前在煤礦工作,被砸死了。”丁奶奶低下頭。

“對不起......”宋欣悅的語氣中充滿歉意。

“不用道歉的,這麼多年,早就不痛了。雖然會想,但活着就已經夠難了,也就慢慢忘了。”

“天底下又有幾對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呢。”她別有深意地望着宋欣悅。

2

同丁奶奶相處很舒服,她是個很溫柔的人,就算宋欣悅給她添了好多麻煩,她也不生氣,很有耐心地教她生火,做飯。宋欣悅也很開心,偶爾她會想,如果自己早些來到這裏,會不會更開心一些。

明天是丁奶奶老伴的祭日,但丁奶奶一般會把兒子和老伴的祭日放在一起祭拜,她說,他們逃離了這個地獄,就少去看他們,免得總想往陽間跑。

“奶奶,你跟爺爺是怎麼認識的?”宋欣悅幫丁奶奶準備祭品。

“說來也奇怪,就是在學校的時候,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見了他,後來畢業,陰差陽錯又見了面,到後來結婚。一切都像安排好的。我總覺得啊,他沒走,一直就在我身邊陪着我。”丁奶奶笑着。

“我也有了喜歡的人,但他不想上學,所以,後來我也不學習了,跟着他去玩,喝酒,以至於跟父...親鬧掰了。”宋欣悅說。

“那你喜歡上學嗎?”

“當然,我喜歡研究複雜的問題,也喜歡畫畫,我畫得好吧,其實都是自學的。”她驕傲地說。

“你想聽我的真心話嗎?”丁奶奶停止手下的動作,“我的初戀跟你的一樣,我差點跟他私奔。”

“結果呢?”

“他把我拋棄了,我為了她把最好的自己都丟了,他卻告訴他不愛我了。這愛情,最後都會變成親情,但你又跟他是人世間的救贖。在這人世間走一遭,什麼事情最後都會變成好事。”

“嗯。”宋欣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第二天早晨六點,宋欣悅幫丁奶奶拿着祭品,兩人一路上有說有笑地走到墳墓前,丁奶奶蹲在地上燒紙,順着最近發生的事情。宋欣悅注意到周圍還有五座小墳,她好奇地問:“奶奶,他們是誰?”

“在我肚子裏夭折的孩子。”丁奶奶平靜地說。

宋欣悅想安慰丁奶奶,一句話卻說不出來,她猛得抱住丁奶奶,低聲說道:“我就是您的孩子,等我大學畢業工作,我就把你帶到我工作的城市照顧你,給你養老。”

丁奶奶的眼圈紅了一圈,她的眼淚落在宋欣悅的肩膀上,她是你派給我的天使嗎?你是不是還在我身邊。

回家的途中,宋欣悅想起了宋星,他會想自己嗎?他真的愛自己嗎?自己已經放棄了那個人,要給他打電話嗎?可是奶奶怎麼辦?東西吃完了怎麼辦?母親去世時的無助感再次湧上心頭。

“走快點,我有事情給你說。”丁奶奶回頭看着一臉愁容的她,“走路專心點,有什麼事情給我說。”

“嗯。”宋欣悅點點頭。

她們兩個不知道,幾周沒見女兒的宋星已經在門口等着她們。

一見面,宋欣悅的臉色就拉了下來,她嘲諷地對他說:“不關心你的寶貝兒子了?是不是少了我這樣一個廢物,心裏舒服多了?”

“你說的這叫什麼話?”宋星氣得臉色發青,他是個大律師,工作中也沒這樣生過氣。

“還沒吃飯吧?”丁奶奶壓住宋欣悅握住動的手,她注意到她的眼睛裏有些淚花。

“沒。”宋星抱歉地笑了一下,“我女兒,她,麻煩你了。”

“麻煩什麼,我還要謝謝她陪着我這個老婆子聊天。”

“我,先走了,有事。”

“先住一夜吧,雖然這裏開車比較方便,來了就陪一下女兒。”

說著讓宋欣悅打開了房門,宋欣悅直接進去,連看都沒看宋星一眼。宋星有些落寞,疲勞的眼神讓人心疼。

“欣悅,你先把火點上。”

宋欣悅沒有說話,她徑直走向做飯的地方,沒有注意到宋星驚訝的眼神。

“她挺乖的,人也善良,長得也漂亮,真是個不錯的女孩子。”丁奶奶給他倒了杯茶。

“呃,”宋星驚愕地看着丁奶奶,“自從我再婚,還是第一次聽見別人誇她。”

“父母和子女哪裏有隔夜仇,一方願意服輸,一方願意原諒,再大的恩怨都結束了。”丁奶奶看着宋星。

宋星沒有說話,二人沉默了很久,直到水燒開,欣悅叫丁奶奶過去,徑直回到了房間,只有宋星一個人坐在哪裏,顯得格外孤獨。

宋欣悅還是把自己的房間讓了出來,她到丁奶奶的屋子睡覺,卻怎麼也睡不着。丁奶奶見狀,陪着她坐在外面看星星。

“是因為他再娶才生他的氣嗎?”丁奶奶小心翼翼地問。

“不是,是因為繼母經常說我的壞話,明明不是我做的事情,她卻總放到我頭上,好讓他多看看他們的寶貝兒子。”

“結果就像你看到的一樣,好像我是個徹頭徹尾的爛人,我的夢想和愛情一文不值。”宋欣悅的情緒很激動,她既傷心又絕望。

宋星在屋內聽見他們的談話,他想起小時候優秀的宋欣悅,長得漂亮可愛,又拿到了各種大獎。

“告訴過他嗎?”

“告訴了,他打了我一巴掌,我直接離家出走,就是那天我遇見了他,當時的想法是,就當個爛人吧,沒必要優秀,反正也沒人看得見。”

“他去找你了嗎?”

“嗯,看見我不務正業得罪樣子,又是一巴掌,當時都想跳河了,他就強行把我帶了回去,連句道歉也沒有。”她的眼睛很冷,就像回到了那天。

宋星也想起了那天,她想要衝出人群,結果被他抓住,回到家后聽到妻子的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情緒戰勝了理智。

第三天早晨,宋星就走了,他把自己為宋欣悅準備的生日禮物放在桌子上,那是一塊表,六個月前她看中卻一直沒買的表。

宋欣悅盯着表,若有所思。

連她自己都忘記了她的生日,因為很久沒過過了。

3

“不戴上嗎?”丁奶奶在準備早飯,“看着挺貴的。”

“不想戴,早就不喜歡了。”

“吃完飯陪我去砍柴吧,最近山上長出來了很多草,很適合畫畫。”丁奶奶心中嘆了口氣。

“嗯。”宋欣悅打開手機,她不愛玩手機,一直都只是把它當做一塊表。

“奶奶,我教你玩手機吧?”她突發奇想,“萬一我走了,你可以用這個東西跟我聯繫,放心,我雖然不學習了,但還是很聰明的。”

走,宋欣悅不經意地提起了這個字,自己還是想離開這裏,她有一種深深的罪惡感。

“你要不走才奇怪,你的夢想可不在這裏,我就不學了,你有空來看我就行了。”丁奶奶看出了她的想法。

山路並不崎嶇,今天走的是另外一條路,明明這條路更近,但丁奶奶一直選擇那條更遠的路走。考慮到這幾天宋欣悅有些生病,丁奶奶才選擇了這條路。

“奶奶,那棟樓是幹什麼的?”宋欣悅指着半山腰一座廢棄已久的樓。

“你問這個幹嗎?”丁奶奶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路也走得不穩了。

“哦,我知道了。”

宋欣悅是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非得一件事明白才做下一件事,但她知道這件事不能問,只是藏在心裏,做事也有些心不在焉。偏偏宋星又來了,他送來了很多零食,笨拙地站在那裏看着宋欣悅。

“是不是要回家了?”

“不回家,不想看見你心愛的妻子和你心心念念的兒子。”

父女倔強地看着對方,結果是宋星失望地回家。

丁奶奶看見這種情況,心裏干著急,她想了很久,把自己藏在小盒子裏的照片拿了出來。

那是她在慰安所時拍的照片,地點就是宋欣悅問的那棟樓,她的畢生噩夢。

“那年我十七歲,經歷了初戀的傷疼,於是聽從父親的話去了上海讀書,因為父親性格強勢,再加上想逃離家庭,我覺得去上海讀書是我最好的選擇。在上海,我遇見了這輩子的救贖,他很窮,但很有才華和魄力,我們兩個留在認識四個月後確立了男女關係,那大概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一年後,我回到家,看見家裏坐滿了一堆人,他們問我的父親要錢,這時候我才知道他賭博,已經把家裏賭敗了,他跪着求我替他還債。我還沒反應過來,一個債主就把我迷暈,我醒來時,雙手雙腳被捆起來。一個中年男人喝醉了酒,迷迷糊糊地向我走開,他嘴裏不斷說著,我有老婆了。他並沒有全醉,就那樣,我成為了他的妻子。我以為那是我悲劇人生的結束,沒想到那只是個開始。”

“男人荒淫無度,他常常去妓院過夜,不過我都不在乎,我不愛他,根本沒必要裝作一副全心全意在乎他的樣子。父親也是三番五次來找我,他跪在地上求我原諒他,每來一次,那夜所受的屈辱就會在我的腦海里重演,所以我拒絕見他。男人看我不在乎的模樣,就想盡辦法侮辱我,他每天強迫我睜着眼睛看着他把我的衣服一件一件褪去,看着他為所欲為。不久我就懷孕了,所有人都為這個新生命高興,我卻只希望他能死。正是這段時間,我的肉體和精神承受能力得到了很好的鍛煉。”

丁奶奶低下頭,嘆了口氣。

“生完孩子后,我本以為一直會這樣活下去,直到某一天,我上街買菜,被日本人強行抓走。日本人把我關到一個屋子裏,一個男人,兩個男人,三個男人,我早已經麻木,直到暈了過去,醒來時疼到難以走路。我和其他被抓來的女人就像商品一樣被日本人換來一個又一個地方,後來習慣了,反正都是地獄,又有什麼區別呢?最後一個地獄,為了躲避聯合國的追查,他們強迫我們拍了這張照片。我有個最好的朋友,她被抓進來才十四歲,曾一度想自殺,在哪個地方,唯一能夠依靠的只有無助的姐妹們,我們相依為命。”

說著,丁奶奶指着一個短髮清秀的女孩說:“這就是她。”本該是花一樣的年紀,眼睛卻像個死人。

“我們好不容易熬到抗日戰爭結束,日本人把我們趕到一個坑裏,他們要消滅證據。我半路拉着她跑,與此同時其他姐妹也分開跑,在一顆子彈向我射來時,她撲在我的面前,我記得很清楚,再過三天是她的十七歲生日。”

宋欣悅沉默地聽着她悲苦的一生,眼淚像珍珠一樣落在腿上。丁奶奶替她擦掉眼淚,繼續說了起來:

“我不知道往哪兒去,卻在這時遇見了當兵的他。我害怕男人,他就跟我保持安全距離。我會做噩夢,他就在屋外給我唱歌。我覺得自己配不上他,於是告訴他我們分離之後的事情。”

丁奶奶的臉上浮起一絲苦笑:“我本以為我的人生已經毀了,但是沒有,不知道是該開心還是難過。他一把抱住我。經過長時間的相處,我已經不怕他了。他哭着說沒保護好我,然後我們兩個結婚了。他的家就在這裏,我就在這裏陪着他。風言風語他也不在乎,我又在乎什麼呢?我懷了六次孕,但只生下了一個。日本人帶給我的傷害不止是心理,還有生殖器官。就算是這樣,我唯一的孩子還是在煤礦里砸死了。每一次流產,他都悉心照顧着我,我們兩個就這樣相伴走了大半輩子。”

“所以,你要對未來充滿希望,我告訴你我初戀的故事,並不是想讓你放手,而是想讓你做自己,你也要聽你父親的話,他見過的人比你多。還有,你的父親愛你的方式雖然笨拙,趁現在他還活着,多抱抱他,我經常我為年輕的時候很少陪兒子感到抱歉。我相信經過這件事情,他會看清你繼母的為人。”

宋欣悅沉默了幾秒,緩緩抬起頭:“我試試原諒他。”

4

這對父女終於肯靜下心來聊天,雖然依舊會發生爭吵,但二人的關係緩和了一點。

三個月後,宋欣悅決定高考,然後大學畢業之後出國,她的底子本來就不低,也沒有過度頹廢,很快就進步了不少。那個小混混也放下了,他只想享樂,但她的人生不能像他那樣,二人擁抱後分了手。

宋星跟現任的妻子提了離婚,並且正在爭奪兒子的撫養權,與女兒關係的緩和使得他的臉色也好了很多。

只是丁奶奶,沒事就琢磨欣悅留給她的手機,至於密碼,欣悅考慮到她可能會忘,已經把密碼關閉了。兩人常常打電話,丁奶奶承諾會給她發條信息,宋欣悅表示不信。

誰都沒想到噩耗會那麼快,在宋欣悅離開后的一個月,丁奶奶就在睡夢中安詳地離開了人世。

一路上,宋欣悅的眼睛因為哭腫得厲害,宋星就一直陪着她。到達丁奶奶家,打開門,桌子上放着一兜山上的野果子,宋欣悅因為悲傷癱瘓在地上,她不吃不喝。宋星聽說丁奶奶之前經常為她摘果子吃,養尊處優的他就跑到山上摘了一上午,因為沒有經驗,他的身上多了不少傷。父女之間的隔閡在這一刻消失,他們二人抱在一起痛哭。

宋欣悅把丁奶奶葬在了爺爺身邊,她想,如果有下輩子,一定會再遇見,然後相愛,攜手走過一生吧。

回家途中,宋欣悅打開手機,翻看着近一個月二人的通話記錄,她真的不在了。想起奶奶的承諾,打開的短訊,奶奶在草稿箱裏存了幾十條短訊。

“欣悅,我今天想你了。”

“欣悅,好好生活,奶奶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欣悅,我死了你不要難過,我先給你找好路,我們會很快見面的,不要怕,也不要傷心,我喜歡看你笑。”

“欣悅,我夢見他叫我了,我可能快走了,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好好把握當下,遇見你很幸福。”

“欣悅,我希望你一直開開心心的,就像我看到的你一樣。”

欣悅哭着笑着把信看完,她抬起頭,奶奶,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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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雨中的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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